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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九)(十)

作品名称:李愬雪夜平蔡州      作者:东湖      发布时间:2014-05-03 10:43:40      字数:8789

  (九)
  
  一个晴好的日子,李愬端坐于点将台上,众将领分坐两边,四周旌旗随风招展。
  一面杏黄旗高高竖起,十分醒目,上写着:山河十将。
  演兵场四围林木葱茏,官兵依着山势,分数个地段列队坐下,空旷的演兵场上不见一人。
  突然,点将台上传来一阵战鼓声……
  又传来一阵战鼓声……
  三阵战鼓擂过,只见“三河十将”统领、虞侯马少良于点将台上将手中红旗一挥,突然,“突将营”从密林中分为数路冲了出来,呐喊之声,震天撼地,层层叠叠,一往无前……
  一路旌旗上写――山河十将:尉迟。只见兄妹二人挥刀跃马疾驰在前,身后八百兵士右手持腰刀、左手持盾牌冲了出来。
  一路旌旗上写着――山河十将:闫。这一路尽使钢叉……
  一路旌旗上写着――山河十将:史。这一路尽使哨棒……
  一路两面旌旗上写着――山河十将:田。山河十将:马……
  四路兵马旋风般冲到场中,分四个方阵整齐排列。统领马少良红旗一挥,当下数千人悄无声息,仿佛这里是空旷的原野。
  马少良又一挥,三千余兵,立时变幻成武侯八卦阵,将士口中不断发出“嗨、嗨、嗨、嗨”之声。
  再一挥,又变幻成一字长蛇阵。滚地的阵形搅动着尘土漫天,只听呐喊声,难见露影之人。
  这些从山民团兵中招收的将士多年与贼兵交战,久经沙场,人人胆大包天,个个力大无穷,怒吼之声,山呼海啸。
  观看的官兵不时地发出惊呼与赞叹。
  战阵演练结束了,将士们自行休息。这时,只听山河十将闫士强高声叫道:“弟兄们,马壮将军的绝技武功,给大伙献上,要不要?”众将士齐声应道:“要――”
  十来位兵士从一旁连拉带推,滚出一个千把斤重的大碌碡来,放于场中央。
  马壮一来想在众人面前显显自己的神力,二来也想给大家助助兴,也就不客气地来到碌碡前,憨憨地笑笑。只见他挥挥拳脚运运气,扭转身子蹲下去,屁股一拱,碌碡就立了起来,又一拱,倒下去,如此几个回合,众人大笑不已。
  又见他扭过身子,双手一掀,就像翻石块、搬土胚一样容易,一连十数个,人人赞道:“神力,神力!”
  一会,马壮又叫人拿来自己的武器,一杆磨杠与五名兵士互推,兵士连连倒退。
  李愬站于点将台上,微微颔首,自言自语道:“时机到矣。”
  练兵场演练兵阵过后,官兵士气大振,众将多有献进军之策。李愬心中大喜:进兵的时机到了。于是,召集众将领商讨进军之策。
  李愬问马少良道:“宜阳寨贼将何许人也?”
  马少良道:“守将姓丁,名士良,为关西人氏,原为官军统领。贞元中,与吴元济作战被俘,丁士良谢不杀之恩,遂被吴元济所用。”
  “其武艺与将军相比若何?”
  “可以一战。”马少良答道。
  “报――”哨探报门而入“大人,丁士良率领人马又在寨外高声叫骂,施放冷箭,伤及‘突将营’兵士二人。”
  “再探。”李愬道。哨探应声而去。
  听到伤及“突将营”兵士,闫士强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忽”地站了起来叫道:“我们当团兵时,也没有如此受辱。丁士良有三头六臂?竟如此害怕!我愿带本部人马会会丁士良。”
  尉迟雅丹接道:“我们团兵不同于官兵。我们祖祖辈辈生活于此,家园被侵占,房屋被烧毁,猪、马、牛、羊尽被掠夺,许多人的父、母、妻、子被伤害,我们与贼兵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此下去,团兵如何安心于此?望大人三思。”
  “如此下去,还不如我们回家守护家园!”闫士强又高声叫道。“山河十将”也都随声附和。只有田智荣稳坐着,反复捋摸着山羊胡须,不动声色。
  众将的牢骚似乎在预料之中,李愬毫无愠怒之色,望着田智荣,和缓地说道:“田将军有何高见,说说看。”
  田智荣起身施礼道:“谨遵大人之命,不知当讲否?”
