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节：却是很遗憾

　　几天来，陈村长对团团很不满意，原因是昨天下午，厨房里无柴，他跑去问团团要斧头，谁知被团团冷了一眼，道：“你问我，我去问斧头？反正不会到我的手里，也不会无顾飞到你的手里。”话音一落，团团就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陈村长不但脸上无光，反着了一脸灰，就退到门外去。他气在心头，又不敢多说什么，因为心里很明白，大毛就是自己送上西天的，他想到这里，心里暗自骂起团团来，道：“你狗日妇人，看你猫尾巴抹不得，还有点翘呢？”
　　“看起来，你团团的毛毛有些不顺，要老子给你整顺起，是不是？你别以为我制服不了你，这几天我是你的菜，再过几天，你就是我的菜，只等选举结束，老子当上了村长，就非收拾你不可，我不相信你不求我，也不相信你不服我，你看嘛？”
　　陈村长一支烟没有抽完，刘会计就过来了，便问道：“陈村长，家里事情安排差不多了？”
　　“是，差不多了，我也是刚才整好丧架，你是才回来？”
　　“嗯，才回来。”
　　“坑井打好了吗？”
　　“哎呀，晓是哪个看的地方，点都不好打，下面全是石头，打不下去，全靠大家力气大，我看那地穴不如何。”
　　“可能是殷阳通先生嘛。”
　　“要说殷阳通先生，在阴阳八卦、地理、堪舆学方面，是过得硬的呢！”
　　陈村长恨上心来，道：“话说回来，过得硬，就是葬着‘金龟穴’，又起卵作用，还不是……”他话到嘴边，又急忙刹车，左右看了一眼，见无人听自己说话，又压低声音补充道：“还不是断了香火。”
　　“不一定，你晓人家没有同床呀！”
　　“哎呀，我算死了，团团没得尝过，她守着大毛，纯粹是‘妮姑的东西——无人受用’，不知‘草’长了好深。”他话完，只见桃支书下至阶阳，朝自己走过来。
　　按照分工，桃支书是负责给大毛打“板纸钱”，一天打到黑，还没有打得完。他实在是受不了了，才暂时休息一会儿，准备吃过晚饭加夜班，心想，无论如何，都要打完，以好整理装箱，明早随着一同出行。
　　桃支书站了一会儿，出门来，又看到陈村长与刘会计在一起，就突然想起村里面的选举工作来。
　　一心不宜二用，桃支书原想等大毛的丧事结束以后，才召开组以上干部会，采取一次性到位，贯彻程书记到桃园村检查工作的重要指示。所以，就没有与他们通气，眼看明天大毛的丧事结束了，趁此机会，事先与他们两个统一一下意见也可以。
　　却说那天，程书记走以后，桃支书急忙带着几位干部来到蛮二家。可是，待他们赶到时，陈村长与刘会计早已去了医院，于是就忙起家中的事情来，一直没有时间与他们两个沟通，便通报有关程书记来村里检查工作的情况。
　　“桃支书，要休息一会儿？”陈村长见桃支书来到跟前，就问道。
　　“是，休息一会儿，腰板就打硬了。”
　　“桃支书这几天很辛苦！”刘会计补充道。
　　“这几天，大家都彼此彼此，话说回来，都是应该的，咱们干部就要为群众着想。”桃支书说。
　　“是呀，桃支书说得很对！”陈村长附和道。
　　提起干部，刘会计就马上想起程书记到桃园村的事儿，问道：“桃支书，听说程书记来我们村检查工作去？”
　　“是，我正想与你们说这事儿。”
　　其实，程书记来桃园村检查工作的消息，刘会计于抬回大毛的当天晚上，就全然知道了，只是忙理大毛的丧事儿，没有了解程书记来桃园村检查工作的具体情况，其反应如何，特别是对我刘屙四。
　　对于程书记的到来，刘会计失去一个机会，觉得十分可惜。他原想借此机会，在程书记面前表现一番，尽显自己的能力，便进一步得到领导的赏识，以顺利实现当选村长的愿望。
　　刘会计想起这些事情，就烦恼起来。心想，他娘的，就是陈村长这些鬼事情，耽误了老子的大事儿，搞得我没有时间与群众拉关系，像这样搞下去，说不定老子当村长的事情，还要受到严重影响呢？
　　却说陈村长，听了桃支书的介绍，心里还要气愤点，他更是觉得可惜，甚至是暴跳如雷的怨恨。回想前头，自从到乡里面开会，就听说程书记要到各村走一走。于此，他一直在等待与盼望程书记的到来。
