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故事{二十一}

不料，我刚刚把神情尴尬的“肇事者”周果果打发走，就接到雯从医院里打来的电话，说想和我聊聊，声音还是有些软绵绵的，不过听上去比几天前有力量多了。这时距离杏茹带走的那母女两已经过去了近五个小时。

我赶到了雯的病房，天已经擦黑了。不过杏茹在医院把晚餐订好了。雯坐在病榻上，手上的还捧着阿贵酒楼里送来的汤盒，估计已经喝好了，见我进来，就把汤盒放到了面前的医用饭架上，杏茹接着把饭架轻轻挪开，递给雯一叠面巾纸，雯一边楷着嘴唇一边微笑着示意我在她旁边坐下。

“清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说着握住了我的手。"我想和你聊聊周果果的事情。”

我抿嘴笑了笑：“哦，你说。客气什么呀。”目光炯炯的雯，谈到工作的时候，身体的虚弱全被那双眼睛里的刚毅遮盖了。

“今天下午欧医生给周果果的那个女孩做了全面检查，建议女孩在五个月的时候过来做引产手术。这样基本可以保住生育机能，也给了她们母俩一些有益的建议，至于她们能否接受看她们悟性了。”雯说着垂下头沉思了片刻，又专注地看着我，脸上露出有些愧色：

“还是给周果果结算工资吧。”

我明白了，雯还是坚持她的一贯做法，为了避免后患开除了之。我避开雯的目光，想着她这个显然的决定与我贯有的作风的冲突，且不说我今早花在那对母女身上的开导牺牲掉的脑细胞，就周果果而言开除就意味着一个可能的未来的社会风险的出现，他的家庭情况和个人背景注定这个孩子在社会立足过程中的承受能力及其有限，这个是我最为关心的。可是看雯的态度……

“只能开除吗？”我还是用试探的口气。雯点点头，表示肯定。站在一旁的杏茹插话了：

“开了就开了吧，桂林的小导游遍地都是。”我知道杏茹的意思，不想让我难堪是了。听了杏茹的话，雯吁了一口气，笑了，尽管温情，但是有些虚伪。

“杏茹说的是，桂林还真就是不缺导游，有其是华语导游。”我知道，我无法改变雯的决定，只是那个小孩的职业梦想又不知道要到哪里去“餐风露宿、游手好闲”了。


雯手术后的第十二天下午，我应约来到了欧医生的办公室。

根据欧医生介绍，雯的病情很稳定，回复的很好，切口愈合得很好，多亏了阿贵每天派人给雯送来煲好的“斑鱼汤”，民间流传“斑鱼汤”对伤口愈合有独特疗效，也不知道是有用是没用，反正每天都嘱咐雯喝掉，直到雯闻到“斑鱼汤”就皱眉头。雯终于可以回家休养了，临了，欧医生嘱咐道，三个月之内绝对不能有房事，我心想就雯和沈欢这样的关系，怎么会有“房事”呢？熟料事情绝非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办好了出院手续，阿贵、关冠也到了。收拾东西的时候，阿贵开玩笑地问道：

“大小姐，要不要我背你呀？”

雯瞥了一眼阿贵，不苟言笑：“你背我？然后电梯又背着我们大家？”雯的话一出口，我们都笑了。

“电梯天天背人，不累。”杏茹接过了话。

“清水姐，在这儿都是一家人，也不瞒你们说，我们‘老大’正想方设法‘抱’一辈子呐。”在一旁拾拾搭撘的关冠瞅着**了一句。却不料杏茹“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阿贵这点‘司马昭之心’早就路人皆知，还用得着你这个‘破喇叭’来吹？”

