第六回 嫦娥下凡见后羿 千年苦情一朝倾

悟空菩萨来寻后羿庙，化作凡人后，菩萨又展通天眼四顾，面色黯然。原来这琼州地界只有一座后羿庙，且极矮小，才一人多高。一块青砖做了匾额，篆写后羿庙三字也只比鸡蛋大些。庙里塑像只有尺半，既是有人祭拜也需躬身进门焚香烧纸，一次只容一人。悟空虽是火眼金睛，却不能似菩萨通天眼遍扫寰宇，见不到百里之外的详细，看菩萨如此面色，问道：“怎么了？菩萨。”菩萨看一眼悟空：“随我来。”便如电石火光来至后羿庙前。悟空随至一看，不禁要笑，却没笑出来。侧目见菩萨于庙前默立，便细看这座小庙，见是门扇斑驳，难以关闭，内里蛛网漫漫，尘埃扑扑，香灰虽厚，尘埃似香炉盖一般，后羿塑像也落满尘埃，眉目不清。悟空见此嘟囔道：“这些腌臜凡胎，去日烧的多少香纸，今日何这等凄清寥落！”菩萨听悟空这般言词，沉沉道：“人无完人。”悟空又道：“也是，后羿去世上千年了，世间凡胎一代代活下来，耐不住时时前来祭拜。”菩萨看一眼悟空：“我说的是后羿。”见悟空懵懂，又道：“后羿先为神，后为人，先前为世人立功何等丰伟？人们始建庙塑像拜祭，渐后或有诉求，不得灵验，情也淡漠，此是后羿之过么？”言毕朝后羿庙吹一口气，但见蛛网陨落，尘埃飘起，却不离散，如在庙里揭起一张灰色毛毯，悠悠飘走，不知所踪，庙里立显清爽。悟空看一眼塑像，嚷道：“仪容清俊，腰挂弹弓，若带上三山飞凤帽，执一把三尖两刃枪，又是一显圣真君杨二郎。”菩萨不理悟空，对庙问一声：“后羿有何错？”言毕就见那庙高了一尺，里边所有物什以先前比例增了一轮，菩萨连问三声，那庙就增了三轮，菩萨即默立庙前，眼观鼻，鼻观心。悟空知菩萨在作法，也不言语，陪立菩萨身边。
这后羿庙并不在那繁华闹市，而在一个较大村子的东边，离村约有半里，虽不算荒郊，也是野外。此时太阳西渐，田野零落几个农夫在劳作，悟空目光逡巡，就见从村里颠出一黄发小儿，后边追了一老太太，前边小儿喊着：“爹爹。”老太太急道：“孩孩别乱跑，你爹就要回家了。”显是祖孙二人。二人一跑一追来至后羿庙前，小儿看看菩萨、悟空，怔在那里。老太太追上孙子，先领起他的小手，又看看菩萨、悟空，不曾识得，见二位神仙向庙静立，也向庙望去，立时惊道：“啊呀，这破庙怎的干净了呢？也比先前宽大了，怕是后羿显灵了。我个天，阿弥陀佛。”说着松开孙子小手就朝后羿庙跪下磕头，磕了三个响头，又回头让孙子磕，娃娃见奶奶这般，不再找爹爹，跪在奶奶身边磕起头来。
祖孙二人磕罢头，也不理睬菩萨、悟空，又颠回村里。悟空笑道：“菩萨好本事。”菩萨微微一笑，又连向后羿庙问了三声：“后羿有何错？”那庙即刻气势恢宏，只是庙门依然破落斑驳。菩萨道：“我们一旁瞧着。”一会那老太太又带了一群老太太，拿纸拿香，向后羿庙行来。来至庙前皆惊讶咂舌：“又高了，又大了。”“真是啊，真高了，真大了。”纷纷烧纸烧香，磕头不迭，田野的农夫也渐渐围拢过来。菩萨见此对悟空道：“时辰不早，我们明日再来。”悟空皱眉道：“我回哪里？”菩萨回道：“莲花山啊，花果山亦可，你随便吧。”说完不见影迹。
悟空知菩萨回了普陀山，自己落单，又不能跟菩萨去，悻悻地在原地转了两圈，心想：“菩萨毕竟给我等立了标地，还是回莲花山吧。”想罢拧身，由南而北，跨越近一个华夏，回到莲花寺。只想着明日再与菩萨去做后羿和嫦娥的善缘，也不理会他人，悄悄宿了一夜。因与菩萨约好，第二天早晨又回到琼州后羿庙。
