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X 第十章

　　28、再诉衷情兄妹成真
　　
　　见他将捡起的柳枝插在土堆上时，蚊子这才意识到他是触景伤情想起死去的小妹。她跑到跟前伸手就把那柳枝拔下扔到一边，生气地说：“你干的什么？摸错了坟就哭！”他却是不理，又固执地捡起那柳枝来。急得蚊子一头就扑在那小土堆上，呜呜地哭出声说：“你真是个三犟子！这就是个土堆，什么都不是！”蚊子的哭声使他清醒了许多，他就拉起蚊子说：“我们走吧！”
　　蚊子边走边抽咽着，知他心里难过就说：“清哥哥！你带我回家吧！我也想去看看小妹。”“对不起！刚才怪我失态，让你扫兴了。”“知你在想小妹，是我不该把你带到这儿，惹你生气了。”“没有。我是一时想起她来心里难过，就把什么都给忘了。”
　　太阳晒得人觉得燥热起来，好像夏日已经来临。二人默默地走到原下的池塘边，就在垂柳树荫下坐了下来，荫凉使得静平的心情平静不少，他抬头看了看蓝天白云就说：“清明晒死柳，一个麦把打一斗。”“这倒像是句老农的谚语，看来今年是个丰收之年。”蚊子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糖果，她惊喜地对静平说：“准是我妈昨晚放的，让我春游时吃。”她剥了一块放入静平口中，自己也含了一块说：“口干时糖能生津止渴。”
　　她见静平有了精神就问：“清哥哥，你说我俩谁大？”他听了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口中的糖块也被喷入水中就说：“不是谁大，是夜郎自大！”蚊子也觉得自己问的可笑，就推了他一下说：“你真坏！我知道你比我大。我今年十二，你呢？”“我比你大两岁，申酉戌，我属猴的，你是小狗？”“你才是小狗！琴子呢？”“我们同龄，她小我月份。”
　　蚊子又给他剥了块糖说：“那好，我和她都比你小，她能叫你‘三哥哥’，我也能叫，对不？”“你不是一直在叫‘清哥哥’吗？我也总是将你当妹妹看的。”她就着急起来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在班上比你年龄小的都可以称你叫哥哥，那是出于对长者的尊重。我第一次喊你‘亲哥哥’，那是被迫的。后来叫你‘清哥哥’虽是自愿，那仅是对你的帮助表达谢意。我现在想叫你‘三哥哥’，可是亲近之意。就像小妹和琴子一样，懂吗我的傻哥哥！”
　　静平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就说：“称个‘哥哥’还有这么多讲究？不过‘三哥哥’可不是随便叫的。小妹和琴子叫我‘三哥哥’，是因为我们有血缘亲情关系。而你我只是同窗好友，就是你说的友情。你还是叫我‘清哥哥’合适，我也喜欢听，大家也都习惯。”蚊子也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想他真的是个‘三犟子’不假，就是认死理。她就失望地故意说：“你一定是觉得我长得没有小妹和琴子好看，不配做你的妹妹，是吗？没听说就改一个字，把‘清’字改成‘三’字就是不行？你这个老三就这么金贵？”她已经说不下去了。
　　见她委屈地含着泪水，慌得静平忙说：“看你都想到哪里去了？你是我见到的最美丽的女孩，我打心眼里喜欢你来，你是知道的。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似曾相识，一见如故。我一直像哥哥似的护着你，难道你不觉得？”“这我都知道。可是你又没有喊过我一声妹妹，又不让我叫你三哥哥，我看你说的这些都有假话之嫌。而我呢，知你时时思念着小妹，就想像琴子一样以妹妹的身份来宽慰你。看来我也只能下辈子与你投胎一家才能做你的亲妹妹，叫你三哥哥了。”
　　蚊子的激将之法使他很是感动，就说：“我与琴子因血缘代沟只能私下以兄妹相称，你我虽无血缘关系，可是我们从相互认识至今打心眼里就是以兄妹相待。那就和琴子一样，你也私下里叫我‘三哥哥’，我私下里叫你‘玟妹妹’行不？”蚊子见他不再坚持血缘亲情，就得寸进尺地说：“不行！不行！我要人前人后都以兄妹相称相待。我两又无辈分之差，干吗要偷偷摸摸的？”他就为难地说：“那有什么法子？我们不能平白无故地在人前以兄妹相称，这叫做‘名不正则言不顺’。”
