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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X 第十九章

作品名称:童年之祭      作者:清矣      发布时间:2014-04-28 13:24:25      字数:5078

  55、此身稽山遗踪泫然
  
  静平高小毕业是十五岁对吧?我现在也是十五岁。这几天你怎么不讲啦?是因为蚊子走了你也觉得烦恼对吧!
  唔,有点。这一段你好像不常来访,没有互动我的兴致就高不起来。你是不是在网吧打游戏啦?
  啊哦,对不起!这一段我是正与故事中的蚊子‘同病相怜’呢!不过你讲的每一章节我都细细地看的。
  原来如此!不过作为过来人我得忠告于你:理性和谨慎些!爱情是美好的,却又是‘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友情是可贵的,也很值得珍惜。唯有亲情永存,才会‘地久天长’。小子记之!
  谢谢你!我虽然才十五,会记住你的那首《网上》:少女年十六,网上把言留。无爱偏说有,没愁还要求。
  很好。人的一生虽然经历许多,唯有“情感”二字难以忘怀,这当然包括亲情、友情和爱情三者,值得珍惜和回忆,其它都只不过是过眼烟云。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半个世纪过去,到了二〇〇九年,此时的静平已经是退休在家,平淡地安度余生。正如五十年前清明节时蚊子给他的祝福,他是一帆风顺地一路走来。没有贫困,没有悲伤,他顺顺当当地读完初中、高中和大学,在大学里当了个教师,从事他喜欢的教书育人工作。他结婚生子,子又有子,现在可谓是幸福晚年,夕阳无限。
  这一年的秋天,他的小弟突然来电告知,说是故乡花滩正在拆迁,要他回去看看。想到沈滩从此将要从地球上消失,他就立即恐慌不安起来。五十年来他一直远离故乡,偶尔回乡看望亲人和故土也就是短暂几天。在他的脑海中故乡应是一直保持着他儿时的模样。那里是他度过难忘童年的地方,寄存着他儿时最美好的时光,更多的却是不堪回首的悲痛和忧伤。沈滩的消失将会使他无处寄托哀伤、牵挂和思念。他怀着这种乡愁匆匆地踏上归程,他要最后看一眼花滩,最后凭吊一下自己的童年。
  动车到了皖城车站已见小弟在站台接他,不由得想起第一次离乡时,年幼的小弟追着徐徐开动的火车,连声地哭喊“三哥哥!”那不舍的情景。如今他也年过半百,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出了车站小弟就要来喊出租车被他制止,他说要步行回到花滩。古老的大石桥已被宽阔的新式水泥桥所取代,整个西城都成了一个大大的工地,到处是机器声轰鸣,车辆来往不停。
  沿着河的西岸到了小木桥前,只见桥已残断不能行人,桥头的几棵垂柳已是老态龙钟,又黑又粗的树干上长出一些七零八落难看的枝条。这就是他当年与蚊子常相厮守的地方,也是二人最后别离的伤心之地。思念她的愁绪不由得就涌上心头,他不禁又在心里呼喊:“玟妹妹你在哪里?”看着眼前的断桥残柳他喃喃地吟道《伤逝》:
  魂牵梦萦半百年,皖河柳岸几变迁。
  伤心桥下似水愁,流淌至今总不浅。
  
  到了花滩,村子已是面目全非,许多房屋已被拆成残垣断壁,那口古井早已塌陷成为一汪水坑,沈氏祠堂旧址上可见一堆堆青苔灰黑的残缺基石。好在自家老屋暂且完好无损,进屋之后小弟就说:“此屋已经翻修多次,弟兄们分家之后母亲就随我住在这里。母亲去世之后我已在村外盖了新房,这屋就被用来存放各种破烂家俱。”静平就说:“这屋的原址曾经是奶奶和我们弟妹们住过的地方,我要在这里住上几天。”
  两人就在屋里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搭了个临时床铺。闲聊时他就问小弟可有母亲的遗物,小弟就指着屋角的一个破旧的方形落地筒箱说:“要有也是都在那里!”说着他就将它搬了出来。静平说:“此箱还是奶奶生前所用,后来我就趴在上面写字,用它存放书本和玩具的。”“母亲也是一直用它存放衣服的,自她去世之后谁也没有再去动它。”
  打开箱子将衣物全都倒出时,却见一包东西滚了出来,接着就见一只长尾巴耗子仓惶逃去。打开看那布包里面却是一砣霉烂的书本,已被老鼠啃成一堆碎屑。小弟就说:“我想起来了!这是文革之后翻修老屋时在‘喜鹊窝’发现的。由于屋漏雨淋早已霉烂结成一团,打开看是一些破烂旧书,准备扔时母亲就说这是你的东西,想不到她竟收藏了起来!”
  什么是“喜鹊窝”啊?
  就是厢房与正屋接合部的狭小空间。
  
