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蜿蜒 第八章

四年前的邮局回寄送往档案，对于一个有着十年工作经验的老林头来说，的确不难。在方刚一次次寄来的书信被王大年拦截后，第一次，王大年颤抖着双手，在村委会拆开了信件，一看到当初的情敌方刚给赖子茜这情意缠绵的信，就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方刚的介入，王大年早把赖子茜弄到了手，作为村长，这些年，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想到赖家女儿如此不识好歹，他堂堂的一村之长看上的女人，眼镜男你也敢和我争？要不是我王某给你安排到村小学教书，你方刚还不得和那些劳力一样下田干活吗？
假设，这信到了赖子茜手里岂不是成全了他们？王大年越想越觉得憋得慌，每次遇到赖子茜，对她献殷勤，赖子茜都不屑一顾。在大喇叭里喊她，让她到村委会来一趟有事研究，赖子茜根本不吊他。加上有赖青竹的偏袒，王大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所以，今天被他逮了个正着，你说，他能放过报一箭之仇的时机吗？
将信用火柴点燃，望着它的燃烧，飞蛾扑火的变为灰烬，王大年在暗影里，狰狞的笑了，“赖子茜，我要你知道，和我作对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哈哈哈……
第二封第三封 ……为了不引起邮局工作人员的注意，王大年经常观察赖清水的笔迹，学着他的字体给邮局签字，前后足足押了九十封信。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其实在王大年拦截赖子茜的信，并在背后偷偷付之一炬的时候，村里的会计梁军看到了这一幕，梁军那天下午，在自己的小情人兰寡妇家里喝了点小酒，两个人在炕上颠鸾倒凤快活了一顿后，提上裤子，给兰寡妇留了十元钱，让她买点米面猪肉吃，就哼着流氓小曲抄小路回了村委会。
村委会的门是虚掩着的，以往只要王大年村长在屋里的话，是不会关门的。王大年有个坏习惯，他在办公室坐着，风门必须开着，即使是十冬腊月，门也开着，只是冬天的时候多了一层棉被遮着罢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是偷情？不像啊？王大年的女人有的是，有的甚至是光明正大的搞，不可能关着门，或者将哪家女子带到办公室里弄。梁军就多了个心眼，躲在村委会那棵大柳树后面朝里面看究竟。
一袋烟的功夫，王大年鬼鬼祟祟从屋里出来，四下看了看，见没人，随手锁上门，背着手离开了，梁军瞅着他去的方向，一准是去幽会赖冬瓜的老婆向红。梁军照地上呸呸呸了几口，因为他和王大年都有村委会的钥匙。打开门进去，地上的那堆灰烬还在散发着可怜的热气，梁军抽开了王大年的办公桌抽屉，一封还没来得及烧毁的赖子茜亲启的书信，吸引了梁军的眼球。但是，信得内容已经被王大年看过，只是不知王大年忙什么，刚才没一起烧掉！梁军偷偷将这封信藏了起来。
王大年有个毛病，他摆放的东西，如果有人碰了，他能看出来。何况那封信不翼而飞。冒然问梁军，肯定是不打自招，王大年警觉了，估摸时间，只要有赖子茜的信，他骑车到邮局去取，当场找个地方毁掉。几年过去了，王大年以为，偷走他办公桌里那封信的人，早就忘了。而且，赖子茜远嫁山东，杳无音讯。他也就放下了那份怨恨。哪曾想，这一天，当赖子茜的死亡让整个河南屯笼罩在悲痛惊悸无奈和惶恐之中后，方刚的出现将当年的故事死灰复燃，王大年在匆匆忙忙送来了一份礼金，没有吃饭就灰溜溜离开赖清水家。在见到眼镜那一刻，王大年的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阵颤栗，他知道，自己的厄运刚刚开始。