悟空于后羿庙上空，展金睛观瞧，本欲找寻菩萨，尚未看到，却见那庙前人影丛丛簇簇，熙熙攘攘，以为此日这边赶集，忽又想到先前那庙何等破败，此处定不会有集市。恍然醒悟，定是凡人见后羿庙突然增长，不知是菩萨作法，还以为后羿显灵，故尔都来拜祭。心中哭笑不得，仍化作昨日孩童模样，找一僻静处落下云头，见不到观音，便走向人群，果见人人拿纸拿香，向庙门蠕蠕而动。这许多的人怕不仅是村人尽出，连近处十里八村的乡民也赶来了，摩肩接踵黑压压一片，难以计数。那丛丛簇簇的，是在聆听年长的见闻广博者讲述后羿的事迹，多有唏嘘喟叹，惭愧先前对后羿庙的冷落。悟空耳闻人们的言语，目光寻觅菩萨，在人群中穿来插去向庙门行进，无意间一下撞上前面一人。那人回头，是五十多岁温和农夫，对悟空说道：“你是谁家娃崽？今日人多，莫走丢了。你家大人呢？”悟空正思索怎样回言，就听一老妇声音叫道：“空儿，你怎么乱跑，害得娘到处找你。”悟空回头一看，却是菩萨变化，即笑道：“娘，我不乱跑了，你去哪里，我跟着你去哪里。”菩萨笑笑，拉了悟空的手来至庙前。见有许多人忙碌，庙里庙外已经洒扫，整洁干净。有木工样者拿了墨尺在门扇比划，是要做新门。昨日先来的几位老太太招呼人们右边进庙，上香烧纸磕头，再从左边出来，不得乱了。旁边几位衣着光鲜的长者言语间商议欲在此立庙会。菩萨闻听看一眼悟空，面色微酡，松了悟空的手趋到一旁，悟空随了过去问道；“再将如何区处？”菩萨道：“你附上后羿塑像，对人们说……”。菩萨对悟空言语一番。悟空将假身立定，自己附上后羿塑像。见众人向自己膜拜，心中一乐，将眼睛眨眨，又见众人不曾理会，伸手把鼻子一拧，“阿嚏”一声，似是晴空响雷。众人闻听抬头观看，见那后羿身子晃了一晃，双手向上举起伸了个懒腰，立即鸡啄米般磕起头来。庙前见到者立即跪倒一片，远处有的向前聚拢，有的就地跪倒，几个老太太慌着跪拜，不再维持秩序，人群霎时乱了。几位欲立庙会的长者挤到后羿面前，把几位先跪在那里的撵了，自己跪下，惶惶的作揖磕头。悟空见他们在眼前，开口言道：“我一时灵魂附体乃有事要办，你们不要在此立庙会。”“不立不立，上仙说是不立，我等断不敢立的。”悟空附着后羿塑像不再言语，被了手在庙里度起步来。有聪慧者看此情状，慢慢抬头看一眼后羿诺诺道：“不知上仙有何事体，如是需要我等，我等愿效犬马之劳。如是我等无用，我即刻让众人离散，不敢耽误上仙。”后羿方又言道：“你等可知我妻子是哪一位？”“知道知道，就是那美若天仙的嫦娥。”“什么美若天仙？她本就是天仙。”“是是，愚人糊涂。”“唉，”后羿叹了一口气“嫦娥为情所困，现在憔悴得让人不忍相看，弱体伶仃，就像枯死的树枝，头发全白了。”顿一顿又道：“昨日梦到她求菩萨带她来寻我，想把苦情与我诉说，你等给我薄面，做个样子给她看看。在此烧香，只让她看见，便即散了。等我与她把话说完，我就死了，请你们以当年发付我走的情状再送一次，对嫦娥也是慰藉，也断了她日后恋恋不舍的情义。”说毕朝众人拱拱手。众人闻听抬头，一脸懵懂。唯前番聪慧者言：“我即去寻访掌故丰富者询问昔日情形，请上仙放心，一定做得圆满。”后羿朝他拱一拱手：“谢谢你啦。”言毕恢复原位立定。
