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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弃子

作品名称:露井桃      作者:土生      发布时间:2014-06-14 14:53:49      字数:4131

  东风无力百花残,日头在空中待的时间愈来愈长,鸟儿们开始变得焦躁,没了花朵的抚慰,没了春风的陪伴,便只能拿拖着剪刀的燕子出气。一团飞鸟在空中飘来飘去,叽叽喳喳数落着彼此的不是,从日升到日落,从树上到人前。
  宫女们都戴上了桃花,个个素颜朝天,独立静好,眼里却竭力流转着娇媚与风情。
  连一向稳重的芳佩都不忘在鬓前戴一朵浅粉桃,再在额角贴上桃形花黄,让自己变得粉嫩娇丽。
  春风归隐,露井桃花一夜谢去,变作了千万张美艳多姿的桃花面。
  众人请过早安,分坐两旁。我坐于萧木平之下,公孙史娘之上,手靠红木桌子,背倚雕花凤倚,安详又恭敬地看着戴良娣。
  吕月银若画像上的仙母一般,含目端坐,凤仪万千,嘴角弯着一缕整齐的笑意,看向眼前。偶尔与我对视一眼,彼此微微一笑,气度安闲。
  戴良娣啜口茶,看了看众人,笑道:“司徒妹妹头上的桃花甚是喜人。”
  司徒容华抚鬓巧笑,回道:“不过是用丝料制成,现在桃花都谢了,只能以次充好。”
  丁莲隐笑道:“下妾看这殿内的人儿,十个有六个都带了桃花,抑或贴了桃花黄,真是满殿桃花香啊。”
  司徒容华道:“纵使满殿花香,也比不过孙妹妹一支独艳。孙妹妹淡妆清扫,便可羞死群芳。”
  司徒容华语气不急不缓,虽言语上似是有意吹捧,听进心里却是舒缓异常。按照她司徒的姓氏,她自然应属于康氏之流,但我入宫半岁多,却未见她有争宠夺利,而是始终如一朵玉兰静静地开放在那里,不争不抢,恬静美好。稍一开口,便馨香满室,让人心情快慰,满身顺畅。
  同是康氏之人,与司徒氏相比,王淑瑶则是一朵天不怕的昙花。康氏式微已久,而王氏却不曾察觉,在漫漫黑夜中做着无谓挣扎,到头来白白送上一身清誉与自由,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丁莲隐道:“姐姐说得极是。孙姐姐佳人天成,如李夫人般绝世而独立,倾了国又倾城,岂是一个桃花所比拟。只是……”她往我身上瞧了瞧,道:“怎不见姐姐穿上凤戏桃花袍,美人配红妆,也要有好衣裳。”
  我眼波微荡,看着她头上的月季,从容道:“在座各位姐妹谁不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只是有人似桃花,有人似青莲,有人似玉梅罢了,各有芬泽,何必非要挣出一个绝世独立?戴夫人教导姐妹们要素心高雅,如梅兰竹菊般冰清玉洁、心无旁骛,姐姐我谨记在心,那桃花袍虽然绝世无双,却也终究是身外之物,姐姐我若总是贪恋这外表,而不去讲求心里的雅宁,岂不辜负了夫人的苦心教诲,离正经路子越来越远?”
  我侧眼看一下芳佩,道:“哟,确是险些辜负了,瞧芳佩打扮的。”
  芳佩知晓我用意,随众人一起掩面娇笑。
  丁莲隐面上现出不自然,看了看吕月银,倒也未再多说。
  杨三礼进殿,拱手立在众人面前,禀道:“启禀夫人,奴才去暴室问了,庶人王氏几日来一直吵闹不休,说是要见夫人一面,有要事相告。暴室的人没了办法,才来禀告给夫人。”
  吕月银扬起头,看向戴氏,平静的面庞上呢喃起涟漪。丁莲隐看着杨三礼,眼睛一眨不眨。
  戴良娣关切道:“果真如此?”
  杨三礼回道:“千真万确,奴才听王氏亲口说的。”
  戴良娣道:“那本宫倒是要去亲自问一问,她在暴室这么久,竟还如此不安分!”
  吕月银缓缓道:“夫人去那种地方,岂不是要伤了玉体?让下人去问问便是,何必如此辛苦?”
  戴氏瞥吕氏一眼,道:“不行,教导宫嫔是本宫的职责,王氏虽然已经被废,却始终是东宫的人,本宫不能不管。”
  清菊急匆匆从殿外赶来,跪在地上喘着气儿。她一惊一乍地倒把怀着身子的徐薇君吓了一跳。
  香桂看着捋着胸口的徐薇君,厉声斥道:“你慌慌张张作甚,吓到夫人们你担得起吗?”
