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X 第十四章

　　
　　40、清泉溪流螃蟹泥鳅　
　　
　　到了门口母亲就迎了出来，静平即叫蚊子喊妈妈，她就亲热地喊声“妈妈好！”母亲高兴地答应一声就说：“乖孩子！看你热得一脸的汗，快来擦把脸！”大弟已端了碗凉茶送来叫声“姐姐好！”小弟则嘴里含着糖块两手举着巨大的芭蕉扇给她扇风。
　　吃饭时母亲怕蚊子受拘束，就专门安排一张小桌让静平和两个弟弟陪着她。桌上鸡鱼肉齐全，还有一盘黄黄的蛋卷和一盆红红的油炸软壳螃蟹。两个弟弟只顾忙着吃肉，蚊子见那螃蟹香味诱人却又夹不起来。静平就夹了一个给她说：“用手拿着，可以连爪带壳一起吃的。”蚊子害怕它那张牙舞爪的样子不敢用手来抓，就在他的筷头上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就说：“好吃！外焦里软又香又脆。”自己就拿着吃了起来。
　　四人正吃得高兴就听琴子在大门外与母亲答话：“听说三哥带来一个仙妹，又美丽又可爱。我猜准是小干妹，就借着挑水来看看。”说着她已来到桌前，静平连忙介绍她与蚊子相识。母亲已给琴子盛了碗饭，她也不客气就坐下，边吃边瞅着蚊子说：“村里都说干妹和你的姐妹容貌一模一样，可不是的！老太你真有福气，一个天仙似的女儿送上门来！”母亲就说：“琴丫头真会说话！玟玟进门一声叫妈我就欢喜得了不得，好久都没有听到女儿叫妈了——”母亲激动得有些哽咽，就边给她俩夹菜边说：“都是家里人，不用客气！”
　　琴子见母亲出去了就对蚊子说：“三哥常跟我说你长得又好看又聪明，读的书比男孩子都多，我看你将来准是个女状元。”蚊子被她夸得不好意思地说：“你也长得好看，他也常夸你来。”琴子见她天真可爱对自己没有敌意就说：“好妹妹，我和三哥从小一起长大，明知有辈分之差就是不想改口，你可不要见怪。三哥是个重感情的人，把弟妹们看得比命还重，现在有你能陪伴着他我也就放心了许多！”两个就相互问候起来。琴子很快就将碗里的饭吃完起身对静平说：“家里还等着用水，你陪干妹慢慢吃。”又对蚊子说：“以后就常来玩，城里人都喜欢来看花滩的风景。”
　　吃完午饭，后院已是猪吼鸡叫，两个弟弟就带着蚊子去看喂鸡，静平则帮着母亲收拾饭桌准备来喂猪。母亲看着蚊子的饭碗就说：“这丫头一碗饭几乎没动筷子，吃的比猫还要少！”静平说：“她吃了几个螃蟹，城里人饭量小。”“那倒容易养活！”母亲笑了起来。
　　夏日里大人们饭后都要午休，蚊子却游兴不减又与静平绕村转了一周来到荷塘。午后的骄阳似火，两人怕晒就折了荷叶顶在头上来到塘边的小溪。听到流水潺潺叮咚声响，就寻声来到溪上的小石桥头，桥下正是溪水的溢口。蚊子就吟道：“哪得清泉流碧台？只因源头活水来。”溪那边是稻田，上游则是地势较高的黄土岗地。她见几只蜻蜓在那边的芦苇上飞来飞去就跑了过去用荷叶扑打。忽见一只红色的落在芦苇尖上她就蹑手蹑脚地靠近，居然捏住它的尾巴高兴地说：“可捉住你啦！小东西！”又见一只绿色的却没有捏着，连手中红的也飞了出去。她很是惋惜就沿着溪边又耐心地边走边捏起来。
　　忽然发现稻田的溢水口下小水坑里有几条泥鳅正在戏水，她就喊道：“三哥快来！泥鳅！”说着她就伸手去抓。那泥鳅又粘又滑，她一条也抓不起来。静平就说：“小孩性哄，泥鳅要捧。”蚊子果然就双手捧起一条又肥又大的泥鳅，在她手心鼓溜起来并且发出“吱吱”的叫声。她就惊叫着把泥鳅扔了出去说：“它像条大肉虫子似的痒得我浑身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
　　此时静平也在田埂旁边掏出一只小螃蟹来，放到地上它就向蚊子爬去。她即用脚踩住说：“看你横行到几时？”连忙就用手去抓住蟹背逗了起来。突然听她尖叫一声喊道：“三哥哥！快来救我！”只见她一手高举，那螃蟹正吊在她的指尖上挣扎。静平即喊：“快把手放到地上！”蚊子手一落地它即松螯快速逃去，她就捏着手指喊痛。静平一看，她的指尖被钳出一道红红的血印。就说：“你今天吃了它好几个同伴，这下子可报仇了！”“真是一个无肠公子，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他就对着手指连连吹了几口说：“不疼了吧？”“好像不疼了，又是跟琴子学的巫术？”两人就都笑了起来。