悟空离了后羿回到菩萨身边，菩萨道：“便如此了。去带嫦娥吧。”悟空嘻嘻一笑；“娘，你去哪里我跟你去哪里。”菩萨面上一红，瞅了悟空一眼：“我虽没找到婆家，认个干儿子有何不可？世人皆喊我观音奶奶，你喊我娘也不亏，也不枉了世人的胡乱叫喊。”悟空肚里古怪意念一转，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看观音竟也有些羞赧，只讪讪道：“走吧。”二仙竟也一路无话，驾祥云直趋广寒宫，早就见那嫦娥已不再蹲在那里独自垂泪，而是倾身翘首，痴痴等待。正是：
嫦娥深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且说嫦娥痴痴等待菩萨悟空，一见二仙即惊喜地迎上前去，抓了菩萨双手急问：“观世音菩萨，可曾寻着羿郎？”菩萨面色沉稳，点点头道：“见着他了。”那嫦娥大喜，面靥泛上光泽，双目闪亮，张口欲言，只觉胸中气岔，头顶发晕，身子一晃。菩萨赶紧将她扶稳。她缓一口气，睁眼望菩萨：“求菩萨带我去见她。”菩萨不动身形，反问道：“姑娘，你可知你在此待了多少年？”嫦娥摇摇头，目光斜低一旁，幽幽说道：“我不知过了多少年，只是盼望见到羿郎。”菩萨道：“你若执意相见，我自会带你去，只是后羿早成凡胎，如今容颜苍老，姑娘不见也罢。”嫦娥道：“不管他如何变化，我终究是他妻子，总要见他，服侍他的。只要玉帝王母不加害于他，我伴他终生，是我福气。”菩萨道：“姑娘莫悲伤，如此，我带你去就是。”嫦娥闻听，面上光华又盛几分，忙朝观音跪下去：“嫦娥千年心愿被菩萨大恩，而今得遂，谢谢菩萨。”菩萨急忙把她扶起。嫦娥站起用手擦擦眼睛，面上两道泪痂啪嗒掉在地上。嫦娥见了羞赧一笑：“让菩萨见笑了。”菩萨面上一笑，鼻子却是一酸，便现了宝莲座，拉嫦娥上去，以瑞云将她裹了，向琼州后羿庙驰去。
嫦娥与菩萨拉了手站于宝莲座上在空中飞翔，因要见到后羿满心欢喜，看看身旁的悟空问道：“这位大仙如何称呼？嫦娥久在广寒宫不曾认识，你与菩萨为我奔波，我感激不尽。”悟空道：“姑娘莫客气，我叫孙悟空，乃一石猴。”嫦娥闪闪焕发了神采的眼睛看看悟空，又看看菩萨，菩萨就把悟空身世略述与她。嫦娥听了笑道：“斗战胜佛本领高强，心地善良，并不亚于后羿。”菩萨又道：“我与孙大圣前来广寒宫，乃是大圣在天河鹊桥上听织女挂念你，才约我到广寒宫瞧姑娘的。”嫦娥睁大眼睛问：“织女姐姐如何挂念我来？”悟空就把当日雀桥事说与她。嫦娥听了道：“多谢织女姐姐挂念，待我见了羿郎，定去看看她一家。”说着于空中朝悟空敛衽一揖：“斗战胜佛施恩于我，受我一拜。”悟空忙道：“免礼免礼。”那嫦娥又闪烁着大眼，瞅瞅菩萨，望望悟空，说道：“大慈大悲观世音法力无边，处心向善斗战胜佛本事通天，你二位相谐相行，有情义否？”她心清如水，天真率直，突发此言，让菩萨悟空措手不及，惊慌失措。尴尬一阵，菩萨方笑道：“我等乃出家之人，不言情字。”嫦娥恍然：“嫦娥失嘴，该打，该打。”菩萨不禁莞尔一笑：“姑娘天真率直，可亲可爱。”嫦娥面靥泛红，原那苍白的脸色此时好比：
一夜春风催花发，花蕾初绽好俊雅。果园有树梨与桃，梨花迎门晃眼花。
一树净雪一树诗，一束幽香愧来迟。看诗赏花瞅梨后，一树桃花独自羞。
不似梨花一树白，绯红更使人悲秋。不管秋日秋何状，今日看花今无忧。