　　果然，在死一般的沉默之后 。河南屯迎来了入冬以来第一场小雪，只是小雪，不大，刮刮地皮而已。但是，小西北风嗖嗖的抽击人的脸。村委会却唱大戏般的热闹。两个村长候选人，两大帮派的拉拉队都到场了。
　　选举箱子是老校长黄渤用啤酒箱做的，上面用毛笔字写着三个大字：投票箱。投票按照公正公平民主的原则，乡政府派来的计生员小李子还有民警大张在现场里外走动着，拿眼珠子撒目着，要是有捣乱的就会立即抓起来。村民们表现得很沉静，谁当村长都得干活，老百姓捞不着什么油水，有好处还不够他们当官的揣进腰包里。因此，在小李子吆喝道：“大家注意了，今天选举，不行讲什么人情世故，也不许拉帮结伙搞小动作，就两个人，一个是原来的老村长王大年，一个是候选人赖青竹。咳咳咳，听好了，谁要是挑头闹事，咱们的民警大张也在，大伙都看仔细了，大张会把闹事的抓到派出所，关他几天拘留，你说，是不是不值得吧？这天越来越冷了，再说了，选个好干部，带领大家走发家致富的道路 ，不好吗？”
今天赖清水和枣核都来了，失去亲人的痛苦在他们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痕迹。但是，碍于赖青竹是本家大哥，在赖子茜的事上，跑前跑后的帮衬，家里这两票雷打不动会给赖青竹。何况昨天赖青竹从乡里回来，一脸的惊喜，告诉赖清水咱们误会了方刚，那几年，方刚却是给赖子茜来过很多信，但是都被一个人给拦住了，烧毁了。方刚气的嘴唇抖索，一定要找这个人算账！被赖青竹制止了，“方刚，只要我们清楚，你心里始终装着赖子茜，希望赖子茜在天之灵能够原谅你，我们赖家是讲道理的，不是胡搅蛮缠的，你可以坦坦荡荡的离开了。”
方刚又一次捧着赖子茜的照片大哭，在场的人也跟着哭。赖青竹说：“好了好了，都不要哭了，人死不能复生。方刚，你如果还想在这里发展，我会考虑帮你掉进中学教书。”
方刚推了推鼻梁上的近视镜，“不，赖大哥，我想到南方去，远远的离开这座城市 ，临走之前，我想一个人到赖子茜的坟前静静的待一会儿，还有，清水大哥，嫂子，能把赖子茜生前的照片给我一张吗？”
　　对于方刚的要求，赖清水向枣核递了个眼色，枣核转身在赖子茜睡觉的屋子，从镜框上取下一张赖子茜的黑白照片，递给了方刚。对方小心翼翼的接过去，将照片夹在他的一个小日记本里。又跪在外屋赖子茜放大的相片前，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告别了众人，朝山顶走去。
看着赖青竹大哥对拦截赖子茜信件的人了如指掌，听大哥说：“明天的选举，咱们赖家应该有胜券的把握。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亮出那张底牌的。清水，枣核你们收拾一下，早点歇息，记着，明天不要缺席。”
会场上虽然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选举，村委会的门旁有人把守着，进来一个人写好了被选的人的名字，交给小李子就离开了，但是，明眼的人一看就知道，两大帮派都暗藏着浓浓的火药味。王大年那一帮人也不含糊，凭着他在河南屯做了十年的村长，建立的关系和威信也不是一座轻易就被攻下的城。
就在选举接近尾声，小李子抱着装着选票的箱子出来了，站在那张办公桌前，宣布选举结果时，赖青竹比王大年少了四票。王大年以多于赖青竹四票的优势，继续连任村长时，赖青竹剥开人群，冲上了台子中央大喊一声：慢着！这个结果，早出乎我的预料，但是，做不做村长无所谓，我今天就是想当着大家的面，当着河南屯父老乡亲的面儿 ，我要揭发一个人，一个人面兽心的人！这样的一个人混迹在人民群众的干部队伍里十年，简直是不容人置信。”
人群里骚动起来，人们议论纷纷，自然清楚，赖青竹的矛头是指向王大年。小李子怕人们闹事，大声说：“赖青竹，你有什么要揭发的，希望你拿出真实凭据，别无中生有，尤其今天的这个日子。”
“李干部你放心，我赖青竹不会天马行空说没有根据的事儿，这件事和刚刚死去的赖子茜有着密切的关系。大家都记得吧，六年前，咱们小学校来的那位眼镜老师方刚吗？”
