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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夜专夜

作品名称:露井桃      作者:土生      发布时间:2014-05-14 22:12:32      字数:4161

  春宵苦短,卯时初刻被内监抬回并荷堂,躺在床上又多睡了会,不料再次醒来时已是辰时,桌上宫人送来的点心已经没有了热气。我紧忙穿上衣裳,匆匆整理仪容,鬓上缀些许蓝白布花,便向北殿快快走去。
  戴良娣与众夫人娘子均已等候多时,我稳住心跳,露出惶恐的神态,屈膝下蹲祝道:“良娣夫人万福,各位姐姐万福。奴婢来晚,请夫人责罚。”
  戴良娣慈眉善目,和善地抬起手,缓道:“免了。昨日是中秋佳节,各位难免忙碌劳累,你又新得殿下宠幸,多睡会觉也没什么大不了。起来吧,香桂,赐座。”
  香桂命人将木椅落于丁更衣对侧,我行步凑近,方见座椅已是盘纹黑漆凤椅,与众夫人们相比只是差个靠手的几案罢了。
  吕月银笑道:“妹妹昨日弹得琴当真是好,听得姐姐简直是入了迷。妹妹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双手精巧了得。”
  我微微颔首,未作言语。
  王淑瑶冷眼观我一眸,凌辣的眼神在我脸上划过一道疾痛。
  戴良娣笑容满面地看着我,眼神微睐,道:“妹妹这双手可真堪得上比水葱娇嫩,弹奏琴曲固然好,却也要记得护养才是。我们女人,就是一张脸面,一双巧手,可千万要小心。”
  “谢夫人关怀,下妾谨记。”
  戴良娣满意点点头,对四遭言道:“差不多了,各位回殿歇着吧。”
  从北殿走出,看见门口的金菊开的正盛,便流连于花前,仔细观赏。我摘一叶花瓣于鼻前,又嗅了嗅手上的气味,认真做着比较。
  “妹妹的美貌已经羞死了牡丹,还不罢休,要跟这金菊比美?”
  回头一看,原来是萧木平和公孙史娘一从赶了过来。萧木平打扮的还是干练从容,史娘娟秀清爽,眉眼中却透有一丝倦怠。
  “姐姐打趣妹妹了。”
  萧木平拉过我,轻轻闻了我的衣服,笑道:“果然用金菊澡浴另有一番风味。”
  “姐姐如何知道?”
  史娘掩口笑道:“这宫中的女人,谁不知道谁啊?”
  我噙一丝浅笑在眉梢,观着史娘的眼眸,不禁问道:“看姐姐略有倦意,可是昨夜未睡好?”
  史娘腮颊上浮出些许不自在,旋又恢复了淡然,道:“昨日过节,不免有些劳苦。”
  我心中暗忖,嘴上拿捏着分寸:“昨夜花好月圆,人人都应快乐欢愉,姐姐哪来的劳苦?”
  萧木平向四处打量,谦笑道:“光顾着说话,竟忘了正事。我须去给吕夫人送绣好的童子戏莲肚兜,姐姐我先告辞了。”
  与萧木平行礼告别,又凑到史娘耳边询道:“姐姐昨夜睡得可好?”
  史娘瞥我一眼,嘟起嘴,嗔道:“你这死丫头,嘴皮子可真……”
  “姐姐是不是嫉妒了?”
  史娘瞅着我,勉强点点头,道:“嗯,就一点点。”
  我拉起史娘的手,细言道:“媚娥明白姐姐的心情,这宫里的人都会明白。只是,姐姐,咱俩之间可以有嫉妒,却不能有嫉恨。媚娥出身微苦,毫无家世,姐姐性情又与公孙大人一般秉直,在这谁也搞不清理不明的深宫,只有我俩相互扶持,才能一步步走下去。”
  史娘握住我的手,嘴唇抿了抿,又现出一面笑意,道:“昨夜如何,太子殿下定待你甜蜜似水吧?”
  “哪有?怎会好过姐姐?”
  “那钦赐金菊从何而来,姐姐可未受过此等待遇。”
  我略叹一口气,心中又泛起阵阵失落,若波浪般冲击着我的心岸,道:“昨夜,殿下左一个婉惠,右一个婉惠,哪能将我放在眼里,不过是昨日听了一曲《悲哉行》,触景生情罢了。”
  “我看不像,若真的是触景生情,只需随意召幸即可,何必大费周折赐了金菊洗浴,又在十五佳节破例召幸。良娣夫人,不过是做了个顺水推舟,赚得个人情。太子殿下定是对你有意,哎呀,妹妹的福气来了。”
  我微微一笑,佯装不满道:“刚说完不嫉妒,姐姐这话里怎么就是满满的醋味?”
