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X 第十一章

　　31、母亲品诗女儿称意
　　
　　蚊子就忸怩不安地说：“我没有想告诉她来。可是在谈论你为小妹写的三首诗后，她就突然地说‘把你的那个干哥哥给你作的诗也诵给我听听！’我当时就很惊诧，她是怎么会知道的？只好就以实情相告。”她见静平十分关注的样子又说：“你不会怪我吧？我可从来都不会对爸妈撒谎的，她都知道了我能不说吗？”静平就笑了起来说：“傻丫头，你妈是诈你来的！你就心里有鬼，她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那她知道后怎么说来？”
　　蚊子见他不责怪自己就高兴地说：“我妈可赞赏你啦！她说那首《妹誓》不仅情景交融自然清新，而且淡雅别致颇具古风。说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文风，一定读了不少诗篇，这你没有想到吧？”“你妈她过奖了！哪有那么好来？”“她还说题名甚当！”“那是夸你，题名是你给加的。”
　　蚊子就说：“你别急嘛！她说诗的前两句是誓言的见证，有物证和人证。这物就是柳，这人就是你。”“怎见得人就是我？”“‘青青’不是你的昵称？而且你也在场。”他点头说：“我没想到会是双关。那后面呢？”“这三四两句是指我对天起誓要做你的妹妹。”“这倒也对。”“她说这后一段就更有意思的了。前两句是以鱼水关系寓兄妹之情，而后两句是你对妹妹的真情很受感动。而且这最后一句中的‘余’与‘鱼’也是双关对不？”她见静平笑了起来就又说：“我妈说这后两句是你对我的表白，她还逗我说‘哪有兄妹会不离不分？不知作者是怎么想的？’”
　　蚊子说完就冲着他做了个鬼脸，他就脸红地说：“你妈真的不愧是个语文老师，就那么几个字的诗，她竟发现两个双关还又编派出一堆的评语！这后一段我是想以鱼水情深来寓兄妹情谊不假，哪里想到这个双关把我竟比作鱼来？我的意思是鱼与水不离不分，没有说是兄妹不离不分之意。这样一来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蚊子却开心地说：“我要是做个老姑娘岂不就一辈子陪着你不离不分了？”
　　“鬼丫头，你和琴子说的是一样的话！哪有女孩子一辈不出嫁的？看来以后还真的不能胡诌，以防读者借题发挥误解本意。”“那有什么！这叫做诗品。应该允许读者有想象的空间岂不更美！我妈最后她突然两手扶住我的肩膀，注视着我的眼睛郑重地说‘丫头！你既对他发了天誓，又有物证，可就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事了！妈妈只能为你祝福！’”
　　静平见其母夸赞自己又认可二人的兄妹关系心里很是高兴，他觉得真的有了个妹妹，不用像与琴子那样只能私下以兄妹相称。蚊子趁他高兴就又来索要诗篇，他说：“没有新作，都是以前胡诌几句自我欣赏罢了！”就将那《牧鹅》、《有感》和《家谱》对她说来。又怕蚊子告诉其母后又来胡乱编派，就把创作背景对她一一说来。
　　蚊子听了就说：“若不是你的叔叔调动回来，你就会像琴子一样在家种田一辈子了。若不是你又辍学一年，就会高我一届。不论哪种情况我都不会有你这个哥哥。这真的是命里注定的缘分对不？”静平就感慨道：“是啊！世事难料，造化弄人。一年前哪能想象还有今天上学，还会再有一个妹妹，你是上天补给我的。”“你不是说‘不离不分’，还有‘不用争来还由命’吗？”
