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节:冷雨淋秋黄
作品名称:桃园一家人 作者:老屋 发布时间:2014-07-18 15:38:55 字数:3138
桃芳吃过饭,收理完毕,洗了一把冷水脸,然后照照镜子,将披在肩上的头发向后理了一下,就去平安乡卫生院。
去平安乡的路,她本是很熟悉,但走起来,怎么就变得如此陌生,没有童年的欢歌笑语,没有青春的生气勃勃,曾经的记忆,就如同飘零的落叶,被岁月化得一无所有。今秋的落叶,又在重复着去年的路,但一切又不是昨天的故事。
心还是自己的心,但身子却不是心脏在指挥,整个身子的构造,好像显得无关紧要。踏着脚下的路,不是自己的路,走着不是自己的路,仿佛是地狱之路,修这地狱之路的人,不是我,而是父亲、母亲、陈村长、刘会计。
桃芳一路走着,摸摸自己的脸,回忆刚才出门时,照在镜中的那一瞬间,简直无法认出自己,青春早已荡然无存,就像越过夏季的绿叶,渐显苍老,黄皮寡瘦。
秋风吹起,落叶凄凉,蝉声散落,小草枯黄,清溪消瘦,野渡无人,路边的菊花也流下心寒的眼泪。朦胧中,桃芳看看远方,近至眼前,闪现的泪花里,似乎有柱子的身影,但不是相会的日子。
桃芳拭去脸上泪水,道:“柱子哥,你在那里,你给我写了回信吗,途中会不会丢失?现在去平安乡,我先到邮政所看看,是否能够收到你的回信?”
柱子出了邮局的门,不时回首邮局,既而流转空中,看是否有鸽子在飞翔,生怕夹带不好信件,从空中落下来。
柱子不断回想信中的内容,想象桃芳,道:“芳!我永远属于你,我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改变爱你的诚心,无论什么情况,什么时候,我都愿意为你牺牲一切,你不要失去生活的勇气和希望。我相信,雨后是晴天,大哥也会康复出院。”
大毛还是昨天的样子,吊针依然打上,但液体滴得十分缓慢,真是度秒如年,那等待流经滴口的液体,让人甚是心焦,五瓶液体又要输到晚上十二点过。
穿越液体瓶中的空气泡,半天才出现一个,分明是大毛生命危险的暗示,他的身体早就成为液体的“过水丘”,就如万医生的努力,一切都在等待大毛的生命结束。
万医生使劲地咒骂,骂了陈村长,又骂自己;骂了自己,又骂陈村长,轮去轮来,一直骂到天黑,良心的鞭子始终还在抽打着他,使他如同流水一样,永远不能停止,似乎只有这样,心里才痛快。
陈村长还在回家的路上,他们三个人醉翁翁的,有说有笑,谈论这次会议的内容,还有晚餐时喝酒的情景,特别是陈村长乐得不得了,因为他得到程书记的另眼相看,而且还多喝了两杯酒。
乡里面十分重视这次会议,特作安排,会后进行大会餐。
为了保证这次换届选举的圆满成功,诸如加强宣传、选民登记等大量前期工作,要靠村干部去完成。所以,班子成员与各村干部都分别劝劝酒,借酒捎话,给他们压压担子,打打气,务必使同志们团结一致,尽心尽力,搞好这次换届选举工作,给上级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陈村长庆幸自己成功了,一路都在回忆晚餐的场面,特别是与程书记喝酒的时候。心想,虽然自己醉了,但是很高兴,高兴的是程书记高看了自己,最后多敬了我两杯酒。
程书记给陈村长敬酒的时候,还给他作了一些成绩上的肯定,同时提出了工作要求和希望。陈村长自感不错,看来我当桃园村新一届村长,又有新的盼头了。
陈村长想去想来,认为还是昨晚上做得很正确,定是两斤蜂糖在发酵,还在开花……我猜,肯定程书记事先喝了一杯,觉得味道不错,因此才在餐桌上敬我两杯酒,谁说不是糖水起了作用呢?