初绽本艳人自怜，艳中更艳秀红透。透出一抹娇艳红，藏在梨后惹人瞅。
嫦娥红脸道：“二位莫喊我姑娘，羿郎先时也是天上正神，我们早做了夫妻，菩萨喊我妹妹，斗战胜佛喊我嫂子是了。”
悟空初见嫦娥那般苦情，今将见后羿，又是这般欢喜，心性又似水晶，也觉高兴，凑趣道：“悟空拜见嫂嫂。”嫦娥羞道：“早已见过，叔叔何又客气？”菩萨听了身形不动，脸上泛笑：“老妈妈，小孙有礼了。”嫦娥不解，问道：“菩萨何出此言？”菩萨便把初上广寒时悟空见礼事说了，嫦娥闻听格格而笑。悟空才闻这笑声，便觉是从雪山顶上一个筋斗云翻到平地，陡闻的清泉漱玉，泉水叮咚，陡见的枯枝绽绿，春暖花开。菩萨对嫦娥道：“你那羿郎在下界教人射猎，衣食丰足，被奉为猎人祖师，人人敬仰，士人将他神仙般修庙供奉。”嫦娥笑道：“羿郎本就是个英雄，当初人间三害，十日齐出、凿齿、九婴祸害人民，羿郎杀了凿齿、九婴，又射落九个太阳，为人民除了大害，”言语间悠然神往，对后羿敬爱之情、与后羿做夫妻的自豪之情，从脸上跃然而出，如万道霞光一般，“只留下一个，供人民休养生息。”菩萨道：“妹妹嫁于后羿，也是惺惺相惜。”嫦娥看看悟空，嘴唇微启，莞尔一笑，没有言语。菩萨悟空装作没有看到。
言语间三仙到了后羿庙上空，菩萨对嫦娥道：“你于广寒宫不知时日，后羿虽为凡胎，却非平常之人，已活了九百多岁，我知你定是要来，便让他饮了灵山功德池中圣水，他便复了年轻模样，不过只是一个时辰，就恢复现在耄耋老人之态。”嫦娥并不理会菩萨言语，急道：“菩萨快带我下去见他。”菩萨悟空也不再变化，带了嫦娥降下云头直趋后羿庙，嫦娥先见人群，见众人对后羿这般膜拜，心中何等欣慰！又要见到后羿，情绪何等激动！脚一沾地便向庙奔去。这边士人已知菩萨嫦娥要来，早就仰望空中。今真的见了，齐转向三仙磕起头来，反倒把嫦娥去路拦住。嫦娥虽是心急，见人们这般虔诚，也是弯腰一个个“老妈妈、老爹爹，请起，请起。”的扶将出一条路来。人们虽知嫦娥伤心憔悴，实不想已是这般模样，多是怔怔看了就低头以袖拭泪，反倒忘了瞻仰跪拜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悟空悄悄对菩萨道：“这次当有菩萨去附后羿塑像。”菩萨涩涩一笑，趋近嫦娥道：“你去见后羿吧，我与斗战胜佛暂避一时。”嫦娥说声：“谢谢菩萨。”向庙里走去。此时众人呼呼隆隆又向菩萨悟空跪拜下去，菩萨说声：“免礼，尚有事，去也。”说完与悟空急升空中，往下一看，见嫦娥正进庙门，便以无烟无光的无相隐身法附上后羿塑像。庙外人众以先前“后羿”吩咐纷纷离开。
且说那嫦娥进了庙，一见后羿，将口张开，还没喊出话来，双臂伸了，向后羿扑去。后羿从像座一步跨到地上，风一般奔向嫦娥。不想嫦娥突然垂下手臂，立在当地，头一低，眼中泪水如注，哗哗流出，湿了前襟。后羿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叫一声：“嫦娥，我的妻。”嫦娥直直立着，抬头泪眼望定后羿：“我偷吃了两粒灵丹独自上天，你，不怨我吗？”