  56、故居获藏静平若恍
  
  静平又去拨拉那堆纸屑,一个小的菱形绣花香包呈现在眼前。拆开香包发现里面装的是三张照片和一枚圆形红色的毛主席头像纪念章。一张是姐姐成年时的黑白照片;一张是自己初中毕业时的黑白照片,背面写有“琴妹留念”四字;还有一张是彩色照片,静平见了立即就吃惊地喊道:“蚊子!”
  细看她的眼神和笑靥一点未变,还是那样玉洁冰清天真无邪,只是成熟一些,素面淡妆越发显得自然清纯。上身穿着深蓝牛仔上衣,感觉虽有一丝顽皮,却是非常时尚精神。脖上挂着一条金质项链,衬托着她那带着微笑靓丽的面容更是气质优雅非凡。胸前佩着一枚红色校徽,给人觉得颇有点学者风度。让静平觉得遗憾的是怎么也看不清校徽上的字迹,不知她在哪所大学任职。
  再看照片的背面题有秀丽的“丁卯清明?四玉五人”八字,他即兴奋地说:“没错!肯定是她!她来过花滩。”“不认识!她是谁?”小弟疑惑地问。“是我小学的同学!我的干妹你的干姐。你忘了?小时候她还抱过你来,她叫玟子。”“记不得了。”静平就连忙用手机查看了一下日历说:“她是一九八七年清明节那天来的,这天正好又是四月五日星期天。”
  我记得一九五九年的清明节那天‘四玉五人’在花滩相聚也是‘四月五日’星期天对吧?竟有如此之巧!
  是的。我也觉得稀罕,你可查一查日历,确是如此。阳历一九八七年就是阴历丁卯年,‘四玉五人’与‘四月五日’读音相似。
  一九八七年她应该已经四十一了,还这么年轻漂亮,该不是个剩女吧!
  瞎说!?你不觉得眼前一亮,耳目一新?
  说句心里话,她使我第一次看到什么叫清纯自然之美,不是剩女!是个圣女!那些什么明星美女与她相比,实是黯然失色!不过我还是有点嫉妒她来。
  唔,有点审美品位!我想怀有嫉妒之心者恐怕不止仅你一人。
  他又问道:“她肯定还去看望了你的两个姐姐来的,这事你不知道?”小弟就肯定地说:“没有见过,也没听人说过,妈也从来都没提过有这件事来。”“妈她肯定知道,照片是她收藏的。可她为什么一直也不告诉我来?还有我的照片和纪念章都是我送给琴子的,怎么会到妈的手里?我也从来没有听她说过。”静平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母亲和琴子都已去世多年,谁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还有蚊子既然她来花滩见到母亲,就应知道自己的通讯地址,或是留下她的地址,为什么玟子至今仍是音讯全无,谁能解开这个谜团?
  此时他的心中只觉万般无奈,何况照片还是二十二年前照的,真的是旧愁未去又添新疑。好在得知蚊子仍然健在,心中已是莫大安慰,而且她和自己一样也是大学老师,就是不知她在哪所大学工作,如今她也应已退休。
  于是他又将那团霉烂不堪的旧书掰开,但见一张张发黄的‘字纸干’散落开来,一个个黑色大字赫然呈现眼前,字字清晰如同版刻。顿时在他的脑海中就浮现起六十年前先生慈祥的音容笑貌,仿佛耳闻先生喊他“清矣!”的亲切之声。
  读者一定还记得在本文第一章第2节中先生在给静平起名字时吟道:“公冶长,公冶长,子曰‘清矣!’正相当。”我在查阅《论语?公冶长第五》章时果然发现在其中的第19节就有“子曰‘清矣!’”四字,可见先生的读书功底是何等了得!他对《论语》中孔子的每句话在什么地方都能熟记。更巧的是静平和我的生日竟然都是与孔子相同,也是10月9日,而且都是为人师表。
  我也是10月9日生日,和孔子一样!我两的昵称前都省去“19”来的对吧?我将来也要做个教师。
  嗯,所以我在故事的开头就说这叫缘分。六十年后他自己也到了那时先生的年龄,睹物思人,有感恩师的厚爱他不禁热泪盈眶地吟道《师恩》:
  
  六十年前在花滩,承蒙先生字三千。
  墨迹遗香今犹在,字字清晰如刻板。
  
  休息一晚早晨醒来他就倍觉精神,家的气息使他夜里睡得十分香甜,好像小时睡在祖母的脚头那样的安稳,真的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想到这里他就独自开心地笑了起来。吃了早饭他就又来清理那堆破烂,除了一摞字纸干,多为自己的中小学课本和先生送的几本旧书,都已被鼠咬虫蛀雨淋霉烂板结成块。唯有两个笔记本有硬的外壳保护基本完好,但也因雨水浸透页页粘连无法打开就读。于是他就将本子浸泡于水盆之中,页页揭开贴到玻璃窗上,字迹虽然洇散模糊尚可据上下文关系加以辨认阅读。
  一本是蚊子当年所写的《妹妹》手稿,另一本是他自己的日记。此时他就突然有了念头,想把《妹妹》在网上以她的名字予以发表。这样一来就可以永久地保存她的手稿,二来倘若她还健在,她就可以在网上见到自己的作品,说不定就会主动出来与自己联系。此念一生他就来了精神,就将《妹妹》逐页誊抄下来。再看自己的日记,其中多为自己写的读书心得,觉得其中没有什么有意义的内容。唯有自己所诌的几首诗词赠言,都是人生一路走来的真情实景不忍丢弃,就都一一摘录下来。
  