一帮人乐得路都不见了。

雯虽说恢复的不错，但是行走还是困难，说话也还是吃力，毕竟开腹手术不到半个月，能这样也算是恢复得不错了。杏茹搀着雯缓缓地走进了电梯，等得她从电梯出来走到医院门口杏茹的“宝马”旁边的时候也已经是“两气不接”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意思}。阿贵一路都在问雯要不要抱她走，雯还是坚持着，右手捂着下腹，左手打着阿贵的胳膊，看来还是疼得厉害。老话说的：“伤筋动骨一百天”，雯，离完全恢复的日子还早着呢。关冠装着杂物独自开着小面包为我们“开道”，雯和阿贵坐在杏茹“宝马”的后排，我依旧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杏茹熟练地握着方向盘一路“唠嗑”，“八卦”一些闲闻趣事，气氛从未有过的轻松、愉快，不一会，一前一后到了雯的住所，在家等候的香香跑前跑后地忙开了，把从医院带回来的一些杂物分门别类放到相应的地方，欢快的脚步像燕子一样飞来飞去，光滑的地板在她的脚下仿佛就跟个溜冰场似的。这时我才注意到每次看到雯，香香的笑容都是那么的灿烂，或许雯就是她心里的春天吧。

“喂，你高兴什么呢？跟捡了个大钱包似的？”杏茹看着兴奋不已的香香打趣道。

香香没有停下来，抱着雯在医院换洗下来的衣物往卫生间“哧溜”过去一边大声应了杏茹：

“‘宝马姐姐’，家里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

“宝马姐姐”？这丫头啥时候给杏茹这么个雅号？我嘀咕的眼神跟着燕子一般的香香的背影。

这倒是，在这个大得几乎可以听得见自己呼吸的房子里，一两个人的声音就像在“空间‘黑洞’里一样，瞬间被吞没了。我每天在家呆的时间不长，心里的事儿也多，不太和香香扯什么“咸呀淡的”，在外面看来就像是个空屋子一样。忽然五六个人往屋子里面搁感觉空气走得都欢快了许多，有人气了就是不一样哦。

阿贵关切地问雯是不是要到屋里躺下，雯温柔地看着阿贵，面带矫情。雯环顾着这个与自己分别了快一个月的房屋四壁，每个角落都想用自己眼睛里的温柔重新粉刷一次，抚摸一遍所有家具表面的光洁以注入自己“再生”之后的感情密码，让房子里的设施再一次找到和自己凝固与流动状态下的和谐。那份惬意在雯的脸上如诗如画地展开着，诠释着“一个人一个家”的感觉。

让雯一个人躺在床上难免寂寞，二十来天的时间我们大伙儿难得这么凑在一块，即使是她不说话，能看着我们姐妹三儿待一块说些咸咸淡淡也是一种享受吧，阿贵读懂了雯的眼神，给雯抱出了子被、枕头，安顿雯在沙发上躺下，此时的雯尽管面色煞白，一副病容，但心里的满意已经装满了一双眼睛。这一刻真的让人羡慕。

杏茹则忙乎着沏茶，我已经习以为常的那茶功夫让关冠和阿贵十分赞叹。

“远哥艳福不浅啊！”阿贵看着杏茹的茶艺眼里充满了羡慕。不想听了阿贵这句话，杏茹有点“嫂子派头”了：

“别跟我提你那个‘大富豪’老大，我呢，在他眼里就像个‘陈年老窖’，一年到头的待遇就是‘窖藏’。”

阿贵不愧是个江湖男人，打个“哈哈”就把这个话题敷衍过去了。不料杏茹不依不饶：“你们男人呢，就喜欢把女人当傻瓜。”说着，撇了撇嘴里还“嘿嘿”着的阿贵。一旁的关冠瞄了一下站在对面的我，看我抿着嘴不吱声，装模作样地讨好道：