  戴良娣挥手止住教训手下的香桂姑姑,沉声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清菊看看众夫人、娘子,惶恐道:“中将军,中将军,被皇后娘娘斩了!”
  戴良娣捂住心口,惊道:“什么!”
  众人听见杀人的事,也都惊出一身冷汗,纷纷拿出丝绢遮挡着惊惶。
  吕月银凤目迷离,眉梢挑出一丝惹人寻味的气韵。丁莲隐紧锁眉头,思索片刻,又悄悄释开,仿佛眼前出现了一朵美眷,正中了她的心意。
  萧木平望我一眼,眼中尽是无奈。
  众人散出,心有余悸的嘁嘁喳喳。我与史娘、木平走在一起,已经成了惯常。宫人早已视我三人为一党,吾等便也无须避嫌,坦荡走在了一起。
  丁莲隐从后身迎上,福一礼,道:“三位姐姐果然是姐妹情深,馆舍相距那么远,走路却是一块,妹妹好是羡慕。”
  我拉起她的手,温和道:“妹妹若不嫌弃的话,与我等同走可好。”
  丁莲隐笑道:“是,荣幸至极。”
  我又看一眼她头上的月季,道:“妹妹好心思,旁人都是戴桃花,唯独妹妹巧戴月季。想必太子殿下定是赞赏有加吧。”
  丁莲隐羞笑一声,回道:“妹妹的恩宠比不过姐姐的十分之一,不敢奢望太子殿下的夸赞。”
  我牵着她的手,道:“妹妹此言差矣,以妹妹今日所蒙受的恩泽,姐姐敢保证,不出几日,便可会封赏进位,妹妹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丁莲隐福身回道:“那下妾就托夫人吉言了。”
  萧木平道:“中将军被斩,丁妹妹作为昔日府上的门人,是否应去拜祭一下。将军问斩,自是戴罪之身,可妹妹也别忘了当日情分。”
  丁莲隐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抽搐,道:“原是应该,可王氏父女蛇蝎心肠,狼狈为奸,搅得朝堂后宫不得安宁,杀之尚不解恨,下妾怎能再与那等污流共处一室?噢,吕夫人正等着下妾呢,下妾先告辞。”
  看着她的背影,萧木平恨道:“好一个忘恩负义的奴婢!与她同行简直是恶心。”
  我蔑笑道:“她只不过是想套近乎来探探虚实罢了,好回去向主人禀报王胜被斩后我们的反应。她们也真不嫌累得慌!”
  史娘脚步放慢,幽幽道:“这一言一语,一招一式,看得我都眼晕了,媚娥倒看得明白。我先告辞了。”
  萧木平望着她的身影,疑惑道:“她这是?”
  我无奈回曰:“史娘是难得的至情至性至纯之人,她顶多是见谁好便凑近谁,不似现在的我,也算是某某一党了。与她相比,我是难以企及啊。”
  日中的太阳已经显露出夏日的骄傲,毒辣辣的日光照在身上,让人焦躁难耐。
  芳佩一手搀扶着我向主殿走去,一手拿纸扇给我遮挡着日头。莫染于背后端着银耳粥,仔细用扇子挡着阴凉。
  她似是自言自语:“这内务署不知道干什么使得,新一年的阳伞到现在都未制好。
  我心有它事,未去理会她的抱怨,只自顾道:“晴天虽热,但若突遭雷雨更是恼人。皇后无心插了这一杠,又平添许多变数啊。”
  芳佩叹道:“本来戴夫人去暴室一事已是水到渠成,可中将军却在这时被斩,唉,谁还敢去碰那钉子啊。”
  “我早就知道扳倒吕月银并非易事,如今又节外生枝,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来至主殿,鲍作人睁开昏睡的眼睛,朝我施了礼,道:“夫人找殿下有事?”
  我浅笑道:“天渐闷热,本宫见殿下这几日火气甚大,便熬了碗银耳粥,送给殿下品尝。”
  鲍作人客气笑了下,回道:“夫人来得不巧,殿下正与莫大人谈论政事,夫人请回吧。要不,夫人稍后再来?”
  殿内传出太子的声音:“让她进来!”
  我婀娜一笑,朝鲍作人点头致意走了进去。
  太子继续喊道:“你记住,别人不许进,但孙才人可以!”