不是蜂糖送得正确,而是程书记有谋略。话说程书记,昨天晚上,自陈村长出门以后,他也在想,新官要理旧事,而且要黑白分明,但理事还得要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因为在理旧事的时候,往往要影响到新事儿,不管干部是非如何,正确与否,当下就以换届选举工作的大局为重。
所以,即使个别干部有问题,以暂时放下,先让他们办好事情再说。心想,等待这项工作结束以后,再去清理也不迟,即便是有问题的干部选出来了,到时候也要将他拿下,特别是对陈村长这种人,听说不但有桃芳之事儿,通奸叶枝花,而且还恶习不改,伙同县医院万医生一道,继续暗害大毛,一定要查清楚,严厉打击。
程书记怎么晓得陈村长伙同万医生暗害大毛之事呢?他是听向南春说的,而向南春又是听侄儿媳妇说的。
却说昨天晚上,就在陈村长离开程书记的寝室之后,又时逢玉器村支部书记向南春去汇报工作,在说起与桃园村是毗邻村的时候,程书记又马上想起刚出去不久的陈村长来。
待向南春汇报完毕之后,程书记与他闲聊时,顺便向他了解了陈村长一些个人情况。
事已凑巧,那向南春的老婆,正是桃福满堂下的一个侄女,算是一门重要亲戚,而向南春的侄儿媳妇,又是万医生的姨侄女。上个星期,其侄儿媳妇去万医生家玩耍时,听万医生说起……因此,她晓得这事儿,回来以后,就传到了向南春的耳朵里,只因两边都是亲戚,不好参与得,但从内心来说,更多的还是偏向于桃家这边。于此,自然对陈村长不满意,甚至有些愤恨。
见程书记问起陈村长,向南春就借此机会,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所知道的情况。所以,由来程书记心中有数。
七点半钟,值班的护士来了,韦小丽来到办公室找笔,发现万医生没有回家,于是问:“万医生,好像今晚上不该你值夜班吧?”
“是的,不该我,但是……我要在这里等待,等待大毛的液体输完以后,再观察一下!”
“万医生,吃饭了吗?”
“还没有,现在去吃!”经韦小丽一提醒,此时此刻,万医生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没有吃晚饭。可是,他感到点都不饿,不是因为他的中午饭吃得好,吃得多,而是因为忧郁难过,不想吃饭。
万医生拿起饭盒,快步下楼,去向医院的食堂……其实,夜幕早已拉下,在无边的寂静中,只有树影还在灯光下摇来摇去,催化夜深人静。
“万医生,怎么现在才来?”炊事员问。
“我我,我有事忙!”他“我”了半天,还是没有“我”出问题的实质来,只是笼统的说‘我有事忙’。
“你现在才来,没有好菜了,只有一些南瓜汤、炒茄子、西红柿炒豆腐。哦!那里还剩有一丁点肉丝。”
“不要紧,随便吃一点就行了!”万医生也在过着简单的生活,就像液体流过大毛的身体一样,不过是走一下形式而已。
万医生端起饭,一边走,一边吃。在这个夜里,他分明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吞噬着扭曲良心的黑夜。
万医生极为不安,吃了不到一半的饭菜,就倒在了路边的垃圾桶里。于是,又摸摸团团还给自己的那些钱,接着想,如何将这些钱用到大毛的身上去,如何送到团团的手里,让她理所当然的接受,不再还我,这还是一个疑难问题。
团团还了万医生的钱,心里踏实多了,少有些忧虑,少纷扰她护理大毛的心情。她坐在床上,守着液体瓶,不想离开,艰难地等待那微微的一线希望。
尽管液体滴得如此缓慢,但这种缓慢,对她团团来说,还是一种不灭的火焰,即使大毛的病医不好,天天输液,也希望液体永远这样滴下去,永远有他生命的存在。
一会儿,团团又站起来,自语道:“看这形势,大毛最多也是几天时间,还有四天就是秋分,我听母亲说过,老中医郑医生给他看病时,说他的病要到秋分去,可能要验证他的话。
如果再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干脆明天我去给他的衣服买来,于死之前给他穿上,免得到时候不好穿。再说,又是我一个人在这里,还有家中的事情也要做,主要是大毛的棺材,虽然我给母亲说了,叫她回去买,不知她办得了不?”
团团不是怀疑母亲的办事能力,而是非常担心她老了,再加上思想负担过重,万一出个三长两短来,真是不好想。话说回来,担心归担心,鞭长莫及,没有办法,自己又不能回家替代她,只有由她去做,即使办不好,也不能埋怨她,毕竟她老了。
蛮二思归思,哭归哭,光是睡起不起来,也不是办法,事情还得面对。接近傍晚,她终于起床,心想,与团团商量的事情,要尽快去办好,万一大毛明天就走了,棺材没有买,到时候就麻烦,这是一件大事情,千万拖不得。
蛮二准备晚饭后,到寨上去打听一下,看谁家有现成的棺材,而且又是多余的,或者说能不能挪出来……说起这些事儿,她又突然想起,还要请人砍柴、打米、备菜,这些虽然看起来是小事儿,但不得不要,而且必须提前准备,到时候要就是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