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书到用时方恨少 第三十一张 天涯沦落人

　　第三十章书到用时方恨少
　　
　　柳燕回娘家了，这次看来是铁了心了。门无闩看着柳燕收拾东西，心里很难过。但是，他不知道说什么。对这段婚姻，他也累了。
　　于是，柳燕终于走了。门无闩唯一的希望，就是门红雨答应去找柳燕谈谈，算是门无闩的最后努力。
　　门无闩自己挨了一宿的凉炕头，早上爬起来，也没吃饭，洗了把脸，就直接奔小凌家。到了小凌家。爷爷奶奶依旧很热情，笑眯眯的。他们永远是那么的宽容，忽略小辈的错误和过失。门无闩和小凌来到屋里，一开始无话可说，两人就玩电脑。玩了一通游戏，觉得没意思，不觉上了论坛，月吧里已经指定了一位斑竹，月雀儿早就消失不见了。又上了月雀儿的微博，一看，也是自动更新的，大概是储存了很多材料，利用软件来自动上传。
　　月雀儿的人不见了，只有月的影子，还缭绕在二人的心里。
　　苏云岚来了，带来好多的营养品。奶奶照例是准备饭菜。三个年轻人在一起，嬉笑谈心，倒也快乐。苏云岚带来了门无闩的十佳青年的证书，顺便捎来了王部长的话。王部长特别支持门无闩（月雀儿）开发将军坞镇的旅游事业，希望能够尽快拿出策划书，报镇政府和县政府审批，也算是门无闩的一番事业。
　　门无闩很感激王部长的关怀，表示一定当做事业来干。中午，奶奶叫大家吃饭。苏云岚好像特别喜欢农家饭菜，吃起来也是津津有味。特别是还有蘑菇，新鲜的，口感嫩，口味香。苏云岚问蘑菇是哪来的，奶奶说是附近一个土洞里长的，冬季寒冷，也只有那个土洞里才有蘑菇。要是开了春，吃这个就不难了。只要下大雨，就有蘑菇吃。下午，苏云岚告辞回去了。小凌就和门无闩商量着搞旅游计划，也算是给卡里的一千万找个主。两人想了好一阵子，也没个准谱，不由得就想起了月雀儿。
　　小凌说：“咱们去看看吧。”门无闩点头同意。傍晚时分，两人出了家门，沿着乡间小路，来到了别墅。大门依然是紧闭的，从门上的灰尘就可以看出来，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门无闩说：“小凌，你说，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小凌听了，脸色一变，说道：“你别瞎说。月雀儿妹妹是不会死的。”
　　门无闩说：“你这是自己骗自己。她病得那么严重，死也是正常的。我听说，得了白血病的人，最多的活十几年，快的也就是几个月。月雀儿得了几年了？”
　　小凌说：“有三年了吧？我也拿不准。”
　　门无闩说：“我其实很想月雀儿平安无事，我也特别想念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小凌说：“我也是。”说着，这个美丽的女孩子做出向往状，“那段时光，我们轮换着做模特，就好像我们胜过亲兄妹，毫不避讳，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门无闩说：“小凌，你发现没有，月雀儿从来都是长衫长袖，绝不暴露。不知道是为什么？”
　　小凌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受古典文学的熏陶吧。”忽然，小凌看到门缝里夹着一个东西，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一个纸条。小凌说：“大闩，你来看。”门无闩凑到近前，只听小凌念道：
　　“山有多高水多长，口诛笔伐脚步量。
　　山肴野蔌胃口吊，草木茂盛狐兔藏。
　　衙门向南两个口，出来政策进去粮。
　　建筑依靠工匠巧，吃买看玩游人忙。”