　　两人一路边走边说竟把早读的时间都给忘了，直到上课的预备铃声响起，这才小跑起来。蚊子忙说：“你的词一定填的很好。”“词很是优美，我很喜欢。它的长短句虽然比较灵活，但是词牌名多，韵律复杂，不便顺口胡诌。我喜欢对前人的优美句子加以翻新。”“我也是的，哪懂什么词牌韵律工整对仗，硬填几句自我欣赏就是了。我的那本《词选》你先留着，有了灵感就填上几首，让我也欣赏欣赏。”“行。我已好久没写诗词了，说不定哪天会来灵感的。”
　　蚊子就高兴地说：“这回我算是有了知音，你能给小妹诌，给我诌，也就一定会给别人诌的。说说让我欣赏欣赏嘛！”静平知她是指琴子就说：“鬼丫头，真的没有！你和小妹都是我最喜欢的人，才能诌得出来，快别胡思乱想了！等有机会我一定为你诌上几首行不？”“那好，不光是诗，还要有词！”说完已经到了教室门口，上课铃声正好响起，二人就抢在老师之前进了教室。刚刚坐下，一场大雨就哗哗地下了起来。
　　
　　32、黄绢幼妇外甥齏臼
　　
　　转眼到了一九五八年夏初，学校将要举行运动会，说是“劳逸结合”。蚊子就说：“踢毽子和跳绳是我们班的强项，报名参加一定能够获奖！”几个班委都一致赞同，于是就决定全班利用课外活动时间进行预选比赛。踺子分“花样”和“单踢”两项，蚊子最擅长花样，第一次活动就先由她来个表演。刚开始时见她颠了几个单踢，然后就越踢越快，五彩的踺子就像一只小鸟在她面前窜上窜下，一会又像一只彩蝶绕着她周身上下左右翻飞，使人眼花缭乱。她那随着踺子上下节奏跳动的优雅舞姿更是令人赞叹不已，招来外班同学一起围着观看，不时响起阵阵喝彩之声。看完蚊子的花样表演，接着就是分组单踢比赛。
　　单踢是看谁一次连续踢的个数最多，这是吴娅同学的特长。蚊子踢完之后她就上场，她将崭新的外衣脱下塞给正在数数的静平抱着，挽起衬衣袖子就踢了起来。结果她比蚊子多踢了几个，站在静平身边观看的蚊子就生气地一把从他怀中拽出吴娅的衣服把它扔到地上，又瞪了吴娅一眼骂道：“臭乌鸦！真会卖乖！”静平连忙拾起衣服拍了拍灰递给吴娅说：“对不起!”回头就要来责怪蚊子，她却气哼哼地转身就走。吴娅也气得边拍衣服边骂：“秋蚊子！真个霸道！”静平也没在意，就叫大家继续比赛。
　　第二天早晨静平上学来到祠堂门口，就见蚊子的母亲对他微笑地说：“你是青青吧？”他即点头称是鞠躬，说了声“老师好！”见她又问：“你和玟玟昨天拌嘴了吧？”“没有啊！”他先是有些愕然，随即将昨天蚊子生气的事告诉她来。其母听了即笑着说：“没事！昨晚她生闷气，问她又不说话。早晨也不起床，我们上午都还有课，没有功夫理她，你去劝劝她好吗？”
　　静平是第一次来到她家，但见门旁的花台上团团雪白的茉莉花正是盛开，在油亮的绿叶衬托下发出浓郁的馨香。他见门内的蚊子正坐在饭桌旁边撅着小嘴对着眼前的馒头发呆，他就忽然来了诗兴大声地吟道：“茉莉白，含苞待放为谁洁？为谁洁？——”就见蚊子突然转首问道：“还有呢？”他就又说：“纯心若玉，芳容似雪。”“还有呢？”“没有了。”蚊子就说：“你赶快把它诵完！急死我了！”“你赶快吃饭！我就把它诵完！”蚊子就笑着拿起馒头啃了一口。他也就接着诵道：“不争牡丹倾国色，自有暗香人知觉。人知觉，任君品味，莫要采摘！”
　　蚊子就将它连诵一遍：
　　茉莉白，含苞待放为谁洁？为谁洁？不争牡丹倾国色，自有暗香人知觉。
　　人知觉，任君品味，莫要采摘！
　　
　　她就高兴地说：“好词！把我气死你就来了灵感对吧？有题吗？”“你给出个吧！”“就叫《忆秦娥?茉莉》。”“很好！你赶快吃了咱们早读去，一会就要上课了。”蚊子就连忙放下馒头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没有梳头洗脸呢！都是你给气的！”说着她就草草地擦了把脸，又将辫子往头顶上一盘，揹上书包抓起馒头就走。趁着静平给她锁门的功夫，她就掐了朵茉莉插到发上。