  史娘一脸严肃,曰:“姐姐说的是真的……我公孙史娘恐怕没有那个福了。”
  我捂上她的口,言道:“姐姐可不许胡说,怎么就没福气了。这几日,殿下宠爱最多的是谁啊……其实,媚娥自己心里也明白,太子殿下看重了妹妹身上什么,妹妹尚有自知之明。姐姐呢,姐姐是否知道太子殿下施与的宠爱从何而来?”
  史娘拉住我的手,深情道:“我何曾不知道,只是,我不太在意罢了,父亲早有告诫,我也是这样心性的人,只是,妹妹却不是这样。”
  我捂着微微发烫的脸面,奇惑中带有羞惭,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媚娥心里明白,一切都写在媚娥脸上呢!是不是,苗凤?”
  苗凤梳着海螺分髻,形容娇俏,十三四岁年纪,看上去随了主人,甚是齐整利落,她福了一礼,回道:“奴婢昨日就看到了。”
  我掩面笑了笑,回了一礼,言道:“还要多谢苗凤姑娘。”
  回到并荷堂,见鲍作人早已在门前等候,便紧忙恭敬道:“让公公久等了,公公来此可有何事?”
  鲍作人面上的褶皱里满是笑意,回道:“孙娘子果然是有福之人,今晚,殿下幸并荷堂,娘子及早准备,若需要什么衣物、吃食,尽管说与奴才。”
  我思索须臾,道:“要一盘金菊桂花糕即可,有劳公公。”
  八月十六的夜,月亮更加圆润,天上无一缕云彩,月华毫不保留地泻下,把黑夜洗成了白昼。地上的露水渐渐重了起来,扫走了不少唧唧的虫鸣,到处都是静悄悄,半掩门扉,凉风扑入,让人心旷神怡。
  太子尝了一口桂花糕,赞道:“不错,清甜可口。许久未吃这东西,若不是你提醒,都差不多忘记这味道了。”
  “桂花香郁,金菊清爽,掺在一起自是爽口。殿下多用几块儿。”
  太子谐笑道:“这吃食,就好比佳人,淡淡中有股清香,才会让人念念不忘,即使过了很久,也会眷恋于心底。”
  我轻挑秀眉,温温言道:“听闻皇后殿下尤爱菊花,常亲作金菊饼饵或是糕点分与宫人。奴婢不知哪一天能有幸吃到皇后娘娘做的吃食。”
  太子轻笑一声,盯着我的眸子道:“媚娥果真想吃母后做的饼饵?”又拉过我的手,轻轻摩挲,言道:“手还痛吗?”
  我听罢撒娇扭头,嗔道:“奴婢的这等丑事,太子是如何知道的?”
  太子郎朗一笑,指向门外,眉目间尽是肆意,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们知道的事,孤为何不能知道?”
  我依然不罢休,不去理睬他,道:“准是公孙姐姐在背后嚼奴婢舌根。”
  太子搂过我,亲昵道:“你撒娇的模样甚是可爱,孤喜欢你这样的性情女子。”
  我从他怀中离开,微微收了笑容,正经道:“昨夜是十五,殿下破规矩宠幸于奴婢,不知皇后娘娘是否会怪罪于奴婢。”
  太子望着我,许久,才叹气道:“母后,纵使管天管地,也管不到东宫后院来,孤宠谁爱谁,是孤的事,母后安稳于掖庭即好。你莫担忧,也告诉史娘,不用担心母后会责罚于你等。母后治理后宫一向严明,却还是个讲理的人。”
  听太子如此谦虚真诚,我忙福身道:“奴婢不敢,皇后娘娘圣心高远,岂是奴婢可以随意揣测。有错的皆是奴婢,奴婢既然犯错,就应接受惩罚。”
  “难得你如此懂事,过来,到孤怀里来。”
  秋风起,青叶黄,殿阁萧瑟,天地茫茫。早晨的雾气甚重,打开门窗,败落的海棠、杜鹃散落一地,成群结队泣着落红泪。天空阴霾,流云自北向南淌过,映出一道道灰黄。
  我收拾好床铺、妆台,轻扫娥眉,略施粉黛,便去了北殿。
  戴良娣正在梳洗,堂内只有吕淑媛和司徒容华,殷勤的宫人搬上了盘纹黑漆凤椅。
  待我坐定,吕月银开口道:“妹妹怎来得如此早,良娣夫人还未梳洗完毕呢,你呀,应该多休息一会儿。”
  我起身福一礼,缓缓笑道:“谢夫人关怀。太子殿下卯时就去上早朝,风雨无阻,下妾若去偷懒贪眠,当真是过不了心里这坎儿。”
  司徒容华莞尔一笑,眼神含光却藏而不露,轻道:“妹妹这是好福气,殿下日日眷顾,妹妹宠爱无边,自是精神气爽,哪有功夫去打盹呢,是不是,妹妹?”