　　门无闩听了，一头雾水。小凌慢慢的坐到大门前的石阶上，开始沉思。门无闩不去打扰她，因为人家是大学毕业，有学问。自己连小学都没上好，狗屁都不是。
　　天黑下来了。快正月十五了，月亮也逐渐的圆起来了。不知道门红雨跟柳燕说了没有，结果怎么样？门无闩有点想柳燕了，莫非是夫妻情深，难以忘怀？
　　过了两个小时，小凌说：“我明白了。”
　　门无闩说：“什么意思呀？”
　　小凌说：“这是月雀儿给咱们制定的旅游项目计划。你看呀，旅游，无非就是看，吃，买，玩。看什么？山水植物动物建筑。吃什么？山珍野味荤素搭配，只要有特色就吸引人。买什么？需要的，留念的。玩什么？放纵的，自由的，还童的，历史的，回忆的。”
　　门无闩说：“亲，我头疼。你就说咱们该怎么做吧。”
　　小凌说：“咱们要研究山的形状，顺势建筑。咱们要研究水的形态和流量，包括雨季和冬季，然后建坝节流。还要研究动物，什么可以吃，什么可以看，什么可以狩猎。还有植物……”
　　门无闩说：“你可别说了，听得我头都大了。你就说怎么干吧，我跟着你就是了。”
　　小凌拉起他的手说：“我有办法了。走，回去。”
　　回到家里后，两人连夜在电脑上制定考察计划。最后，为了交通工具的问题开始争吵。小凌说骑自行车，门无闩说骑摩托车。后来小凌要折中说骑电动车，门无闩说电动车不方便，半路没电了，就没办法回家了。小凌只好依了门无闩。第二天，两人到镇上买了一辆摩托车，全包125，无级变速，深红色的。门无闩顺便买了手机，是一款最新的台湾机子，花了不到两千块。小凌建议买个新号码，门无闩也同意了。一切安排妥当，两人买了几个油酥烧饼，就上路了。
　　从桑林湖到红洋淀全长是八华里，中间有两座水塘，一座土山。还有三段古城墙的遗址，一个土堆后面，居然还有半个城门楼子的残影。只要稍加修葺，再在中间修一条道路串起来，就是一条天然的大公园。他们来到了红洋淀，站在堤岸上，望着眼前的冰面，还真是有了一番不同的感受。
　　红洋淀的旅游，是在改革之初就进行了开发的。只是后来因为经营管理松散，船家漫天要价，非法经营，下快刀子痛宰顾客，几年下来，声名狼藉，自然是门前冷落车马稀了。说也奇怪，游人不来了，天也不下雨了。大淀水位下彻，几乎干涸。加上污染，红洋淀这颗华北明珠，就这样光辉暗淡，不堪入目了。要不是对岸的安溪旅游搞得还像个样子，恐怕这红洋淀要在华北除名了。
　　这几年天降大雨，水位上张，各种水生动植物的生存环境有所改善，红洋淀逐渐焕发了生机。但是，旅游业还是光景惨淡，无人问津。
　　面对着白茫茫的大淀，小凌说：“不知道是咱们沾红洋淀的光，还是红洋淀沾咱们的光。”门无闩说：“只能用一下名字。我看，还是不能指望着这里。”小凌也沉重的点点头。这时，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小伙子凑过来，悄声问道：“旅游的？”
　　门无闩点点头。
　　小伙子说：“这里很宰人的。船费呀，饭费呀，登岛费呀，都要提成。这样，你跟我，保证平价，让你少花钱，多看景。”
　　门无闩说：“都是什么价钱？你给说说。”
　　那小伙子说：“你是本地口音，不是来旅游的。”
　　小凌说：“不许介绍亲戚来呀？大闩，走了。”
　　两人骑着摩托车，沿着千里堤慢慢行驶。奇怪的是，那个小伙子也在后边慢慢的跟着。一会，他追上来，问道：“开房吗？我介绍，便宜。”
　　小凌说：“你别跟着我们了，阿根廷球星——梅西，没戏。”
　　那小伙子不为所动，仍然跟着。也算是痴心不改，亦步亦趋。门无闩说：“让你报价，你不说。一个劲的跟着我们，没有用的。”
　　小伙子说：“你相信我，我是最便宜的。”
　　门无闩说：“是呀，岸上你最便宜，淀里你最贵。”
　　小伙子说：“说哪里话？到了水上再漫天要价，那是以前了。现在是依法治淀，守法旅游。价格公道，童嫂无欺。”刚说完，只听砰的一声，他的车胎爆了。小伙子骂了一声，只好下了车，推着车子找修理部去了。