人堆里立马有人说：“怎么不知道，一个文绉绉的流氓。”“就是，赖子茜不叫他呀，还不能死呢。”
赖青竹扫了一眼，在主席台一边站着的王大年，见王大年很坦然的样子，就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大家想知道事实真相吗？事实上，在长达三年的时间里，方刚和妻子一直在闹离婚，妻子以死相挟，导致方刚没法离婚，在这期间，方刚唯恐赖子茜着急，说自己忘恩负义，陈世美，每一个月来三封信，足足写了三年的来信。”
下面的人又闹起来了：“信呢？赖清水枣核你们看到那小子的来信了吗？这不是扯谎吗？”
赖青竹顿了顿说：“大家请听我说，这一切的一切，都该归功于一个人，只有他知道，方刚寄给赖子茜的信到底去了哪里。”
赖青竹的目光像一柄利剑射向了王大年，这时候的王大年额头上已经冷汗淋淋，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射了过来。王大年恶狠狠地说：“你你你……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赖青竹义正言辞地说:"王大年村长，难道还要我把当年你私自拦截赖子茜的九十封信件的证据给大家看看嘛？！”
王大年明白，这个赖青竹自然是有备而来的，但是，还是沿坑的石头嘴硬：“赖青竹，我倒要看看，你的证据，你拿出来呀？！你拿出来，让我心服口服才算！”
王大年的话音还没落，就见人群外面走来了一个人，大家主动给来人让出一条道，这个人小李子认识，并向他打个招呼：“哎呀，你不是邮局的老张头，张师傅吗？”
两个人寒暄了会儿，赖青竹走上前，握住张师傅的手，“谢谢你张师傅，没想到您会来……
张师傅说：“其实，这些年，我也是因为这件事感到愧对了这个女孩子啊！要不是我工作的失职，怎么会让一个冒充顶替的人拿走了赖子茜的信呢？!"
会场上出现了一片辱骂声，对王大年的做法表示了愤慨。王大年猥亵着说：“老张头，就凭你的一面之词，那些老黄历就证明是我干的，你未免太荒唐了吧？这公安局大张也在，大张你说说：“就凭张老头的三言两语加上这些发黄的邮局存根就可以证明是我干的？你们公安局就可以抓人了吗.?"
大张说：“在某种程度上，你已经构成了犯罪，不过，很轻，因为没有更确切一步的证据，所以，不能给你量刑，只是提出警告处分。”
王大年洋洋得意的回敬道：“赖青竹，你都听到了吧？别做不了村长狗急跳墙吧！”
赖青竹不慌不忙的说：“不要高兴得太早，究竟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王大年说：“你有什么本事和高招都使出来吧。我倒要看看，你唱的哪出戏。”
赖清水和枣核焦躁的看着主席台上的赖青竹。
　　台下的人也在众说纷纭，是啊，毕竟时间过去那么长了，随便找一个人，扔几个钱给她他，有钱能使鬼推磨，谁还不干？就说是王大年取走了赖子茜的信，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还有，之前这赖青竹和王大年就是一对冤家，多年的冤家。这次选举又是竞争对手，你要大家怎样才能相信这不是赖青竹找人做的把戏？
赖家的人脸上都显出了焦急慌乱的神色，他们都在看着这个能为赖家做主的男人，赖青竹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大家静一静，我说过，我赖青竹做不做村长是小事一桩，今天，我既然想把这件事揭露出来，就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大家稍等片刻，一会儿就会水落石出的，耽误大家十分钟时间。”
就在人们叽叽喳喳想要一个真实的结果时，弯弯的土路上疾步走来一个人，这个人拨开人群，走进台前时，王大年大惊失色，他差点瘫软在地上，心下想完了！这次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