　　在陈村长心里，早就作了充分的准备。心想，求主不得，退而次之，当村长是完全可以的，如果程书记要来桃园村的话，包括你桃支书与刘会计在内，任何人都不要与我抢接待的问题。关于吃饭的事情，就一定要安排在我家，目的是想借接待的方便，进一步与程书记拉好关系，事先抢得领导的支持，从而再次当选桃园村的村长。
　　陈村长叹了一口气，甚感失去见到程书记的机会，是一种极大的遗憾与损失，尽管大毛已是死了的人，但他都还在恨他，恨他死得不着时，怎么早不死，迟不死，偏偏就在程书记视察桃园村那天死。
　　程书记也是怪，早不来，迟不来，偏偏选在大毛死亡的日子来，再说来之后，你桃支书也应该通知我一声，怎么不通知呢，是不是在暗暗搞我的名堂？刘会计也是没有屁出息的东西，耳朵不长长一点，书记到咱们村上来了，还不晓得，在搞什么呀？陈村长怪了这个，又怪那个，怪来怪去，一坡怪到底，所有人都在他的埋怨之中。
　　自从大毛出医院以后，万医生又经过五个日夜的折磨，心灵的斗争十分激烈，始终无法平静下来。他根本没有想到，大毛久病初醒，竟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瞬间惊奇……回忆经过，其那糜烂的灵魂，在一场反悔中，极力爬坡，突然遇到一线救治的光明，可是还没来得急高兴之时，就一下子跌落到低谷。
　　大毛死了，万医生找不到良心的补救措施，原本想拿点钱给团团，作为自己的一份人情，可是团团不但没有要他的，连移送大毛尸体的小工钱，以及买纸、买蜡烛、买香等所有的开销，她都一分不少地还给了万医生。他回想团团还钱的场面，心里着实难过。
　　话说那天，陈村长们抬起大毛出发时，院落中响起了一阵鞭炮声，声音十分惨淡，且看透在阳光上的烟雾，显得格外苍白，更使晚秋的院子，异常地凄冷。
　　万医生正在办公室检讨自己，突然听到鞭炮声响，知道是大毛出发了。他慌忙回过神来，起身下楼，可是刚至楼梯上，又与团团得了一个对撞。他见是团团，立时站定，即刻倒出愧疚而难过的心情来，道：“团团，大毛走了，我拿点钱给你，你拿去买点纸给他烧。”
　　悲痛延续久远的沉默，团团望着万医生，无话可说，只顾流下泪水，看他拿到手上的200块钱，就如同将自己的心放在刀刃上一样，一直在滴血、一直在流泪。
　　“给，团团，拿去！”万医生恳求道。
　　“万医生，不能、不能，我不要你的钱，我是来还你的钱！”团团说着，反从包里拿出一些钱来，递给万医生。
　　万医生的眼光从团团的手里，回到自己的手里，再滑到团团的手里，不知如何是好，于是低沉道：“你还我什么钱？”
　　“你请的小工费，还有买纸、买蜡烛……”
　　“哦，那就算了吧！”
　　“怎么算了呢，这是应该还你的钱。”大毛远去的时间，不容团团久留在医院，于是她将钱塞在万医生的手上，就转身下楼，随着哭泣的声音，回荡在长长的楼道里。
　　万医生呆若木鸡，团团放到手里的钱，全部掉在地上，那一张张钱，就如一条条无形的鞭子，使劲地抽打在自己的身上，痛心更痛，灵魂的漏洞一再无法修复，从未落过泪水的万医生，实在抑制不住心灵的痛楚，泪如珍珠，速速下落。他没有在意掉在地上的钱，只顾恍恍惚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此时此刻，正从楼下上来的韦小丽，见此情景，就捡起那些掉在地上的钱，尾随万医生进办公室，随便放到桌子上，然后脱下工作服，下班回家。
　　万医生见韦小丽将钱放到桌子上，就拭去泪水，慢慢坐下来，无意间发现，散落在桌上的钱正好是88块，正是他早上为大毛所花的钱，而且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万医生心想，开小工费的时候，团团在场，她当然知道是多少，可是对于买纸、买烛、买香的时候，是我个人去的，她又不晓得，怎么知道所付的钱呢？
　　原来，团团带着眼泪，从停尸房出来，看到万医生提起一些纸和烛，交给一个小工在外面烧的时候，就知道所有这些都是万医生去买的。尽管到了这一天，但团团还是不糊涂，还是原来的观点，绝不欠他万医生一分钱。于是，过了一会儿，她就去医院门口“小卖部”打听，是在杨利家买的，共花了二十八块钱，加上小工费，总共是88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