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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X 第二十二章

作品名称:童年之祭      作者:清矣      发布时间:2014-04-29 12:22:57      字数:4699

  
  64、兄妹情真断子绝孙
  
  一九六五年初夏,静平已经高中毕业正在复习迎接高考。一天突然收到母亲请人代书的一封家信,信中这样写道:“三儿!妈有急事相告:自从琼子哥哥去年矿难,你舅父母悲痛卧床不起至今。近闻其嫂又要改嫁,家中无人主持料理,他们就要将琼子嫁给本村异姓人家,以便身边有个照应。琼子坚决不从,对我说要非你不嫁。经我劝说他们也倒同意,但是让我写信要你明确婚事。琼子对我哭着要你救她,盼你最好返乡一趟为她做主以定终身。妈想你俩一向要好,妈也喜欢她来,望你不要负她一片情意,成就这金玉良缘。切切快速回音!”
  静平心想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他必须给出明确答复。思考再三他就写了一信三纸:一纸是给母亲说明近亲婚姻于后代不利之科学,说他只好忍痛割爱。二纸是给琼子说明爱她之心不变,要她理解二人不能结合的道理,望她忘了自己,自由选择幸福。三纸是给舅父母说明婚姻自由父母不能包办,应让琼子自主。
  信一寄出他就惶恐不安起来,心想琼子父母肯定会再次逼婚,琼子见信一定会怨恨自己负心绝情,说不定还会干出什么傻事来的。又想今后回乡时两村的人们见了肯定都会笑他是个书呆子,竟把一桩美好姻缘视为儿戏。正在纠结无奈之时,就有一个知心好友玩笑地说:“你若真的爱她,只要做个小小的绝育手术即可!”他就顿开茅塞,把一个馊主意视为良策,认为这样一来岂不皆大欢喜!于是他就连忙又给母亲追加一信说:“倘若你们都不计较我和琼子将来‘无后为大’这一不孝罪名,我就答应这桩婚事。”
  可想而知,他的‘良策’在当时的中国农村就是人们常用的咒语‘断子绝孙’,都认为他是故意想来开脱自己。于是琼子骂他负心,母亲骂他不孝,舅舅骂他忘恩。可怜的琼子只好绝望地屈从父母之命,从此她就再也没有来过花滩。他也因心中有愧,无脸再去面她,思念她时就只好来向母亲打听。
  母亲说她丈夫不在家中好好地种菜,整天在街上与一些痞子厮混,是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文革后期在一次打架斗殴事件中被人捅了几刀不治身亡,琼子就带着两个女儿回到年迈的父母身边。由于她自己只会卖菜不会种菜,就在街上兑来蔬菜,获些薄利维持生计,日子过得十分艰难。静平母亲对她十分关心,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走动,听她诉说自己的不幸和悲伤,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总是给与接济和安慰。静平对于琼子的不幸则是非常的自责,虽然羞于再去见她,每当他从母亲那里得知她的状况时就会通过母亲给予她经济上的帮助。
  一九九一年春静平母亲去世,他回乡时见到琼子的大女儿前来花滩吊唁。问及其母她说:“我妈腰肌劳损发作直不起腰来,不能前来送送姑奶,叫我见到三表叔时代为问候。说她一直都还惦念你呢!”交谈中得知舅父母也已去世,改革开放后琼子就在皖城创办一家蔬菜批发公司,日子过得也还比较宽裕。此时他听了心里甚是慰籍。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就再也听不到关于琼子的情况,至今已是一十八年过去,不知她的近况如何。想想四个妹妹的不幸遭遇静平心中不觉就又凄凉起来,问及大弟可知琼子近况。大弟就说:“自她出嫁之后就没有来过花滩,倒是母亲常去谢湾走动。那年她给小妹做的墓碑还是让她的两个女儿用车子送来的。”他说现在虽然互不走动了,在街上碰到时都还是非常客气地打个招呼说上几句,公司忙不过来时她还常打电话找他前去帮忙,照样的付给工钱。说是琼子现在已将公司交给大女儿打理,自己现在省城小女儿处带着孙子。
  知她晚年幸福,静平心里很是宽慰。就说:“我们都四五十年未见了,年轻时亏欠与她,不知她现在还记恨我不?”大弟知他心思就说:“我看不会的。平常碰到时她都总会问到你的,要不我先去跟她大女儿说你回来,探探她的口气?”他想或许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回乡了,心里也很想见她一面。就说:“如果她不想见面也就算了!是我对不起她来的。”
  