　　
　　41、瑛子显灵兄妹哭坟
　　
　　忽然飞来两只一大一小的彩蝶绕着蚊子上下翻飞，她就连忙用荷叶扑打起来，那蝴蝶却不远离，徘徊着向溪的上游飞去。蚊子兴奋地边追边喊：“三哥哥，快来帮我！”他也取下头上的荷叶跟了上去。一路追到岗上一片开着黄花的瓜地，那蝴蝶就一会落在花上一会飞起，两人就在瓜地里追着扑打起来。就听蚊子“哎哟”一声突然扑倒在地，静平以为她是被瓜蔓跘倒，正要去拉她时，她已爬了起来。只见她双手抱着一个又大又园的白色甜瓜嘻笑道：“是它将我跘倒的！”静平就又惊又喜地说：“正好拿来解渴！”再看那蝴蝶早已不见踪影。
　　蚊子就犹豫地说：“这‘瓜田李下’要是被人看见咋办？”静平就笑着说：“没事！农村人不计较这些。‘生瓜李枣，吃了不找。’”两人就来到溪边又是洗瓜又是洗脸擦汗，找个树荫坐下就香甜地吃了起来。吃完甜瓜两人都撑得不想动弹，就躺在草地上休息起来。蚊子也不说话，仰看那蓝天白云怔怔地出起神来。静平以为她累得睏了就故意问：“丫头在想什么呢？”她就睡意朦胧地说：“我在想那梁祝《化蝶》故事。”他就顿觉心头一紧，抬头就见瓜地一角正是一大一小两棵柏树。这才意识到原来这瓜地就是自家的菜地，他已好久没有来过，此时却意外地近在呎尺。
　　悲伤袭来，他就强忍心痛失声地说：“我们回家去吧！”蚊子听他话语哽咽就一骨碌爬了起来，见他脸色大变就立刻想起清明时的情景，她说：“不!小妹在哪？我要去看看她！”她见静平正伤心落泪忍不住就哭着说：“三哥哥，对不起！如今你的伤痛也是我的伤痛。我们一起到她坟前痛哭一场好吗？这样你我心里就会安宁，她也得以安息。”他就默默地点了点头。
　　自从去年清明之后，母亲就一直不让他一个人来到菜地，上学之后有蚊子陪伴就把小妹忘了许多。今天神使鬼差跟着蚊子来到这里，他也很想过去与小妹说上几句，只是担心蚊子害怕吓着她来。他见蚊子并不害怕就指着眼前地角那头说：“看到那两棵小树没有？大的就是姐姐，小的就是瑛子。”蚊子见了大小两个坟头近在眼前也是心头一紧，她就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跟着默默地来到姐妹坟前。
　　只见坟上绿草深深，坟后柏树青青，静平泪如雨下就放声痛哭起来：“我可怜的小妹——瑛子！三哥和你的干姐玟玟一起看你来了！知你想念三哥显灵将我们带到这里。都怪三哥今年清明没来看你，可是我心里怎能把你忘下。今天没有准备，下次再带纸钱烧给你和姐姐。安息吧！我最亲爱的妹妹——瑛子！”蚊子就接着哭道：“瑛子！干姐玟玟看你来了！我两虽未蒙面，但是我心中能知道你美丽可爱的样子。三哥时常给我讲他想你，知道你们兄妹亲情深厚，我会像你一样永远喜欢他关爱他的。安息吧！小妹——瑛子！”然后她就手捧黄土撒在坟头说：“清明时我一定再来看你和姐姐的！”
　　她怕静平过度伤心就拉着他回到溪边，二人沿着原路脚步沉重地向村里走去。走过溪上的小石桥时蚊子又回首看了一眼那远处两棵小柏树说：“三哥哥，今天我总算遂了看望小妹的心愿，心里觉得安慰不少。自从了解你的贫困和悲伤以及上学的坎坷，我就仿佛听了一个可歌可泣的动人故事。时时就有创作的冲动，想把你童年的经历写成一书来，以此纪念小妹和你的童年，同时也让过去成为过去。书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妹妹》你看怎样？”
　　静平听了很是感动就说：“你真是我的好妹妹！我一直就想写点东西纪念我的小妹，可是每当提笔回忆时总是伤心落泪写不下去。现在有你来完成真是再好不过，书名就叫它《妹妹》。这样就可包括琴子和你，还有琼子，你们四个妹妹都是伴随我的童年一起成长的。”“琼子就是你的那个表妹对吧？”“是的，她是瑛子的真正姐姐。”“那好，这样素材就更加丰富，以后你得多给我讲讲她们的故事。”“最好是以小说体裁，不要写成回忆和自传。”“我也是这么想来，等我完成初稿你再补充修改。”
　　
　　42、榴六大顺鹅我相关
　　
　　回到家中喝水洗脸之后蚊子就和两个弟弟玩了起来，静平见母亲正在厨房翻炒蚕豆说是给蚊子回去时带着，他就坐到灶下帮着烧火。母亲问道：“下午去哪玩了？”“在溪边玩了一会。”“到菜地去啦？”见他不语，母亲就抱怨道：“你带她去哪里玩不行？偏要到那！”“我也不知怎的？是她走在前面，不知不觉就到那里。她就突然问我‘小妹坟在哪里?’一定要去看来！”母亲就叹了口气说：“这也是她与你兄妹有缘。”