　　静平忍不住就问：“你还没说为什么要生我气来？你为什么要扔吴娅的衣服？我又没有惹你！”蚊子就将头上的花儿摘下打到他的脸上，他即随手接住那花边走边闻起来。蚊子就娇嗔道：“我就是生你的气来！要不是看在这首好词的份上——”“你就不理我了对吗？那丫头欺负你来？告诉三哥哥替你出气还不行吗？”
　　“她的绰号叫‘乌鸦’，初小时就专爱背地里说我坏话。她的哥哥高我们两届，她明知我没有哥哥，每天上学和放学时总要故意装出亲热地拉着她哥哥的手，做出撒娇的样子来给我看，就差让她哥哥揹和抱了。看她那轻狂的样子我都伤心透了，心里又是嫉妒，又是恨她！”
　　“哦！让我见了也会嫉妒伤心的。”“是呀！你是我的三哥哥，你不为我争气，反倒把那臭乌鸦的衣服紧紧地抱在怀里。我把它扔到地上，你还心疼地赶紧捡了起来又是拍灰又是赔不是，我能不气吗？”“原来是这么回事！”静平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说：“我哪里知道你们两个小黄毛丫头有这么个过结？好了，三哥哥一定帮你出这口恶气！”蚊子这才开心地笑了起来。
　　到了丁字路口蚊子瞥见吴娅正沿着大路走了过来就说：“说曹操就曹操到！”静平就说：“今天就给你出气！”蚊子即心领神会放慢脚步，等吴娅快到跟前，二人却装作没有看见。蚊子就娇声地说：“三哥哥！你把手中的茉莉给我戴到头上嘛！”静平就给她戴上说：“玟妹今个真的好看！”说着他又接过蚊子的书包揹在肩上。蚊子又将馒头放到他的嘴边说：“三哥哥！这包子真香！你也尝尝！”他就咬了一口说：“唔，真的是味道不错！”蚊子就一手拉着静平一边回头瞪了吴娅一眼，吴娅就气哼哼地一声不响快步地超了过去。蚊子又得意地对着她的背后大声地喊道：“清哥哥！你慢点走，等等我!”
　　“鬼丫头！解气了没有？”“一次哪够？她气了我这么多年，下次非把她气哭了不行。臭乌鸦！看她还张狂臭美不？”过了一会她又感叹道：“有哥哥的感觉真好！”然后她就将静平吟的那首《忆秦娥?茉莉》又连续地诵了一遍说：“真美！‘黄绢幼妇外甥齏臼’！下午我们再来好好地品赏行吗？”“行，课外活动时在老地方见。”

　　33、有情妹妹诗画绝配
　　
　　上回蚊子说“黄绢幼妇外甥齏臼”是什么意思？
　　啊哦，就是“绝妙好辞”的隐语。你可在网上搜索一下便知。　　
　　一个雨天的早晨，上课的预备铃声响起后静平就开始检查出席情况。突然一个外班的同学跑到门口说：“你们班的蚊子跌倒水沟里去了，坐在那里喊什么哥哥，拉她却又不让。”“是在喊‘清哥哥！快来救我！’”那马猴接的倒快，引起一阵哄笑。“闭上你的臭嘴！”静平叱道，见蚊子的座位上无人，他就连忙出了教室。
　　远远地就见雨中的蚊子正是坐在路上，他知道那里有一段农民挖出的排水沟，雨天常有同学跨越时滑入沟中。此时蚊子也看到静平，就像看到救星一样呼喊：“三哥哥！快来救我！”他听了就觉好笑，心想“这回可真的要去救她了！”就连忙挥手喊道：“不要动！等着我！”说着他就在蒙蒙细雨中一步一滑跑到蚊子跟前。只见她坐在沟边，伞也摔破，两脚的雨靴深陷泥中动弹不得，露出笑容的脸上挂着泪水或是雨水。她张着两只泥手作出要抱她起来的姿势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静平帮她从泥中拔出雨靴将她抱起让她站到沟边，她就连喊脚痛说是崴了，静平只好弯腰叫她趴到背上，揹着她一步一滑慢慢地向教室走去。