　　
　　
　　第三十一章天涯沦落人
　　
　　门无闩和小凌来到节流放水闸大桥上，看着长长的25个泄洪洞，心里觉得挺雄伟的。因为天气寒冷，桥上没有行人。只有一个检修工，在北头检修着泄洪闸。
　　门无闩支好摩托车，两人来到那个检修工面前。门无闩说：“大叔，查查呀？”那人并不抬头，仍然继续工作。
　　门无闩掏出烟，递给那人，那人还是不理。小凌仔细打量那位检修工，只见他的两鬓已经见白，估计年龄在四十五岁以上了，浓眉大眼，鼻直口阔，一米七八左右，穿着水利局职工的工装，手里拿着一个大管钳，正在检修管道。
　　小凌说：“大叔，这个管道，一年检修几次？”
　　那人说：“你是技术监督局的吗？再有，我有那么老吗？叫我大叔？”
　　小凌马上笑着说：“哥，你一点都不老。我有个哥哥，才三十岁，就跟五行山下的孙悟空一个样了。”
　　那人听了，就笑了：“真会逗。你也别叫我哥，我有名字，叫成功。”
　　门无闩说：“成哥，这一年放几次水？”
　　成功说：“你们是干什么的？旅游的？还是干事的？”
　　门无闩说：“干事的。”
　　“什么事？”成功问道。
　　小凌说：“旅游业。”
　　那人听了，就不说话了。门无闩掏出烟，递给成功一只，成功停下来，接过烟，点着了，抽了一口，然后，继续干活。
　　门无闩说：“大哥，你歇会好不好呀？你看，天也不早了，咱们找个地方喝几杯。”成功抬起头，问道：“你们是哪的人？”小凌抢着说：“我叫小凌，是斗茶坞的。”
　　“斗茶坞？”成功嘴里嘟囔了一句，“你认识周爷爷周奶奶吗？”
　　小凌说：“我就是他们的孙女。”
　　成功说：“你大学毕业了？”
　　小凌说：“你认识我？”
　　成功说：“我认识你爸爸。可惜，他们走得早。你爷爷还好吧？”
　　小凌说：“还好。”
　　成功望着小凌，就好像望着自己的女儿一样，反正眼神挺复杂的。成功问道：“他是谁？”小凌说：“我男朋友。”
　　成功说：“我请你们吃饭吧。”小凌没说什么，门无闩很爽快的答应了。小凌说：“你有同事在吗，一起吧。”成功说：“都回家过年去了，就我一个人值班。”于是，三人来到望淀楼，要了一个雅间，点了酒菜。成功倒了满满一杯白酒，对着门无闩一举，就一口干了。门无闩看看小凌，小凌冲着他一笑，门无闩也就一口干了。酒一下肚，只觉得从喉咙到肠胃，一片火辣，不由得咳了几声。成功并不注意这些，只是专心的给自己倒满了杯子。
　　门无闩说：“成哥，要是这么喝，我可不陪你了。”
　　小凌说：“大哥，别光顾着喝了，咱们说正事吧。”
　　成功盯着小凌的眼睛说：“你们真的想搞旅游？”
　　小凌说：“是呀。这有什么奇怪的？人总要干点事呀。”
　　成功说：“那可是需要很多钱呀。你们有吗？要不就是有了投资人。”
　　小凌说：“这是我们的事情。”
　　成功听了，又不说话了。门无闩说：“大哥，你不爽快。干嘛呀，吞吞吐吐的，不愿意说就算了。”
　　成功听了，忽然大哭起来了。那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连说带比划，虽然听不清楚说的什么，但是推测起来，简直就是一部西部开发血泪史呀。小凌和门无闩都没见过大男人痛哭，一下子遇到这样的猛男之猛哭，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过了十分钟左右，成功终于不哭了。小凌说：“大哥，你刚才怎么啦？有什么伤心事呀？”
　　成功说：“我才二十八岁，能不哭吗？”
　　小凌听了，大吃一惊。门无闩一时没理解过来，说道：“二十八岁，好年龄呀。”但是，看到成功的白发，就恍然大悟了。他冲口而出：“大哥，你有故事。”
　　成功忽然又笑了：“咱们喝酒。”门无闩只好陪着他，小口小口的偷懒。过了一会，成功问道：“小凌，你爷爷的腿花了多少钱？”
　　小凌说：“三万多点，农合报销了一部分。”