　　蚊子见他总算被自己说服就高兴地说：“要想跨越血缘鸿沟又能名正言顺的法子是我们就学那‘梁祝’故事结拜为干兄妹，岂不就等同亲情了吗？”静平也茅塞顿开地说：“这倒是最好不过！我怎么就没想到？原来古人早就解决了这一天大的难题。”
　　
　　29、杨柳青青愿证子心
　　
　　蚊子费尽口舌总算说服了他愿意以兄妹相称，她就高兴地一把将静平拉了起来说：“那我们得有一个结拜仪式，不得反悔！”见他点头同意，蚊子就张望四周想来找个证人。可是已近晌午周围却不见一个人影，只有身旁的老柳树近在眼前。她即想起戏中槐荫树作证的故事来，一手拉着静平站到树前，一本正经地念道：“垂杨柳呀，垂杨柳！我们二人为同窗好友，愿意结拜为兄妹以成手足之亲，请你成人之美做个见证，你可愿意？”说完她即含笑地顺手揽起一把柳丝将二人的手臂紧紧地缠在一起。就在这一刹那间，树上传来“佳！佳！佳！”三声。惊得二人都以为是树在答话，抬头却见是一只受了惊的喜鹊正从树梢上飞了出去。
　　蚊子高兴得连蹦几下说：“它愿意为我们作证！”静平也是惊叹不已。二人连忙向柳树鞠了一躬以表谢意，蚊子就甜甜地喊了声“三哥哥！”静平亦害羞地叫了声“玟妹妹！”二人都答应着激动地流出幸福的泪水。蚊子接着就哼唱道：“崖畔上开花崖畔上红，受苦人盼着那好光景。有朝一日翻了身，我和我的干哥哥……”她突然脸红地停了下来对静平说：“人生快事，不诗当歌！”“那我也只好献丑助兴了。”蚊子就鼓掌等着。静平说：“我又不会唱来！”“知道是诗！”就听他吟道：
　　杨柳青青，愿证子心。
　　犹如皎日，谓予不信。
　　池水深深，鱼感其情。
　　不离不分，余又何幸？
　　
　　蚊子听了就连声赞好地问：“可有题吗？”“你给出一个吧！”“就叫《妹誓》吧！”静平就说：“很是贴切！”
　　蚊子又诵了一遍就夸道：“不但情景交融，而且有些古风。又是特意为我而作的，我非常喜欢它来。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只会读书考试的书呆子来，自从上次听了你为小妹写的三首，就知你还颇具才情，有点相知恨晚。今天你能即情即景寥寥数语道出我们的心声，可知不是虚名。”静平被她夸得不好意思地说：“玟妹你过奖了，我不过读了几首诗词，有所感时就想胡诌几句，自我欣赏而已。”“我也不是只爱小说，小时候背的诗词，大了也能懂得其中的意境，有感时就想诵上几句。我一向自命不凡，瞧不起那些不爱读书头脑简单之人。可是与你相比我倒成了俗人。我以前在班上与那些痞子打打闹闹，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想来很是惭愧。”
　　静平就说：“我能理解，你现在不是都改了吗！那是因为你有难时缺少保护，是自卫的表现。现在有了三哥哥，我看谁还再敢欺负你来？”“是的，我成为大家眼中的疯丫头都是那几个痞子逼的。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对吧！后来又迷上小说，课也听不进去。”“我也喜欢看小说，辍学在家时就以小说诗词为伴。我看功课之余，读点闲书也没有什么坏处。”“那好，我家有许多古今中外的小说，还有唐诗宋词元曲，我都可以拿来给你看的。因为你是班长，以前你自己不说我也不敢主动让你来看的。”
　　二人结拜以后，蚊子就把父母收藏的各种书籍拿来让他观看，时常交流心得体会。静平很快就将她家中的小说诗词全都看完，只好又叫蚊子把鲁迅杂文和历史书籍也拿来充饥。从此蚊子对他就处处关心体贴，见他阴雨天中午不回家吃饭，就给他带些饼干零食让他垫垫肚子。静平也常从家里带来炒熟的花生蚕豆或是新采的菱角荸荠与她分享。冬季里他见蚊子最喜欢吃烤熟的红薯，早晨烧饭时总要给她烤上一块。他喜欢看蚊子香甜地连皮吃着红薯那开心的样子，仿佛又见自己给小妹带来好吃东西时她那高兴的情景。
　　自从有了清明那天原上插柳的经历，她就深知小妹在静平心中的地位。每当见他心情不好时就以为他又在思念小妹，她就会说：“三哥哥，又想小妹啦？我就是你的妹妹呀！”于是她就想方设法来分散他的思想，不是问他问题就是让他对对子，直到逗他开心起来。班上同学对他们二人的亲密关系也倒并不在意。
　　