  李愬笑道:“但讲无妨,岂能怪罪将军。”
  田智荣面对诸位,缓缓地说道:“诸位将军,稍安勿躁。对敌示弱,这是李大人大谋大略也,可称‘骄兵之计’。李大人高坐中军大帐,任贼辱骂、施放冷箭,在于鼓我士气也,可称‘激将法’。一旦我士气激活,灭贼便在今朝也。对否,错否,愿聆听李大人教诲。”
  李愬微微笑道:“想不到山村乡野,竟有高人田将军,人称‘小诸葛’,名不虚传也。”
  马壮听了称赞之话,立时瞪大了双眼,张大着嘴巴,晃晃大脑袋,双手直拍着胸腔叫道:“我咋想不到,我咋想不到!”众人大笑。
  李愬又道:“田将军,请说说看,第一仗,该如何下手?”
  “我以为突袭为上。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田智荣答道。
  “啪”,李愬猛地拍了一下桌案,大声叫道:“好!”又对诸将说道,“李愬岂是贪生怕死之辈。食王之禄,忠王之事,吾岂不知晓!只是官兵连连败北,深感时机未到。今见众位将军壮怀激烈,群情振奋,吾为之动容。尔等岂不知吾早已谋略停当。”
  诸将听到此处,纷纷请战,闫士强高声叫道:“我愿为前部先锋!”
  马壮看到此,推推这个,推推那个,憋红着脸说道:“我、我、我干啥哩!”众人笑。
  李愬站了起来,挥挥手。待大家情绪平息之后,李愬道:“谋略不当,吾甘受天子降罪;阵前不力,有违将令者――”李愬从架上取下尚方宝剑,抽出一尺有余,只见那剑寒气逼人,又推于匣中,置放案上:“别怪李愬无情,吾会如诸葛孔明一样——挥泪斩马谡!”
  声音铿锵,掷地有声。
  众将领从未见李愬脸色如此冷峻,肃杀之气逼人,望之生畏。
  李愬扫视着帐下,威严地喝道:“众将听令,三更造饭,四更出营,号炮为令,违令者,斩无赦。”
  众将高声应道:“遵命。”
  众将退下,独留下马少良、董少芬、田智荣,四人人密议许久。
  
  第二天,新兴寨大营吊桥缓缓放下,兵士取下了免战牌。董少芬带着一队人马出了大营,过了吊桥,散乱不一地向宜阳寨走去。
  天气晴好,风和日丽,飞鸟并未因兵士出动而惊飞,在树丛中、在森林中鸣叫飞落。
  董少芬刚转过一道山岗,恰逢贼将丁士良带一队兵丁巡营。只见这位关西大汉,头戴银盔,身披甲胄,紫色面皮,短而硬的胡须,骑一匹五色战马,使一杆大砍刀,很是威武。
  士良看见官兵散乱不整,哈哈大笑,对兵士说:“看我擒捉这些猪狗!”拍马挥刀而来。少芬一见,回马便走。士良急急追赶,刚绕过山岗,只听一声怒喝:“下去!”士良就听脑后一阵风声,被马少良一刀拍于马下。董少芬回马擒捉,闫士强、闫士荣兄弟率兵士们一拥而上,按住倒地的丁士良,解开牛筋皮绳,五花大绑,拖拽于大营。