  57、流水能西白发黄鸡
  
  日记中最后一首是给好友赵俊的赠言《生查子?问路》,日期是一九六九年初夏。他就想起这些霉烂了的书本就是那时自己所收藏的,至今已是四十个年头。
  那时正值文革武斗,母亲放心不下就以病重为由一封电报将他诳了回来。回乡后他无所事事就去赵村看望了赵俊。这是他俩高小毕业十年后再次相逢,二人都已由懵懂少年变为二十多岁的青年。
  交谈之中得知他在文革之初“破四旧”时曾被抄家,其父所收藏的书籍字画都被付之一炬。他自己辛辛苦苦花了多年心血所创作的《少年之烦恼》,也因其母唯恐招来祸事就把它当做柴火烧了。谈及蚊子至今还是了无音讯赵俊就说:“我看她很可能跟我一样是因为父母的政治问题,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她是怕你受到连累,影响你的前程,所以就不敢与你联系。”“我也早有这种预感,每次搞政治运动时我都会想到你和她来,说不定她比你更惨,我都不敢再想下去,真的不知她是否还在人世。”
  临别时赵俊依依不舍地说:“动荡之年不知何时再能相逢,咱们就留几句做个纪念吧!”赵俊的留句是《说愁》:
  
  少年不识愁,无愁偏要求。
  而今愁似水,欲说又还休。
  
  静平即笑道:“这十年来我都是忙于应试,加上思念蚊子哪有吟诗作对的雅兴!”见他对未来很是悲观就留句《生查子?问路》:
  
  惜别十年前,你我小儿郎。
  思君千里外,与谁诉衷肠?
  
  世事随风转,问路还两茫。
  自信才气在,期期待华章。
  
  那次从赵村回来他就忙着清理自己存放于筒箱内的书籍。母亲见了就说:“你把有用的都收藏一下,村中的家谱都被搜出来烧了。”于是他就将挑出的书本捆扎后藏到屋顶的“喜鹊窝”处,想不到在四十年后它又会被意外地发现。
  抄完了蚊子的手稿和自己的日记他就觉得完成了一件大事。然后就想去拜访一下亲朋好友,临走时再去祭扫一下故去的亲人。他向小弟问及几个小学同学,说是有的已经故去,有的已随子女去了外地。唯有赵俊说是已经成了知名的农民作家,赵村尚未拆迁,或许他还在家里。于是他就带上手稿想让他看看给予润色将来发表。
  这次到了赵村二人见了都惊喜得老泪纵横,白首相视许久无语。等他泡好茶水这才畅谈起来,各自又倾诉四十年来的风风雨雨。他说文革结束后即与一插队在赵村的上海知青恋爱结婚生子。改革开放之初,在知青返城的大潮中其妻就抛下他父子二人一去不回。从此他就一心农耕教子,闲来则以写作当做精神寄托,终以《少年之烦恼》的出版一举成名。后来又发表了几部乡土题材小说,一时成为省内名人。如今儿子已大学毕业在省城成家立业,他由于过不惯城里生活仍然独自一人住在村里。他将承包的土地出让给弟弟耕种,自己只是种点蔬菜花草,还喂了几只小鸡,很是悠然自得。
  交谈中他又问起蚊子可有消息,静平就将发现的蚊子照片和手稿拿出一一对他说来。赵俊看了就说:“是她!模样没变,就是老成一些。我看她现在状况不错,上了大学又有了工作,比我们想象得要好,你也该放心了!”“是的。可是我纳闷的是她仍然不与我联系,母亲也不告诉我,让我又苦苦地思念牵挂这二三十年。对她早年的遭遇至今还是一无所知,也不知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来?”
  赵俊就笑了起来说:“我看你是书读多了有点糊涂,她都四十岁的人了仍来找你,还不是旧情难忘?知你已是有家有室岂肯再来打搅于你?”“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再不那我们是要好同学,更何况我们还是干兄妹呢!互相牵挂有个联系还是正常的,她就这么忍心绝情?”“那你打算如何处理她的手稿?”“我想将它在网上用她的名字发表,让她见了出来与我联系。对于文学我是外行,所以就想请你看看润色一下怎样?”“这也是个办法,逼她自动出来!哈哈!又是一个旧情难忘!”
  他就笑着大致地翻了翻稿件说:“写的不错。不过《妹妹》的内容只是你的童年,如果发表就得补充妹妹们童年之后的经历和归宿才能符合读者的胃口。这样我还可以帮你联系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这就更好。不过其他妹妹都还好说,唯有蚊子的情况只有这张照片咋办?”二人商讨了一会就决定由赵俊根据自己的经历来杜撰蚊子的经历,其他就都由静平回忆来作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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