　　弟弟们闻到蚕豆香味就领着蚊子一起来到厨房，母亲即对她说：“农村没有什么好的东西，你们小孩牙口好，带些回去吃着玩。”蚊子就说谢谢，母亲又说：“琴子下午送来几朵榴花说给玟玟戴的，我怕蔫了就放在水缸里养着。”蚊子就高兴地从水缸里捞了出来，红艳艳的共有六朵。母亲就说：“亏得琴丫头想的周到，‘红红火火，六六大顺’嘛！”蚊子就红着脸用手帕将花包了起来。
　　她脸红什么？
　　皖城风俗女孩出嫁时，相好的小姐妹们就会送她鲜花六朵，以榴花最为吉利。‘榴’谐‘六’，榴花颜色火红，所以母亲说‘红红火火，六六大顺。’另外石榴还象征多子多福的意思。
　　眼看太阳西下，蚊子就说要回家。静平送她来到井边，两人跪着趴在井台伸头看时，只见黑洞洞的深不见底。过了一会才见井底明镜似的现出两人的笑脸。蚊子就感叹：“《回十八》中唱梁祝井边合影真的不虚！”于是她就用皖腔唱了起来：“三载呀同窗情如海，山伯难舍祝英台……”
　　一路唱着来到河边，惊起两只正在觅食的水鸟鸣叫着飞向空中。蚊子就说：“人要是像那对鸟儿多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又见前面河中漂着几只白鹅，岸上还卧着一只她就吟道：“鹅！鹅！鹅！曲颈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然后就向岸上那只走去。眼看愈来愈近，那鹅就警觉地站了起来突然昂首大叫一声：“敢——！”吓得蚊子连连后退，静平就说：“当心它会咬你！”“它在喊什么呢？”“叫你憨妹妹呢！”“不对。是在叫你傻哥哥呢！”两人说笑之间那鹅已高傲地迈着方步踏入水中。
　　蚊子打开手帕看着那火红的榴花说：“这花真是好看！榴六相关，琴丫头真会想来！这么一说我回去也不好意思来戴。你现在就给我戴上，我只想让你一个人看看。”他就将六朵花儿全都插到她的头上笑了起来说：“像个刚从大观园里出来的刘姥姥！”
　　蚊子就摇头吟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不对。应是‘夏日游，榴花插满头。’”蚊子见他有了兴致就问：“那接下来呢？”“苏家女儿多情又风流！”“坏哥哥！接的倒好却又编派起我来。还有呢？”“思量比翼双飞，尽自由！”“瞎说！谁思量来？”“你刚才不是说要像那两只鸟儿一样自由自在？”“说的也是，最后呢？”“对鹅（wo）喊哥哥，也不羞！”蚊子就举拳捶起他来说：“你才对鹅喊妹妹来的！”他就连忙改口说：“那就将‘鹅’改为‘我’行不？也可将‘苏’字改为‘谁’字，题名就叫《榴花》。”“这还差不多，只是便宜了你，原来是个双关！”她就诵了一遍《思帝乡?榴花》：
　　夏日游，榴花插满头，谁家女儿多情又风流？思量比翼双飞尽自由！对鹅喊哥哥，也不羞！
　　
　　然后就说：“好词！这首花样翻新我很喜欢，而且有点戏谑味道。”说着就在他的颊上吻了一口说：“算是给你的奖励！”“不行！不行！你刚才还捶我，还是欠我的！”“那怎么再奖你？”说着她就慢慢地闭上眼睛，他就捧起她那小脸在她的小嘴上重重地一个响吻。羞得她连忙将脸埋在他的胸前柔声地说：“真是一个坏哥哥！”
　　陶醉的蚊子头也不抬地说：“我都困了！眼睛都睁不开来。”“又想要三哥来背对吧？”她就趴在他的背上睡了起来。眼看小桥已经不远，静平怕她真的睡了就逗道：“背着妹妹的感觉真好，就是重了一点。”“你小时背小妹，大时背大妹，感觉应该一样。”她打了个哈欠又睡。静平又问：“大妹妹！你猜三哥在想什么？”她睡眼朦胧地说：“那还用猜！是在想那只叫哥哥的大白鹅呗！”然后就咯咯地笑了起来。“不对。是在想高老庄上一个呆子！”
　　她就立即清醒过来一手扯着他的一只耳朵说：“看你想的美！哪有哥哥把妹妹当媳妇来背？还瞎扯不？”他就求饶道：“我是逗着玩的，怕你真的睡着了。”蚊子却不依不饶又来咯吱。他就痒得大笑起来两手一松，二人就一起摔倒在地。蚊子笑着爬了起来又要来咯吱，说：“还敢邪想不？”急得他只好求饶道：“好妹妹，不敢了，是你不该邪猜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