  突然,宜阳寨前一声惊天动地的号炮,伏兵从贼寨两边的树林中、草丛中跃然而起,似天兵突降。贼兵来不及关闭寨门,官兵就冲进了贼寨,刀光、剑光闪闪,杀贼之声阵阵。数年来,这些贼兵从来没有打过败仗,总是乘胜而归,哪里还会想到官兵冲进大营!贼兵惊慌失措,哭爹叫娘,狼奔豕突,如蝗虫般四散而逃,来不及逃走的,五个一群,十个一伙跪在地上等待官兵收降。跟随丁世良阵前回逃得贼兵见状,只好丢抛兵器,跪伏于地,单等官兵收降。
  官兵缴获了大批的甲胄兵器、物资给养,人人欢天喜地,欢呼之声响彻原野,一扫数年来的晦气。
  一队兵士压着最后的兵甲粮草,赶往新兴大寨。田智荣、马壮断后,命兵士拆毁、焚烧宜阳寨,熊熊大火冲天而起。
  新兴寨中军大帐内,李愬稳坐于案中,众将分两厢坐定,人人脸上挂着笑容,洋溢着胜利的喜悦。李愬命兵士押进丁士良。
  士良屡败官军,在新兴寨,多次骚扰、叫骂、施放冷箭伤人,大帐外群情鼎沸,一片喊杀之声。
  李愬端坐大帐中,士良仰首挺立。
  李愬喝道:“跪下!”
  士良大叫道:“要杀要剐,任由尔,何怒之有!”声声震帐,面无惧色。
  李愬赞道:“真大丈夫也。”命松绑,亲扶士良椅中坐下,对士良道:“将军原是朝廷军官,本应效忠天子,何以助纣为虐,涂炭百姓?迷途知返,犹未为晚。将军若今日归顺朝廷,吾申报天子,投吾军中,将功折罪,如何?”
  士良感动良久,遂跪拜于李愬前,说道:“今被大人施巧计擒捉,以礼相待,使吾再生,吾愿以死报答恩公之义,助公灭吴元济,以雪心中之悔恨矣。”李愬大喜,忙搀起士良,任其“捉生将”之职。
  李愬拿下了宜阳寨,得了“捉生将”丁士良,心中大喜,命军士放假三日,以示庆贺。
  各部杀猪宰羊,开坛畅饮,欢呼之声此起彼伏,新兴寨沉湎于节日的漩涡中,一扫数年之晦气
  
  (十)
  
  一行十余官军人马蜿蜒于文城关外的山道上,渐渐爬上了山脊一处便于观察文城关的地方,众人下马观望。
  李愬的目光扫视着巍峨、险峻的文城关,扫视着四周的山势,关前的战场,最后,目光落在了高霞寓率官军曾经驻扎过的旧营寨,被大火焚烧过的地方。
  林木中,时不时可显现烧毁过的片片旗帜、将士的衣甲、其它散落物,过火的栅栏的残存木桩,有的已被茂盛的草木掩映着。
  他的眼前似乎闪现出熊熊大火,官兵四散奔逃的情景。耳际传来风声、焚烧声、呐喊声,高霞寓痛苦,无奈、单人、单骑策马唐州的孤独形象。
  李愬远远地望着文城关,深沉地思索着。
  突然,文城关城门大开,从关上冲出一队兵丁,直奔而来。李愬见状,挥手众将上马,徐徐转回。
  
  新兴寨中军大帐内,李愬于众将领商议攻打文城关之策。
  尉迟雅丹说道:“我兄妹二人,愿带本部兵马为前部先锋,试探虚实,大人再做定夺。”
  史用诚说道:“宜阳寨已破,我军气势正盛,若四围攻打,贼兵难以四下相顾,城必破也。”
  李愬摇摇头道:“文城关号称‘铁城’,名不虚传。官军在此多次被打败,只宜智取,不可力战。”
  田智荣说道:“官兵伏于近城之处,用一将,诈败于敌,将贼兵引离城池,围而歼之,则文城可破也。”
  李愬道:“此计可用。但,守将吴秀琳,非无能之辈,倘若识破此计,又该如何?”