  我颔首恭敬,笑而不言。
  “哟,姐姐妹妹们来得可真早啊。孙妹妹也来了?”
  康淑媛款款而来,珠翠满头,浓墨重彩,华光耀殿,一眸一笑,皆似画中人,身后跟着的王才人与丁更衣不得不黯然失色。长安宫的美人万千数,人人皆是西施毛嫱,普天之下,任何一个男子也辨不出谁才是花中之王。
  我起身致礼道:“各位姐姐万福。”
  康淑媛眼中藏针,仅是一瞧,便让我觉得面上火辣辣的痛。她打量我一遍,轻笑道:“妹妹身子骨倒真是利索,夜夜承欢,竟不想还能吃得消。”
  我心中愠怒,觉得她那黛眉朱唇尤为刺眼,低首微微福一礼,道:“身体强健自是人之福气,不过,姐姐谬赞,妹妹并未有此好福气,只不过如寻常人罢了。妹妹甚是羡慕姐姐,倾国倾城之貌,任凭光阴匆匆,人来人往,都不曾有丝毫消减。”
  康淑媛抚了一下脸面,蔑道:“光阴匆匆,人来人往……对啊,太子殿下去了芝兰馆,再去并荷堂,岂不是人来人往吗?噢,我倒忘了,殿下有些日子不去芝兰馆了吧,难怪见公孙妹妹日渐消瘦,连请安礼都不如以往勤奋了。”
  外边的簌簌秋雨将残花落叶打得更为憔悴,溅起的水汽氤氲着惨惨戚戚。
  “一场秋雨一场寒,节气到了,人也难免有熬不过的时候。昨日妹妹去看了公孙姐姐,这几天阴晴无常,姐姐略有大意,才招致了风寒,不过已找太医看过,开了处方,已无大碍。”
  我虽嘴上如此说,心里却不由顺着康淑媛的刺话想了下去,昨日去看她时,总觉姐妹间多了一股不能言说的陌生气,我自是知道女人天生的妒忌,却从心底里不愿公孙史娘也嫉妒于我,哪怕她只是宽和于表面也好。
  她嘴角一挑,螓首略略抬起,蛾眉微蹙,道:“妹妹好脾性,难怪殿下喜欢。”
  “良娣夫人到!”
  北殿掌事太监杨三礼喊了一嗓,众人便也沉静下来。
  “下妾给良娣夫人请安,夫人万福!”
  香桂扶着戴良娣入了内,见行着蹲礼的众人,眉开眼笑,谦谦曰:“起来吧。”
  “果然是时令到了,天一日比日冷,姐妹应多加注意,别冻着身子。香桂,过会儿你去瞧瞧徐才人和公孙才人,看看两位夫人情状如何。”
  “是。”
  吕淑媛看了看下座,询道:“怎不见戴妹妹来,莫非她也生了风寒?”
  戴良娣面色微敛,轻咳一声,落落大方道:“本宫也不知今日她怎么了,昨日还是好好的。香桂,你也一并去看看吧。”
  戴良娣名曰锦心,户部尚书戴不疑长女,下有一妹一弟,幼妹即是戴容华,名曰原心,姊妹二人同年入宫,资历略浅于吕月银。弟弟是戴尚书的独子,名辰安,与丞相萧家来往甚密,视同龄的萧自清为至交,更因缘结识韩角梅,两人情意绵绵,你情我浓,只待谈婚论嫁。戴良娣为人宽和,又因是家中长女早就历练出一身子管家的本领,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得皇后娘娘器重非常。
  “孙妹妹,你是否去看过公孙才人?她已病了两三天,本宫一直未得空去看望她。”
  我躬身回道:“回禀夫人,公孙姐姐已渐至痊愈,只是身上尚且没有气力,在床上休整两三天便可。”
  “嗯,那本宫就放心了。你这几日侍奉太子殿下左右,甚是劳苦,也应多多注意身子。”
  戴锦心语气如春,吐字轻柔,与吕月银如出一辙,且更加华贵高雅。我恭敬地望着她,心里尽是歆慕。生的一脸菩萨相,看着不知比王淑瑶之辈好过多少。
  我面上一烫,绵绵道:“下妾谢过夫人,下妾也祝夫人凤体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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