“嫂子，女人眼里的男人不都是老顽童嘛，男人的错误都是因为没有长大的缘故，别和我们‘幼儿园’一般见识哦。”关冠说着又侧身对着雯：

“雯姐，你说是吧？”小伙子挺机灵的，谁都不落下。

“嗯，你呀，就‘护主’吧。”半躺着的雯一副爱屋及乌的样子。

这话让杏茹眉开眼笑了。其实我知道，杏茹也不过假装如此而已，很会点到为止的一个女人，否则和国远走不到今天，八十回婚都会离掉了。

我和他们几个喝了两泡茶，心里惦记着今天的晚餐，就到厨房看看香香准备得怎么样，表面看这帮人挺讲究的，事实上吃饭在他们是最简单的事情，口味以清淡为主，一个星期的菜谱不重复就行，每天必须煲一锅汤。主食嘛，也就是米饭。

正当我和香香聊着的时候，门铃儿响了，快吃晚饭的这时候谁会上门呢？该不会是公司里的人吧，我心里正纳闷儿，雯家里来客倒是件新鲜事儿。雯的习惯、作风我们几个都颇为相似，多半不会在家处理公务，宴客也是在酒楼饭店搞定，这好像成了都市里的“待客时尚”，否则城里的角角落落哪来那么多的商务餐厅、酒楼、茶社、餐馆？

香香出去开门也没听到什么声音，这就奇了怪了，客厅里的谈笑风生也变得哑然失笑，顿时空气好像凝结了一样，我狐疑不解，正想出去看个究竟，香香神色紧张地“呼啦”与我扑了个满怀。

“谁呀？冒冒失失的。”

香香也不吭声，手指头指了指外面。香香的摸样也让我变得有些七上八下，我自己和自己面面相觑了片刻，我奇怪地看了一眼香香走出了厨房。我刚露面，客厅里人所有的目光“唰”地投到了我身上，好像我就是那个不速之客似的。原来在客厅的入口处站着一个人，地上还放着两包被褥之类的行李。看到这个人的那一瞬间，我真的有点难以置信、不知所措，我扫了一眼沙发上的雯，薄薄的秋褥子一角滑落到了地上，有些惊魂未定，眉间顷刻拢起一缕愁绪和惊恐，那摸样好像屋里就剩下了她自己，孤立无援的旧遇一下子又把她围困住了。杏茹的尽管显得有些迟疑不决，但没有丝毫坐卧不安，我看得出她的脑子在飞快地转圈；关冠喝着茶，放下杯子后伸手给阿贵的杯子满上，他们那样子不像是在喝茶倒像是在喝酒，阿贵没有什么表情，不过阿贵的眼睛告诉我他的脑子也在盘旋，只是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是他“英雄救美”的时候，毕竟他还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

沈欢也没有闲着，看屋里没有人对他的“突如其来”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自己倒是一副“宾至如归”的感觉良好。

“老婆大人，没办法，混不下去了，只好卷铺盖回来。你就把我当条狗使唤也可以呀。”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人恶心，说着环视了一遍大家，嚷道：“香香，帮我把东西弄进去！”

香香小跑着从厨房出来，站在我身边，看看呆坐在客厅里的人、看看凝视着被子心事沉沉的雯又看看我，不知道是该过去还是该等候新的“指令”。雯静静的，一动不动，咬着下唇，刚才脸上的那种恍惚渐渐退去，慢慢挂上了一付坚毅而又有些冷峻的表情。我知道，她缓过来了。

“香香啊，去吧，放到小客房里。”雯的话终归让屋里凝固了的空气有了主人。我想她的决定一定有她的理由吧。否则现在的情形又该如何呢，毕竟雯刚刚出院，多大的矛盾交锋的解决唯一需要的是时间和机会。只要条件成熟相信一切都会变得自然而然。

这情景让阿贵和关冠的位置有些被动和尴尬，他们一前一后站了起来表示告辞。临走之前，阿贵扬手拍了拍沈欢的肩膀：“有事找我!”

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实际上这句话是对我们几个女人说的。

今天的这顿热气腾腾的饭无论香香怎样使出浑身解数吃在大家嘴里都是冷冰冰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