  丁士良施礼道:“众位将军有所不知,文城守将吴秀琳极有谋略,但,武艺平平,不足为虑。其手下大将陈光洽有万夫不当之勇。若擒捉了陈光洽,文城可破矣。”
  李愬道:“谁可领兵擒捉贼将陈光洽?”
  马壮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拍打着胸部“啪啪”作响,高声叫道:“谁能掀翻我,谁去。”说着,扎起了角斗架势。众人笑。
  史用诚说道:“陈光洽不打马下将军,你又不会骑马,如何去?”
  马壮一听此话,悻悻不乐地坐了下来,众人又笑。
  史用诚说道:“我兄弟二人愿领本部兵马前去活捉陈光洽。”
  丁士良道:“吾寸功未立,被大人授予‘捉生将’之职,总深怀愧疚。李大人、诸位将军:请让我领兵前往,定活捉陈光洽,献于帐前,以谢李大人高天厚恩,以谢诸位弟兄们深情厚谊。”
  李愬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活捉陈光洽,只可使巧计,不可力敌。‘捉生将’听令:命将军领史用诚、史用忠二位将军、率‘突将营’三千兵马前去活捉陈光洽。”三人向前,领了令箭。李愬又亲授机宜,三人点头称是。
  
  文城关前,丁世良扎好阵脚,命兵士叫阵。
  一声号炮,关门洞开,从关内冲出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守关副将陈光洽。城楼上,吴秀琳正在观察阵情。
  两军对圆,丁士良正要发话,陈光洽身边一牙将也不答话,跃马挥刀冲向前来。
  丁士良冷笑一声,看看贼将近前,举起大刀迎了上去,只三回合,只听士良大喊一声,牙将翻身落马,身首两段。官兵顿刻欢呼起来,高喊着:“杀贼,杀贼!”
  陈光洽大怒,跃马飞驰而来。士良见光洽来势凶猛,忙虚晃几刀,策马后退几步,双手一揖,高声叫道:“将军且慢,听我好言劝你几句,再战不迟。”
  陈光洽怒骂道:“无耻叛贼,还有何面目与我搭话。看刀!”大刀猛地挥了过来。士良被逼无奈,只好持刀相斗。二人一连斗了二三十个回合。
  士良看到光洽刀法浑熟,无有破绽,于是,虚晃一刀,回马便朝本阵奔来。陈光洽穷追不舍。看看光洽已近阵前,只见史用诚从阵后闪出,用手一挥,高叫一声:“下去!”一鹅卵大小石球飞手而出,正中光洽战马右眼。光洽战马哀鸣数声,前蹄高高奋起,即刻倒地,四肢抽搐,光洽被战马拖倒。史用诚、史用忠兄弟二人与众兵士一拥向前,将陈光洽绑得结实。
  贼兵见主将被捉,呼喊着、拖曳着兵器,逃回关上。
  吴秀琳站在城头上看得目瞪口呆,望着官军押着陈光洽渐渐远去,不由得捶胸顿足,懊悔万分。
  
  文城关府衙后院是一处花园,花园中一池碧水。明净的夜空悬浮着一轮明月,若隐若现的房舍、花木、圆月倒影池中,微风起处,涟漪轻泛,池水中又一番天地。吴秀琳身着软衣纱帽,一副秀士打扮,坐于几案前。几案上,几盘点心,一壶酒,几只杯,身旁有两小童斟酒侍立。几案前,一左一右坐两妾,长发高挽,丰腴、美艳至极。一位怀抱琵琶,一位手抚古琴,正弹奏着古曲,曲调婉约、深沉,哀怨动人。