“我早已知道你做了一梦，吃了灵丹是上天为我求情，我怎会怨你？”嫦娥听了重又抬臂紧紧抱了后羿，把头埋进后羿胸前：“羿郎，是我不好，是我不该离开你。可你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你，多么想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可是天不遂我愿，我夫妻这样生生分离。为什么？你勇敢善良为人民，我也只是深爱着你，为什么我们要受这分离的罪？”“唉，”后羿重重叹口气，“都是我带累了你。”嫦娥即抽出右手捂上后羿的嘴，急忙道：“不！是玉帝王母蛮横霸道不讲理。这两个贼凶，他们心疼太阳儿，却不想想天下苍生怎么活？我是女子没力气，见苍生受煎熬，早就想射杀他们了，幸亏有你为我与苍生出了这口气。”“嫦娥，我的贤妻，做人做神要的就是这骨气。我深深爱着你，不仅因你容貌美丽，也是言语相得，见识相戚。原想我好你好大家好，黎民百姓都幸福，无论人神来捣乱，定将他射杀，决不轻饶。唉，不是后羿不努力，我的力量还是小。”嫦娥听着，觉得后羿抱着自己紧紧用用力，后慢慢松懈了。再看那后羿，已不再是年轻模样，慢慢变得皓首苍髯，面虽光泽，难掩龙钟的耄耋老人。嫦娥见了，并不惊讶，轻轻侧身，双手扶了后羿一只臂膊，带他缓缓走到塑像座旁坐下，用手轻抚后羿鬓边白发：“观音菩萨为你我相见，让你暂时恢复年轻容貌，我已知道你做了凡人，活了九百岁，羿郎，你的头发这般白了，我害苦了你。”后羿亦扶上嫦娥白发：“我何曾吃什么苦来？又怎说是你害我？你的头发也这般白了，身子也瘦弱至此，倒是你在广寒宫中吃了不少苦头。”嫦娥泪光盈盈,将头摇摇，轻轻说道：“我也不曾吃啥苦头，只是夫妻分离，日日思念，白了几根头发，算得什么！羿郎，我对不起你。那天我走后你早晨醒来不见了嫦娥和你跋山涉水历尽磨难求得的丹丸，可曾恨我？”老人道：“我们夫妻一场，恩情似海，我怎恨你？”“我不和你商量，私自将两粒丹丸都偷吃了，你也不怨我？”嫦娥口中询问，眼中泪已成线，老人抬手为她拭去泪水：“初不见了你与丹丸，以为你过惯了天宫生活，我带累你下凡成人，你回天宫也是应该，只是惆怅思念。谁知晚间做梦，见你向玉帝王母求情，复我仙位，玉帝王母绝情，赶你去那凄凉广寒宫。我明白你的苦心，无怨无恨，只怕你寂寞凄凉，无奈我去不得广寒宫与你为伴。只得怀一份思念，一份牵挂，和这里的人们一起射猎度日。现在这般年迈，人们供养我，还建庙为我乞寿，我知道，我活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见你一面，幸得菩萨与斗战胜佛相助，我死也瞑目了。”“羿郎切莫乱说，以后我们夫妻再不分离，就是玉帝王母将我贬为凡人，我也不回广寒宫了，我要生死和你在一起。”老人把嫦娥轻轻推开，看着她摇了摇头：“想凡间长寿如我者能有几人？见你一面，已无遗憾。”说着弓腰咳嗽，嫦娥轻捶其背，急问：“羿郎，是哪里不舒服？”老人轻轻一笑：“得你为知己，做了夫妻，不枉我后羿一生。此次见面，得遂大愿，我后羿造化无量。”说着慢慢把眼闭了。嫦娥以手拭老人鼻息，立即惊慌，伸臂揽了后羿脖颈，朝庙外急喊：“菩萨！大圣！菩萨！”菩萨附在后羿塑像之上，断不能即时抽身让嫦娥觉察抱个塑像，听嫦娥呼喊又如何区处？
下回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