　　成功说：“我知道你们家没钱。你爷爷的医疗费是哪来的？”
　　小凌如实回答：“我前男友的。一个富家公子，京城的。”
　　成功说：“看来，那次大坝垮塌，不但让你爷爷失去了双腿，也让你失去了爱情。”
　　小凌说：“那次事故，也让你失去了很多吧？告诉我，是什么？”
　　成功犹豫了一下，说：“青春，还有理想。”
　　门无闩说：“你的青春还在呀。头发，不是青春，青春是有力的心跳。”后边这句话是月雀儿说的。那一次他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因为一个笑话，月雀儿笑翻了，头套掉了，露出了一个圆乎乎的小光头，才说的这句话。门无闩就记住了，他总是把月雀儿的话牢记在心头。小凌偷偷的瞪了他一眼，门无闩装作没看见。
　　成功说：“那位华侨在你们那边有一栋别墅，事故发生后，他走了。别墅还在，不知道有没有人住？”
　　门无闩不说话。小凌也不正面回答，只是问道：“这件事情你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只是因为你是水利局的？”
　　成功说：“你找过月家的人赔偿吗？”
　　小凌说：“月家的人说，投资使用权不在他这一方，他也是受害者。后来，帮着我姐姐去了美国，算是补偿。”
　　成功说：“你相信吗？”
　　小凌毫不犹豫地说：“绝对相信。”
　　门无闩听了两人的谈话，觉得自己其实就是一个局外人。不过，他倒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合伙干事，一定要掌握资金流动权。
　　成功说：“月家在国内还有人吗？”
　　小凌就想起了患绝症的月雀儿，跟那样一个天真的小姑娘，能怎样计较下去呢？忽然，她心里闪过一念头，月雀儿天真吗？还有，月雀儿不断鼓励暗示门无闩做旅游业，还帮着赚钱，难道也是因为对上一次他父亲的投资失败而心有不甘？她要证明什么？这样看来，是自己利用她，还是她利用自己，倒不好说了。只可怜了门无闩，一个局外人，卷了进来，不知道是吉是凶。
　　小凌说：“没了。”
　　门无闩站起来，说道：“我去厕所。”就走出饭店，来到门外，站在千里堤上，心里很不好受。因为，他已经确定，自己是被人利用了。不是小凌，就是月雀儿。要不，就是两人合伙。现在的问题是，干下去，还是撤出来？
　　旅游？上次有人干旅游，垮了。可是阴影还在！
　　他很犹豫，因为，上了贼船，想下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人家在设计的时候，就已经把退路堵死了。看来，自己要发挥一下主动性，扭转现在被动挨打的不利局面。他门无闩可不是货卖识家的古代勇士，认死理不要命。岳飞的死可是千古奇冤，不就是因为把自己卖给皇帝了吗？自己就是卖，也要卖个值得。有了鱼肠剑，当古董卖了不行吗？何必还去刺杀？
　　门无闩回到饭桌前，只听成功说：“我也是大坝垮掉的当事人。因为这件事情，我才来到这里，当了检修工。想起来，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门无闩说：“大哥，你能详细说说吗？”
　　成功说：“这件事，就是说出来，也不应该是我。因为，我还没有权利说这件事情。你们要是想听，有机会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门无闩和小凌点点头，表示理解。成功说：“你们想知道节流放水的情况，就尽管问，我会毫不保留的告诉你们。一个原因是故人的孩子，另一个是因为你们想为家乡做点事，我没理由不帮你们。”
　　二人听了，心里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