  65、亲情爱情如何分清
  
  第二天晚上大弟下班回来就高兴地对静平说:“我上午对她的大女儿说你回乡,想去谢湾看看,她听了就高兴得了不得,说要马上打电话告诉她妈。我即对她说了你的顾虑,她就笑了起来说:‘四表叔!那时你还小,不知道他兄妹俩的感情。上个星期天我进城去看她时,跟她说起花滩正在拆迁。你猜她怎么说来?她就叹口气说花滩没了,你三表叔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他真的心狠,这么多年就一次也不来看我。你说她会记恨吗?’”
  吃过晚饭大弟即接到电话,说是琼子中午就已经回到谢湾,忙着收拾屋子,让静平明天上午就去,她在家中等候。
  吃了早饭大弟就用电瓶车将静平带到谢湾村口,三间熟悉的砖墙瓦房近在眼前。门前的桃树显得高大却又有些苍老,成熟的毛桃挂满枝头在秋风中摇摆。大弟就说:“琼姐来了!”远远地听她喊了声“三哥哥!”就招着手迎了过来,静平也激动地向她招手。见她胖了许多,头上也现着白发,眼神和表情还是年轻时那副招人喜欢的样子。
  到了跟前琼子就在他胸前轻捶了几下笑道:“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呢!”说着就哽咽地扑在他的胸前低声抽咽着说:“你可知道妹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他就连忙扶住她的两肩说:“好妹妹!别哭!我这不是来了吗?三哥也时时地挂念着你呢!”
  琼子抬头瞅见大弟正站在那里嘻笑,就不好意思地嗔道:“小孩子家!笑什么笑?”大弟就连忙说:“我可什么都没看见!你们聊,我上班去了。”琼子就说:“你晚上一定要来!孩子们说白天没空,晚上都要来看三表叔的,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大弟答应着就骑上电瓶车走了。
  静平见中间堂屋里家具摆设依旧,只是墙壁作了粉刷,地面铺了瓷砖。就问:“你现在还住这里?”“是啊,你现在是北上广的人了!瞧不起也看不上这三间茅草屋了。你舅舅和舅妈走后,我们娘仨又都在街上打拼,就将它一把锁给锁了。这几年人也老了,就将公司让老大在管,老二在省城安家不常回来。我就将它修缮一下,想在这里安度晚年。说来还是念旧,住不惯城里,旧的家具用起来顺手,一样也舍不得扔,就是添了一个沙发看电视用的。”
  聊了一会琼子见他时不时地看那桃树,就去拿来竹竿,两人打了许多毛桃,说是让孩子们晚上来吃。琼子洗了几个两人就坐在沙发上啃了起来。静平尝了一口就说:“还是原汁原味,又脆又甜!”琼子就伤感道:“每到这时桃子熟了我就想起你来,想起小时我俩和弟妹们一起香甜地啃着桃子的情景。姑姑在时每年来都还揹些回去,后来叫她多拿她说揹不动了。”“我这次回来心想恐怕是最后一次了,想到再不见你怕就见不着了,就拼着老脸来给妹妹当面陪个不是,好在还能见上一面。”
  琼子听了就眼泪淅淅地说:“又说傻话!花滩没了还有谢湾,谢湾没了还有皖城,还有皖河。只要弟兄们还在,妹妹我还在,还怕你回来没得住的地方?这几十年你都把家乡忘了,把妹妹也给忘了!”静平被她说得泪眼模糊地说:“三哥每次还乡哪能忘掉你来?我就只剩你一个妹妹。只是心有愧疚,怕你翻脸不认哪有颜面!只好向我妈打听你的状况。”“这我都知道,姑姑也都对我说来,谢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常来帮扶妹妹一把。可是妹妹最想见的是你的人,懂吗?我的傻哥哥!”
  静平见她原谅自己就高兴地笑了起来,琼子也笑着在他的肩上捶了几下说:“我是恨也恨过,骂也骂过。可是谁记恨你来?再不那我们还是至亲兄妹。我是后来才想通的,你说的也对。过去就让它过去罢,妹妹连爱你都还不够——”说着她就习惯地抱起他的手臂依着他吻了吻他的手又说:“三哥哥!你不要总是觉得过意不去,你能来看望我说明你心中还有妹妹,我能把你撵出去不成?你不是说过‘我永远都是你的好妹妹’吗!”琼子的话感动得他老泪盈眶情不自禁就将她紧紧地揽在怀里,两人仿佛又回到难忘的少年时代。
  故事讲到这里请问读者:他们俩个这算是亲情还是爱情?
  二人亲热了许久。静平说:“妹妹的大度让三哥羞愧难当!”“不说这个了。你这次来就多住上几天,反正你现在也退休无事。妹妹我还有说不完的话,我还要你再陪我去看戏,一起去游泳来的。”他就默默地点了点头。故事说到这里我就不禁地心里暗笑:这人真个是“老小老小”。
  