  只听二人轻弹弱唱,正是王之涣的《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一曲歌了,吴秀琳饮了一杯酒,一边用手击节几案,一边自己哼唱着又一首曲词。两妾已听出是王之涣的《登鹳雀楼》,忙随了上去: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吴秀琳唱得轻慢舒缓,泪眼潮潮,又饮了一杯酒,用手一挥道:“下去吧。”两妾施礼退去。
  吴秀琳命两小童撤去果盘、杯具,点上烛火,摆上笔、墨、纸、砚,奋笔疾书,几行隶楷跃然纸上。
  中常侍、太子詹事、唐州节度使李愬大人台鉴:
  吾,罪将吴秀琳也。本天子朝臣,为吴氏父子所裹挟,不得已,背离朝廷已数年矣。吾,岂不知此诛灭九族、凌迟处死、弥天之大罪呼!久处朝廷之远,身不由己矣。今见丁士良为大人重用,使吾暗夜如见一缕光亮矣。吾,今献文城,使大人立不朽之功于朝廷。诚望大人禀明天子,赦吾之罪,吾视大人如再生之父母也……
  吴秀琳书罢,转身回走。两小童收拾笔、墨、纸、砚。
  
  李愬坐于中军大帐内,文武众将分坐两边。李愬命道:“压粮官程异、‘山河十将’尉迟雅媜听命:命你二人引五百兵押送贼将陈光洽于唐州大牢,听候朝廷发落;再从唐州押运粮草转运新兴大寨,不可有误。”二将领命而出。
  李愬正要发令,哨探一声进报:“报——贼将吴秀琳差人与大人书信一封,请大人过目。”
  虞侯马少良接过书信,递于李愬。李愬读了书信,大喜过望,手掌猛击桌案叫道:“文城关破也!唐州刺史史进城听命!”
  史进城应声出列,答道:“卑职在。”
  “命刺史大人率‘山河十将’、领三千兵至文城关,收降吴秀琳。吾率中军随后赶到,速速前去,好生安慰,勿使生乱。”李愬交代道。史进城领命而出。
  刺史史进城、‘山河十将’领命出了中军大帐。众将军纷纷上马,提着兵器,谈笑风生,喜欢万千,跟着刺史史进城浩浩荡荡开向文城关。
  史进城领三千将士来到文城关前,只见关门紧闭,正要叫小校叩关收降,突然,关上鼓声阵阵,矢石如雨。史进城大惊失色,忙命将士退后一箭之地,令哨探飞马回驰新兴寨,禀告李愬。
  李愬正要与马少良、董少芬等人上马,只见一骑飞马疾驰而来。哨探来到众人面前,翻身下马,跪报道:“李大人,吴秀琳有诈!大军前至文城关,突然,城上矢石如雨,关门紧闭。”
  李愬猛地一愣,惊问道:“可曾伤有将士?”
  哨探回报道:“禀大人,未伤一人。”
  李愬想了想,微微笑道:“速去回禀史大人,不要惊慌。这是吴秀琳要吾前去亲自收降。”回头又对马少良等人道:“吴秀琳心细如发,这是因怕官军有诈,单等吾前去受降。快,上马。”
  李愬等人纷纷上马,快马加鞭,来至文城关。
  官兵见主帅到来,立刻欢声雷动,手举着刀、枪、剑、戟,高声呐喊着:“杀贼,杀贼!”兵器如林,寒光闪闪,场面宏大,激奋人心。
  李愬来不及下马,策马于高处,对着将士叫道:“吴秀琳非诈降,是专侯吾前去收降也,尔等扎好阵脚,待吾前去。”说罢,独自策马前去。