  殿东书房内的香气变得清淡许多,让人嗅了凉意倍生。太子与莫平澜主客相对,见我至,一个含笑生风,一个毕恭毕敬。鲍作人的教引徒弟小羊子正伺候着莫平澜笔墨,旁边伫立着太子宝印。
  我走至他近旁,略上一眼,娟秀小楷正涂于纸上。
  行礼,坐下,莫平澜坐下继续挥舞笔墨。
  太子指指四周,道:“按照你的吩咐,换上了广藿香,是不是清爽许多。”
  我笑道:“臣妾不敢。臣妾见殿下每日劳苦,肝火旺盛,才出了这主意,只愿殿下喜欢。臣妾还命人熬了银耳粥,殿下尝尝?”
  太子招呼道:“端上来!”
  莫染低头端着银碗进了书房,娴熟放于桌上,躬身退下。
  太子尝着粥,啧啧称赞。
  我看着莫平澜面前的红木桌子,笑道:“臣妾手拙,让殿下见笑了。要说这熬粥的本事,东宫之内可没人比得过丁更衣了。”
  太子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你熬的孤也爱喝。”
  莫平澜嘴角浮出一丝笑意,不只是因为写字正欢,还是因为偷听了我们的情话。
  我缓缓道:“俗语说心灵手巧,依臣妾看,应是心灵则手巧。丁妹妹服侍人的本事自不用言说,她这烹调美食的本领盖是源于她的拳拳之心。妹妹心思巧慧又泾渭分明,让臣妾实在佩服啊。”
  太子询道:“泾渭分明?如何是泾渭分明?”
  我回道:“丁妹妹虽然出身王府,却是出淤泥而不染,不似王氏父女一般不干不净。中将军被斩,臣妾原想着她会顾念私情,偷偷去拜祭那罪臣,却不料妹妹言说杀之尚不解恨,不再愿与她父女共处一室。唉,以丁妹妹这样的品节,想必古时的圣贤、烈女也难以企及。”
  余光中,太子的面逐渐阴沉下来,他细问道:“果真如此?”
  我只顾品着清茶,回道:“若不是臣妾亲耳听到,或许至现在都未发现妹妹的贤德呢。”
  太子把银碗放下,桌上发出的声音让我抬眸一瞧。
  他闭上眼,挥一挥手,莫平澜便停了笔。小羊子接过谕旨,利索地撕成两半,放入了木娄中。
  我故作迟疑道:“哟,这是?”
  太子阴着脸,道:“吕良娣说她性情和婉、谦恭有礼,理应进位,孤看她不配!”
  我急忙蹲于地上,道:“臣妾说错话了,请殿下责罚。”
  太子抬手道:“你没错,起来吧,不必管她!”
  我坐回椅上,饮口茶,道:“说到进位,依臣妾看,首先要晋的便是戴夫人。姐姐服侍殿下多年,论苦劳功劳,远在一个‘性情和婉、谦恭有礼’之上。姐姐替殿下管着后院,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嘴上毫无怨言,心里也是心甘情愿。可是,我们这些做妹妹的,看了实在觉得愧疚。”
  太子道:“她与吕良娣俱是孤身旁的老人儿,按说,都应该得到晋封。”
  我柔笑道:“一宫不可二妃,如若都去晋升,岂不乱了礼制。臣妾知道殿下待人公正,对每个宫嫔都是一碗水端平。可是,古礼说,在其位,有其仪,戴姐姐既为东宫主事,就应享有主事的待遇。虽不能逾制、礼遇如储妃,但也必要赐荣华以配其尊贵。免得,落下闲话,说殿下冷落了忠恳之人。”
  太子离开书桌走来,至我面前,道:“媚娥果然处处为孤着想。”
  鲍作人匆匆于门外赶来,躬身禀报:“启禀殿下,暴室庶人王氏,死了。”
  我心上一惊,急忙坐至椅上,芳佩上来安慰。
  太子面露一丝惊诧,询道:“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
  鲍作人回道:“半个时辰前,服药自尽。”
  太子呼一口气,道:“戴良娣刚说她遭人诬陷,她就自杀了,这番模样作给谁看,也罢,留她全尸,抬回王府吧!”
  戴良娣已先我一步禀告了太子,却不料披馨殿那边动作更快。王淑瑶不明不白的死,太子冷冰冰嫌弃的眼神,让我自觉不寒而栗。王胜问斩,太子对王淑瑶死活的犹疑便也一去不复返,本来烫手的山芋掉在了冷地上,是否踩平,只看人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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