  66、姑姪隐情是爱是疼
  
  兄妹二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几十年的知心话哪能一次说的完来。快到晌午琼子就说:“我来做饭,咱们中午简单一点。”说着她就到屋后的厨房里忙碌起来,静平就在屋内四处地观察。西屋原来就是舅父母的卧室,摆着一张带踏板的老式雕花架子床,床前条桌上方的墙上,挂着他们的黑白放大遗像。东屋是琼子的卧室,摆着一张平板木床,也是儿时兄妹两睡觉的地方。床前梳妆台的上方墙上挂的是琼子与姑姑合影的放大彩照。他见二人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就坐在床边仔细地端详起来。
  他心里非常感激琼子对母亲的一片亲情,不觉就又难过地想起死去的三个姐妹,母亲是把对女儿们的爱全部都转移到琼子一人身上。他无奈地叹息一声就又吟诵起前天刚作的《母亲》:“九子五生悲且惘,苦苦辛辛为哪桩?可怜天下慈母心,时时思儿在身旁。”
  诵完就听到正在堂屋摘菜的琼子说:“是啊!五个儿子就你一个在外,姑姑她一门心思都放在你这个老三身上。”他就惊诧地在屋里问:“你全都听懂了?”“这不就跟听戏文一样,跟我小时给你唱的儿歌一样?”“那我再诵一首给你听听!”他就将为琴子所作的养媳妇《自叹》诵了一遍。
  琼子就惊诧地走进房来问道:“你已经知道琴子的身世?”他就点头掏出那菱形香包递给琼子说:“是我这次回来在我妈的箱子里发现的,后来我就去问她的二妹才知道的。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听姑姑说的,我也曾见过它来。姑姑还嘱咐我说这事千万不能让你知道,怕你心里难过会闹出事来。”说着她就从香包里掏出了蚊子的照片,静平见了又问:“这么说你也知道蚊子来过花滩?”琼子就紧张地点了点头说:“也是姑姑告诉我的,我也曾见过它来。”“我是在这香包里发现的,我妈她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
  他看了看墙上母亲的照片就对琼子埋怨道:“你们真是的!这么大的事,一直都瞒着我,将我蒙在鼓里,真是害死我了!我苦楚楚地盼她等她五十年,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叫‘不记恨’我吗?琴子的身世不说也就算了,可是蚊子她——”他见琼子已经坐在床边低头抽泣起来就不再说下去了。琼子就委屈地说:“是姑姑不让说来的!她不想告诉你,你来怪我,说我记恨你。你又一次都不来见我,我能告诉谁去?”见琼子生气他就慌忙扶着她的肩膀说:“好妹妹!三哥哥这不是心里着急,才说了不该说的话来,那你现在告诉我行不?”她就摇着肩膀嗔道:“姑姑不在了,我不说也还算是对她守信。”
  这下子他可就真的急了。就说:“我妈不说,你再不说,这个哑谜我可就只能带到棺材里去了!”慌得她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说:“我说!我说!都这把年纪了,还说这没遮拦的话来。”他就笑着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说:“还是我以前的那个妹妹!”琼子这才露出笑容说:“瞒着你总还是为了你好,疼你,爱你,反倒来说这些伤人的话语。”“好好好!都怪三哥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你快说说蚊子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走的?三哥求你了!”
  消了气的琼子见他猴急,却慢条斯理地说:“那我得问问姑姑,看她同意不同意!”她就故意地看了看墙上的照片说:“姑姑她笑着对我说‘琼丫头!如今小三都变成老三了,告诉他也无妨,你就可怜可怜他吧!’”“死丫头!又来拿三哥开心!”说着就要来咯吱她,她就大笑地夹着胳膊一边往他怀里来躲一边说道:“坐在床上腰疼,到沙发上靠着听我慢慢地说来!”“又想要三哥哥来抱对吧?”
  他就抱着她来到堂屋,二人笑着坐到沙发上。她就问道:“玟丫头也一直没有跟你联系?”“没有。这都五十年了。”“还在想她?”“是的。是思念和挂念着她,和你一样。”“其实我也是很喜欢她的,一点也不嫉妒她,真心希望你们好来。倒是琴子让我有些吃醋,她长得那么美丽苗条,又有心计,对你过于亲热。”就在这时墙上的钟声响了起来,琼子就说:“都十二点了,你饿了吧?不要着急!等咱们吃点再听我慢慢地给你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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