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花妮疯了

　　第二章 花妮疯了
　　转眼，柳叶去了半个月，等她回来的时候，丹凤眼告诉她一个在村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嫂子，这几天你不在家，咱队里李向阳的老婆花妮疯了，到处乱跑，见谁打谁！”丹凤眼对柳叶说。
　　“啥？花妮疯啦！咋疯的？”柳叶着急地问道。
　　“没有人知道咋疯的，她婆子说头天晚上她从媳妇家出来的时候，花妮还好好的！早上起来，一开她家的门，花妮就满院子乱跑，一头乱发，边跑边打！”丹凤眼说。
　　“李向阳知道吗？”柳叶问。
　　“向阳听说老婆疯了，就赶紧从外地回来，给他老婆去县里看病去了！”丹凤眼说。
　　“那你说她们现在不在家？”
　　“还没有从医院回来！她婆子在家给她看门！”
　　“你说，凤眼，也没听说花妮以前有啥毛病呀！蛮精神的一个爱干净的女人，咋说疯就疯了呢？”柳叶像是对丹凤眼说，也像自言自语说。
　　“人吃五谷杂粮，谁知道谁哪一天会患上啥病呢！哎！”丹凤眼轻轻地感叹了一声。
　　“不和你说了，我得去婆子那儿一趟，把钥匙拿回来。哎！凤眼，今天歇工吗？你咋没去干活呢？”柳叶又顺便问丹凤眼一声。
　　“今天主家打顶（就是盖房子的人家上像胶顶），在家休息一天，老板说明天再接一家活儿，明天咱们一块儿去！”丹凤眼说。
　　“好，明儿咱们一块儿去。”柳叶说完就朝婆子家走去。
　　到了婆子家，婆子见柳叶的头一句话就说：“柳叶，以后晚上睡觉把门拴紧！”
　　柳叶觉得奇怪地说：“娘，你咋说这话儿？您不先关心关心您儿子的病？”
　　“禾盛，用不着我关心，你去了，禾盛的病会好得快些，由你照顾着，我担心啥？禾盛不好透你也不会回来！”柳叶婆子说。
　　柳叶笑笑对婆子说：“娘，您说对了，等禾盛病好了，我才回来。”
　　“不说禾盛的事儿，就说以后晚上睡觉把门拴紧！”刘春香仍然在提晚上拴门的事儿。
　　“娘，出什么事了吗？我走这几天。”柳叶忽然变得紧张地问婆子说。
　　“不是咱家，是向阳家，花妮疯了，你知道吗？”刘春香问。
　　“刚才回来听凤眼说了。”柳叶说。
　　“听她婆子说，花妮疯了的那天早上，她家的大门是敞开着的，不管是花妮开的，还是什么人开的，你记着以后晚上睡觉把门拴紧，这样安排你，是好事儿，不是坏事儿！”柳叶婆子叮嘱柳叶说。
　　“娘，我知道了，我走这几天，咱家没什么事儿吧？”柳叶问。
　　“没事儿，给钥匙，”刘春香说着把钥匙递给媳妇，柳叶边接钥匙，边指着她刚才放在桌上的东西说：“娘，这是您儿子叫我从北京给您捎回来孝敬您的北京烤鸭和一些点心，您尝尝！”
　　“那你都别放在这儿呀！你拿回去吃点儿！”刘春香说。
　　“李东、李敏都没在家，我在北京吃过了，您就自个儿留着吃吧！”柳叶对婆子说。
　　“我和您爹也吃不完呀！”刘春香说这话儿的时候，柳叶已经带上大门走出去了。
　　第二天，柳叶和凤眼又接着去别村干活。
　　一天，丹凤眼从脚手架上下来准备喝茶时，手一不小心扫下来一块脚手架上搁得有些倾斜的砖头，刚好砸住了她的小腿，只听凤眼“啊”一声坐在了地上。柳叶听见声音赶紧跑过来，只见从凤眼的裤腿里渗出了血，大家都乱说：“快送凤眼去医院包扎！快送凤眼去医院包扎！”
　　“主家呢？叫主家出来送凤眼去医院！”有人提议说。
　　“找不到主家！”有人说。
　　“噢，对了，主家去买烟去了！”
　　“叫老板去！”
　　“老板年龄大，到了医院里，背不动凤眼！”另一个女人说。
　　“我去！”柳叶自告奋勇。
　　这时，只见刘忠厚一把把柳叶抓回来，对大家说：“我去吧！”