　　蚊子在他背上很是高兴地说：“我今天可是平生第一次体验让哥哥揹着，感觉幸福极了！这一跤摔的值得。”静平无暇答话，她就一手举着破伞一手在他肩上捶了起来说：“都是怪你！我在桥头等了好久也不见你的影子。再往教室赶时，不知怎的就滑到沟里，两脚一个也动弹不了。你是从哪走的？莫不是真的成刘伯温了！”静平听了就说：“我清早就送表妹上街，是沿河堤走的。然后就从东大路到教室，我哪里知道你会在桥头等我？那时又没下雨。”气得蚊子连连蹬腿说：“你只顾送什么表妹就把干妹忘了！”静平滑了一脚差点摔倒就说：“再乱动我两就一起摔了！”“摔了才好！”“为什么？”“摔了才有哥哥来揹。”蚊子开心地大笑起来。“女孩子真傻！”“为什么？”“你跟我小妹一样，她走累了就故意摔倒，我就心疼地赶忙抱她揹她。”她就咯咯地笑了起来说：“我可不是故意摔倒，想着哥哥来揹倒是真的！”
　　她见静平又不答话，就以为他又是在思想小妹问道：“你表妹多大？上街干吗?她长得好看不？”“大你一岁。”“她要是摔了你会揹吗？”“那是肯定的。子曰‘嫂溺，援之以手。’何况她还是我的妹妹。”“还有呢？”静平见她有些醋意就故意逗道：“她长得像个母夜叉似的，每天在街上操刀卖肉来的。”蚊子就笑得又是蹬腿又是捶他说：“你尽瞎说！你哄我来的？哪有这样作贱女孩子的？还不知道你在背地里怎么编派我来？我想她的样子应该跟你和小妹差不多的，对吗？因为你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就叫做遗传。”“你不相信我，下次带你上街去见见她来！”静平窃笑着说。
　　说着已经来到教室门口，静平蹲下让她站了起来，她就疼得大叫起来。老师就连忙拿来凳子让她坐下，脱下雨靴见她的脚脖鼓了起来，蚊子就吓得哭了起来说：“我的脚给摔断了！”老师说没那么严重，快到医疗室去看看。一个同学就要来帮着扶她，她就看着静平说自己能走。她扶着静平拐了几步离开教室就又让他揹着来到医疗室。大夫摸摸捏捏她的脚脖，说是没有伤着骨头，抹点松节油两天就会好的，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静平将她揹到家中，蚊子就说：“三哥哥，让你受累了。我刚才都害怕极了，以为要是骨头断了岂不成为瘸子，你还要我这个瘸子妹妹吗？”“不要瞎想！脚还疼吗？”说着他就轻轻地给她揉揉脚脖。她说：“果然不疼了！”静平这才轻松起来，对她家里巡视一番。见到墙上几幅工笔花鸟字画非常精美就问：“是谁画的？”“是我妈妈画的。她参加革命之前就是美专学生，假期清闲时她总要拿起画笔。对了！到我房间看看！”
　　静平扶她到了屋里，她就指着书桌上方墙上的小巧画框说：“这是我妈刚刚给我的生日礼物，她说今年是我的本命年。”但见画的是一幅含苞待放的《茉莉图》，活枝活叶精细得就像真的一样，画的一角还粘有蚊子的最新小照。静平看了惊叹不已地说：“原来你妈还是个画家！可惜三哥贫穷没有送给妹妹的生日礼物。”“你有！你已经送给我了，就是那首《忆秦娥?茉莉》。”蚊子兴奋地说“我妈送我时说‘画中留有空档，等我有了诗兴再给你补上几句。’我就给她诵了你的这首词来。她就感叹地说是‘绝配！’说这正是她心中想要的诗句。她说由你来题诗，算是你俩的合作。”
　　静平听了就不好意思地连说“不敢！”经不住蚊子的死缠硬磨，他就提笔书上蝇头小楷后说：“献丑！献丑！”蚊子就高兴地说：“今天摔得值得，既有哥哥来揹，还给妹妹补上生日礼物，可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随即哼唱道“好一朵茉莉花！——”
　　她见静平在笑就说：“人生快事，不诗当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