  马少良、董少芬策马相随。李愬止住道:“吴秀琳不欺吾也!其所以突然放箭,是因刺史官阶太小,未能接洽耳。”说罢,单人独骑,来至关前。
  吴秀琳站在城楼上看得真真切切,见李愬前来,立刻命兵士大开城门,也单人独骑,飞马下关。
  吴秀琳来到李愬面前,翻身下马,跪拜于李愬脚下,口中说道:“罪臣吴秀琳,羞见节度使李大人。”说罢,常跪不起,恸哭不已。
  李愬久久地抚摸着秀琳的项背,安抚道:“迷途知返,犹未为晚。今将军背离吴贼,降于天子,也不失英雄之本色矣。待吾奏明朝廷,赦将军之罪。将军献文城关,功莫大焉。”
  吴秀琳道:“羞愧,羞愧!李大人雅量、海涵。吴某至死也不忘恩公大仁大义也。”说完又叩头不止。
  李愬掺扶起秀琳道:“如今,你已是大唐的将军,你我,兄弟也。破灭吴元济,扫平蔡州,使百姓安居乐业,乃吾之夙愿也。”
  秀琳道:“谢恩公不弃,吾愿竭诚相报,此心天地可鉴!”二人相互掺挽着向关上走去。关上、关下将士一起高呼“万岁,万岁。”呼喊之声响彻山林、原野。
  
  李愬高坐于文城府衙正堂之上,两厢是官军文武众将领。吴秀琳带领一班文官武将跪于堂下。
  吴秀琳双手高举着账册文表说道:“节度使李大人在上,吾等愿听命于左右,为国立功。这是文城守关将士名册、仓廪、账目,数字钱粮,均在其中,请大人过目。”
  马少良接过放到案上。李愬忙下阶掺起秀琳,对一班降将说道:“诸位将军,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一班降将“呼啦啦”地站了起来,分坐两厢。
  李愬道:“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众人随吴将军背离吴元济,乃天子洪福、百姓洪福也,也是尔等仁智的选择。吾已奏明朝廷随吾出入疆场,以戴罪之身,将功折罪,可乎?”
  文武降将一起答道:“我等愿军前效命,将功折罪。”
  李愬听后大喜,高声叫道:“唐州刺史史进诚大人、尉迟雅丹将军听命:命你二人带五百兵,护送文城关守将之老小家眷,迁于唐州,好生安顿,勿使阵前将士分心。”
  二人应道:“遵命。”离帐而去。
  “催粮官程异、尉迟雅媜将军听命:鉴于淮西大旱,吾已申报朝廷,命你二人领本部兵马于文城关前开设粥棚,施舍四方流民,救民于水火,以彰显天子爱民之恩德。”
  二人领命而去。
  “其余将校,安坐于位,就此摆酒设宴。一为文城关大捷,二为庆贺文城守将归顺天子。诸将可脱盔解甲,解下佩剑,开怀畅饮。”
  堂下一片欢呼之声。李愬又命人于堂下摆一案与众位平起平坐。
  马少良高声叫道:“开——宴――”
  司厨们进进出出,大块的牛、羊肉,鸡、鹅、鱼、鸭,杯、盘、酒具,摆满了案几之上,人人欢喜无比。
  李愬、吴秀琳、马少良案几紧挨着,彼此亲密无间。
  几杯热酒下肚,吴秀琳涨红着面皮,对李愬道:“李大人,吾有两小妾,弹、拨、歌、舞,很是悦目入耳,愿为诸将助兴,若何?”