　　刘忠厚说时迟那时快，背起凤眼就朝自己摩托车跑去，血还从凤眼的裤腿里流出来，凤眼吓得眼泪“啪啪”地直往下流！
　　迟了一会儿，大家恢复了平静，各干各的活儿。虽说有极个别人还在议论刚才的事情，但柳叶一句话也没说，她在想刘忠厚果然如别人所说：老实能干，是一个好人！
　　晌午放工时，柳叶去看了凤眼，凤眼嘻皮笑脸地对柳叶说：“嫂子，看这样多好，可以躺在床上享清福！”
　　柳叶笑着道：“上午那会儿吓得直掉眼泪的人不是你吧！”
　　“不是我呀，我一直在家呢！”丹凤眼得意道。
　　“你呀，好一点儿就不是你！”柳叶指着凤眼的脑门说，紧接着又问凤眼道：“怎么样？还疼吗？”
　　“疼着呢！缝了两针，医生吩咐休息一星期就好了！”丹凤眼说。
　　“慢慢地养，反正你没垒好的那一截，有人替你垒，有人关心、有人爱，多好！”柳叶同丹凤眼开玩笑道。
　　“你是说刘忠厚吗？咋啦？吃醋啦？他不也挺心疼你的吗？你说送我，他心疼，就一把拽住了你！”凤眼说这话的时候嘻皮笑脸的。
　　“去！不和你贫嘴，刘忠厚！人家多老实，咱可不能在背后开人家的玩笑！”柳叶突然变得一本正经地说。
　　“不是你先开的玩笑吗？不能怪我啊！”丹凤眼笑着说。
　　“唉，晌午吃饭你咋做？”柳叶问道。
　　“婆子说，等会儿她给我端来，小孩去她家吃！”丹凤眼一脸幸福的模样。
　　“你好有福气！我可没享受过这个待遇！”柳叶羡慕地说。
　　“那是因为你没受点小伤，不信你受个试试，保管也有人端给你！”凤眼笑道。
　　“嘻，我才不受那洋罪！走了！不和你说了，我得回去做饭！”柳叶对凤眼说，然后就朝外面走去。
　　“嫂子，不送啦！”凤眼在屋里大声喊道。
　　“嘻，还送哩？就你那……”柳叶边说边走出了大门。
　　凤眼好后，又接着随村建筑队到别村干活。
　　这天，是另一个主家上楼板的日子，村建筑队的所有成员都到齐了，大家热火朝天地干着。就连一向爱偷懒的李二柱，平时喜欢时不时缺个工，这次也没有请假，因为主人在上楼板这天，大家辛苦，所以，这天既可以挣工钱，主家为了慰劳大家，也管顿饭，上楼板是最掏力的活儿，大家吃不好，怎能干得好呢？这大概也是李二柱今天不忘来的原因吧！
　　李二柱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寡汉条子，虽体力充沛，但因好吃懒做的恶习，所以直到现在也娶不到老婆，他呢？也就破罐子破摔，过一天是一天，干点儿吃点儿，有吃的就偷懒！平时在村建筑队里不是假装有事儿请假，就是假装生病歇工。
　　待大家有的刚吃过午饭，有的吃得慢的还在吃，主家管饭，一般都是熬大锅汤，汤里放些青菜、黑木耳、豆腐、粉条儿，还有用面裹着油炸的大肉块或鸡肉块，只有楼房盖好之后，上梁那天主家才请盖房的人去饭店趴桌。
　　丹凤眼一边吃馒头禾盛在碗里的大锅汤，因凤眼这是第二碗，锅里的汤被粉条熬得没了，凤眼因饿吃得慌，可又觉噎得慌，但茶碗早被别人抢在手里了，凤眼只得大声喊道：“谁的茶碗借我用一下，我快噎死了！”
　　柳叶看着凤眼这副德性只想笑，但又爱莫能助，因为她也没有抢到茶碗。
　　李二柱站起来，东望西望，见没有人给凤眼茶碗，他随及就自告奋勇，端起抢到的茶碗，而且里面还盛有一碗茶，走到丹凤眼跟前说：“凤眼，看哥哥多好，哥哥给你茶喝！给！”
　　此话一出，把周围的人笑坏了。
　　只见凤眼抓住李二柱的茶碗，把它扔得老远，不客气地对李二柱说：“我说要用你的碗了吗？还哥哥、哥哥的自称，呸！谁叫你哥哥，离我远点儿啊！”
　　李二柱和凤眼逗闹惯了，也不生气，嘴里嘟囔道：“不喝就不喝呗，干吗扔人家的碗呢？”
　　李二柱边说边跑过去拾碗，大家笑嘻嘻地看着李二柱。