　　30、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春夏之交雷雨不断，静平吃了早饭见雨停了就匆匆地向学校跑去。谁知未到小桥雨就由小变大起来，他就在风雨中低头边跑边唱：“小嘛小二郎，揹着个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不怕那风雨狂……”刚过了小桥就听到蚊子在身后喊“三哥哥！”回头见她正打着纸伞站在树下，静平就说：“鬼丫头，你又想吓唬我来？”她就笑道：“我是那能掐会算的白娘子，在这断桥等着为你遮风避雨呢！”说着她就来到静平身边，两人共用一把雨伞。他也笑道：“不对吧？你说反了，应是许仙为她遮雨。”“傻哥哥，意思还不一样？我在家门口见你在风雨中奔跑，就接你来了。听你在唱什么‘不怕太阳晒，哪怕那风雨狂！’正觉好笑，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来，你就像只兔子似的一溜烟跑了过去。”“谢谢玟妹！我嫌那油布雨伞又大又沉，容易被风吹翻，就想趁雨歇的空挡一口气跑到教室。”“可惜你不是那个刘伯温，能掐会算！”
　　刘伯温是谁啊？
　　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狗头军师，名叫刘基，字伯温。说他能在雨缝隙中行走雨水不会沾身，很有法术来的。
　　蚊子见伞小遮不住两人就说：“三哥哥，下次我换把大伞，凡是雨天我就在桥头接你。”他就高兴地说：“谢过玟妹！那我可就省事了，一言为定！”一会雨停了蚊子说：“三哥哥，听我跟你说，我昨晚做了个梦。”见她害羞的样子静平就说：“快说给三哥听听！准是一个美梦。”“我梦见你牵着我走在河边的草地上，可轻快啦！芳草中开着许多五颜六色的花朵，还有蝴蝶和燕子在我们周围飞来绕去。眼看小桥就在前面却就是走不到那里，你就说要抄近路，揹着我淌过小河流水。快上岸时就听有人在背后喊说我‘不知羞！’我就使劲蹬腿挣扎要下来自己走。结果你一松手，我就‘扑通’一声落入水中。惊醒时就听雷声轰轰才知是梦。我非常遗憾那诗情画意给雷打没了，我就连忙闭上眼睛想接着再做，可是到了天亮也没睡着。”
　　“这真是一个美梦！”他若有所思地说“我已好久没有做梦了，以前还常常梦见小妹来的……”蚊子就连忙说：“谁知起床后就见你在河堤上奔跑，你说这人为什么要做梦？”“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都把小妹给忘了！”蚊子见他又说小妹就着急起来说：“别老是小妹小妹的，我就是你的妹妹呀！”静平听了就不好意思地说：“好妹妹，现在有你陪伴，虽是提起她来，心里已经不像过去那么难过了。”蚊子这才放下心来说：“对了，我昨天跟我妈说想要到乡下去玩玩时，我妈说不放心来的。晚上睡觉时就想象着乡村美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可不是的，你说过要去一块芳草地，只有我们两人在玩。还要我像待小妹一样，揹你抱你到处去跑。”
　　她就开心地说：“那你就圆我这个梦吧！什么时候带我去玩？”“行。等到哪个星期天天气好时就带你去。到时候让村里的人都来看看，我还有没有一个美丽漂亮的妹妹？不过你是家中的宝贝丫头，没有你爸妈的同意我可不敢。”蚊子听了就由高兴变为丧气说：“我爸妈总是说我还小，不让我独自外出。我都上高小了，在他们眼中我永远也长不大的。”“你是人小心大，又没有哥哥姐姐照应，父母当然会不放心的。”
　　“对了！我已跟他们说了我俩结拜为兄妹，我要是说由你带我去玩他们准会同意的！”静平听了就担心地问：“你爸妈同意我们结拜吗？”“我妈听了就嘲笑地说‘那是小孩子过家家的事！’你说气人不？不过她又说她自己不能给我一个哥哥，也就不反对我去找一个哥哥。”静平这才放下心来，她又说道：“那是我告诉她你为小妹写的三首诗时说的。”于是他又紧张起来问道：“她听了怎么说来？”“她是满口夸你来的，说是虽然近于俗话，却是实景真情，手足之情溢于字里行间。特别是那首《清明》，她说不像是小孩之言，读了催人泪下。”“那首《妹誓》你也给她说了？”蚊子也不回答，就在那里忸怩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