  李愬道:“饮酒助兴,歌舞升平,有何不可。”
  吴秀琳起身道:“诸位将军,谨遵李大人之命,有丝竹之音助兴,以娱诸位将军。”说罢,双手一拍,从后堂走出两美妾,娉娉婷婷,如仙女下凡,一抱琵琶,一抚古琴,坐于堂中,“叮叮咚咚”,调停得当,一阵仙乐,飘飘渺渺地从天上飘来。
  众将官不由地停住了手中的杯盏,呆看着二美妾的弹唱。细听,乃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恶辱兮当告谁?茄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
  出入宫廷的李愬,自然对这宫廷之乐十分熟悉,一边击节,一边轻声合唱。只看得众将官心神荡漾,只听得众将官目瞪口呆。
  一曲终了,马壮拍拍自个大脑袋反复地说:“我当神仙了,我当神仙了。”身旁的田智荣拉拉马壮道:“要当神仙,且听下曲。”众人大笑。
  李愬微笑着对二美妾道:“宫廷音乐,太得高深,来一首《无衣》如何?”说罢,自己已唱了起来,琵琶、古琴紧紧随上。
  这首民间音乐,人人耳熟能详,众人也就跟着唱了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雄壮有力的歌声传之远近,酒色壮胆,人人豪气冲天。
  突然,吴秀琳长跪于李愬案前说道:“李大人:刚才弹唱者,乃吾之两小妾也。吾深谢大人之厚恩,愿将两小妾献与大人,以解鞍马之劳顿,诚望恩公纳之。”说完,涕流满面,人人为之动情。
  李愬突然站起,连连摇手,作色道:“将军请起。你我,兄弟也,何出此言!吾奉天子之命,剿灭吴元济,为的是淮西百姓免遭涂炭,其可以美色愉悦?况,众多弟兄,无有家室多矣,随吾征战,辛苦至极,岂能独自安享欢乐,忘了兄弟?望将军迁两妾于唐州家室,吾心方安也。”
  吴秀林满面羞愧道:“得罪,得罪。恩公高风亮节,实吾之楷模也。”于是,对两小妾挥了挥手,两小妾识趣地退了下去。
  吴秀琳还就与座,众将领听了此话,无不动容,感慨万千。
  
  文城关外,数里之遥,在几株高大树木的旁边,程异、尉迟雅媜搭建起了一长溜的简易芦棚。芦棚下,支有十几只大锅。司厨们不断地下米、煮粥、烧火,施舍四方饥饿的流民。不远处,有兵士守卫着,用车辆围堆在一起的屯粮的地方;更远处,有站哨的兵士。
  适逢当年蔡州大旱,众百姓纷纷外逃,饥民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步履艰难,多为老人、妇女、孩童。
  尉迟雅媜见一老妇人拄着拐杖,摇摇欲坠,身旁有一小女孩艰难地扶着奶奶,赶紧走了过来,搀扶着老妇人坐到一大石上,命兵士端来一碗粥,尉迟雅媜接过碗递与老妇人,老妇人艰难地指指小女孩。雅媜道:“老大娘,你先吃,还有。”兵士端着粥碗正向小女孩走来。
  小女孩如饿虎扑食,一口气就喝完了粥,向兵士伸张着空碗。
  老大娘喝完了粥,有了点气力,颤巍巍地跪了下来。雅媜慌忙拉了起来,十分亲切地说道:“老大娘,我和你一样,也是被叛兵所逼,投了官军。你家住哪里?”
  老大娘说道:“蔡州城外三十里,听说官军放饭,我走了三天才到这儿,谢官军老爷救命之恩。”说罢,又要下跪。
  雅媜拦挡道:“蔡州城也遭了饥荒年景?”
  “唉!”老妇人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吴元济老贼,纵兵抢掠,把百姓的粮食抢得一粒不剩。逼得老百姓网罗山雀,挖光野菜,搜尽鱼虾,乡亲们盼望官军老爷快快杀尽这些害民贼。”
  尉迟雅媜道:“我也是活不下去了,才从军杀贼。我一定要把这些告诉节度使李愬大人。”
  一棵高大、身围丈余的大树下,饥民围在树下,树身上张贴着告示,一衙役正在读着告示。
  旁边不远地方的一棵大树前,用木杆临时绑扎起、又用柏枝、松枝插满的彩门,横木上挂一长木板,上写:文城行县。
  用长条木板与木棍绑扎起来的桌案,几只马扎。县官坐于中间,身旁几位衙役,刀笔吏一旁正与几位饥民交涉着什么。
  只听读告示的衙役大声念道:“……淮西饥民:李愬大人将淮西民情上告朝廷,天子得知淮西连年兵祸,百姓饥馑,特在文城设立行县,以理淮西饥民之事。愿投亲靠友者,本县发放路费银两,无所依者,着本行县手谕,可迁往唐州、随州、邓州、房州……皇恩浩荡,泽及淮西;天子爱民,雨露甘霖。”
  淮西饥民,奔走相告,投奔行县,络绎不绝,前后达五千余户。也有小股叛兵前来投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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