　　这时，刘忠厚走过来，把一碗茶端给了凤眼，一句话也没说，到一边儿休息去了。
　　凤眼接过刘忠厚手里的茶，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刚好，又被李二柱看见。
　　李二柱就又走过来逗凤眼说：“凤眼，别人端的茶你就喝，难道我的茶有毒吗？”
　　“你刷过牙吗？给，刚好我兜里有个小镜子，你拿去照照！要扫‘黄’你也是头一份儿！”凤眼当着众人的面挖苦李二柱说。
　　仿佛早已失去尊严的李二柱，一向被大家挖苦惯了的，反而笑着指着凤眼说：“好！算你狠，不跟你计较。”
　　李二柱说着到一边儿啪嗒烟去了！不住地吸烟也是他的臭毛病之一。弄得满嘴黄牙，爱干净的凤眼怎会喝他的茶呢？
　　这当儿，柳叶又和凤眼乱起来。
　　“凤眼，真羡慕你呀！有人排着队侍候你！”这是柳叶说的。
　　凤眼“噗”的一声，差点把茶吐了一地，接着还柳叶说：“咋啦？妒嫉啦？要不我也喊刘忠厚给你端一碗！”
　　柳叶听了，拿起坐着的鞋底儿，砸向凤眼，她们在这边儿乱着闹着，大家笑着。
　　一边的刘忠厚听见她们提他的名字，他忙把脸扭一边儿，装着什么没听见似的在一边儿休息。
　　大家吃好、喝好、休息好过后，主家每人又发一盒两块钱一盒的烟，大家又接着拼命地干起来。
　　转眼，花妮从县里看病回来了。
　　凤眼和柳叶一起提着东西去看她。
　　她们一进门，就看见花妮似笑非笑地站在院子里的一角望着她们，凤眼就喊了一声：“花妮，你好些了吗？”
　　只见花妮怔怔地望着她们，什么话也不说，好像没听见她们说话似的。这时，花妮的丈夫从屋里出来，对她们说：“医生说，花妮的病是突然受惊吓吓到的，一会儿半会儿不能痊愈，需慢慢调养。”
　　“吓的！”凤眼吃惊地接了一句。
　　这时，花妮的婆子从大门外走过来，听到了院子里的谈话，在和柳叶她们打过招呼之后，就对自己的儿子说：“向阳，改天我带花妮去坐坐坛，让神仙师傅给她瞧瞧，是不是咱院里有什么东西，让神仙师傅给咱镇一镇，压一压，好叫花妮的病好得快些！”
　　“信那迷信！明儿我出去打工了，您跟花妮先住一个院子，您自己一个空院子，花妮自己一个空院子，夜里随便有点啥动静，就能被吓住！”李向阳反对他娘迷信的那一套，就安排自己娘说。
　　“你尽管放心出去，我搬过来跟花妮一起住，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再受到啥惊吓，吃一阵子药，慢慢不就好了吗？”花妮婆子安慰儿子说。
　　李向阳没有接话，接过凤眼和柳叶手里的东西，请她们屋里坐。
　　花妮婆子客气地对她们说：“花这钱干啥？挣的都是些辛苦钱，也都不容易！”
　　“就给她买些，花妮平时跟我们数叨着想吃，又舍不得买的一些东西！”柳叶客气地说。
　　“你看，如今有得这些东西吃，可她这个样子，也吃不出味呀？”花妮婆子说着说着只抹眼泪。
　　“好啦！大娘，花妮慢慢就会好的！您心里也别难过！”她们一起安慰着花妮的婆子说。
　　从李向阳家出来，凤眼对柳叶说：“说得挺瘆得慌，夜里也不敢起来了！”
　　“村子空了，人少了，一座座空房子多了，夜里还是多注意点！”柳叶对凤眼说。
　　“你说，人一少，那些东西是不是又出来了？”凤眼问柳叶道。
　　“你信有那些东西吗？”柳叶反问凤眼道。
　　“不信，可又有点信，以前听村子里的人讲得挺邪乎的！”凤眼半信半疑地说。
　　柳叶苦笑着摇摇头，没有接凤眼的话，她知道跟她讲也讲不清，凤眼是小学毕业，她们在思想和文化上有差异。
　　村子里特别是年龄大或年青文化少的人都认为村子空了，那些鬼呀、怪呀的又似乎都慢慢翘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