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节：真没有想到

　　桃芳饭后，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会儿又抬起来，摆摆脑壳。她反反复复地想，道：“柱子哥，路在何方？一面围墙还在死死地围着，墙上仿佛有一个门，但那门不是为我自己所开的，实在没有突围之处，希望有一天，有一扇门真正属于我自己，便能够从那里痛痛快快地走出去，找到我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幸福！”
　　柱子也好像在告诉她：“芳！你就坚持吧，有一个人正在为你开启一道门，那开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你就来吧！我在这里等待你，我会拉着你的手，不怕风，不怕雨，不怕艰难险阻，共同去寻找我们的美好生活。我已经看到了，在那里，在眼前，在我们的脚下，有一片属于你我共同生活的天地，我们已经创造，还要创造，幸福不会那么遥远！”
　　桃芳努力地想着，半握着拳头，道：“陈村长、刘会计、母亲，一切的想法，你们就死心了吧！我一生一世选定了柱子，就决意不改，只爱他一个人，就是柱子不娶我，我一样的爱他，爱他地久天长，或者宁愿清守一生，也不会走进陈家的门，也不再另嫁他人。”
　　其实，柱子在收发室拿到桃芳的信时，本想急忙拆开，火速看完，可他为什么没有呢？
　　原来，柱子在翻看信件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信件表面有些不平滑，好像被水浸泡过的，由此预料到，一定是桃芳的泪水。所以，他心里难过，有一种不祥之兆，无论如何，还是回到寝室再说。
　　桃芳想到柱子，倾心唯一的爱，就想到上次给柱子所写的回信。心想，时间这么久了，不知你收到没有，希望你看了以后，能够理解我的心情。于是，不自觉道：“柱子哥！对不起你，我心里非常难过，真的，不要怪我，我实在没有办法！”
　　柱子进了寝室，拿出信来，翻到正面，再次看看，确定先前的眼光是正确的，是桃芳的泪水，这个时候，他心里极度难过。一会儿，他还是慢慢坐下来，拆开信封，读起信来：
　　柱子哥，您好！我心爱的柱子，在我提笔之前，心里十分矛盾，总是写不下去这封信，但我想了，又不能不写。如果不写，始终放不下你，逃避你，心里还是想着你！事到如今，是好是歹，只有这样说下去，你就让我说吧，希望你不要埋怨我，乃至恨我！
　　柱子读到这里，似乎预感到什么，极不愉快的心情，再次跌落为满面的疑惑与哀愁。他还在继续往下读，可是心情也在继续往下滑，下至低谷，几乎是悲鸣的呼喊：“桃芳啊，我心爱人，我真的没有想到，现实就是这么惨淡！”
　　柱子抹着泪水，哭声连连，一种回旋的声音，令人肝肠寸断，眼前一片昏暗，不知自己处在什么地方。泪眼汪洋，一把又一把，透过心灵，冲洗在那些颤抖的文字上。
　　柱子哥！当你读完这封信以后，不知你怎样度过每一天、每一个夜晚、每一个时辰，乃至每一分钟、每一秒钟？但不管怎么说，希望你不要悲伤，也不要流泪，因为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知道这些事情，因此而伤心，以致影响你的身心健康和学习。
　　柱子哥！我曾是春天的一朵花，为你开放过、为你微笑过，你悄悄地走来，我依偎着你，甜蜜在你的怀抱里，谁知，一夜无情风雨，花瓣碎落脚下，泪水淋漓。
　　我有一种感觉，在这个季节里，一切都在渐渐地远去。无论黑夜，还是白天，我都宁愿坚守在这里，因为明年春天，我还要为你开放、还要为你微笑，我会尽情潇洒在春风里。
　　柱子哥！不管你能否接受我，但事实就是这样。从今以后，也许你不再爱我，或许恨我，但无论爱也好，恨也罢，我都如月宫嫦娥，愿清守一辈子，爱你却是依然，依然爱你！
　　‘我都如月宫嫦娥，愿清守一辈子……’读到这里，柱子又回过来，重新读着这一段文字，真是痛心疾首，泪喊道：“我不明白，世间为什么这样，为什么让无处可想？”
　　一会儿，柱子闭眼，摇头道：“我的妈呀，现实多残酷，一场无情风雨，卷走了我无数的期望，竟让我是如此地寒冷、如此地伤心！陈村长，你太恶心了，也太残忍了！我问你，你有没有良心、有没有道德，你的道德到哪里去了？我的天呀，你太无情了！”他说着，站起来，泪流花花，佛如飘零的落叶。
　　
　　话说陈村长，去邮政所给儿子交信回来，一路上，他还在回忆信中的内容：“儿子啊！我们都老了，你也长大了，应该找一个媳妇成家，人们常说“金窝银窝，值不住家里的狗窝”，外面再好，最终还要回来，不要只想到在外面打工，打工的目的，是为了找点钱；找钱的目的，也是为了成家，成家更为重要！”
　　“当然，说起成家，这个责任还是我们的，我和你妈很着急，你今年二十二岁了，年纪也不小了，按照农村的风俗‘早栽秧，早打谷，早生儿子早想（享）福’，这是我和妈的想法。”
　　“儿子，你想一想，一个人能有几个二十二呢，光阴一混就过去了，像抽省（笋）子一样，如果年龄大了，就有些困难，要是过了三十岁，还找不到媳妇，就要打光困（棍），那咋办呢？”
　　“因为这个事情，我们经常在想，有时还睡不着。自从去年以来，我们更是着急，早晚总在给你想办法，可是一直没有落实。虽然附近有几个姑娘，看起来人才长得可以，但论起来，与我们不是‘门当户对’，差距有点远。所以，我们就没有请人去提亲。”
　　“而今年，好像运气来了，算是祖上阴（殷）实，给我们修来福气，原来给你所开的娃娃亲，虽然关系断了几年，但经过我们努力争取，这断桥路又重新修好了，现在比以前修得劳（牢）实，人家没有任何想法，而且还主动找上门来，与我们接恰（洽）关系，商量结婚之大事儿。”
　　“而且桃芳还说，她早就想你回来了，已经给我们说了三四次，叫我们一定写信给你，等你回来之后，就准备结婚。所以，我才给你写这封信来，告诉这个天大的喜事儿。儿子，我也相信，当你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一定比我更高兴。”
　　“儿子啊！现在时鸡（机）来了，我们要真（珍）息（惜）这个鸡（机）会，而且抓住不放，把桃芳接进门来，这样，我们也完成一件事情。所以，我现在秤（慎）重告诉你，你给我记住，当你接到信以后，不要拖眼（延）时间，一定要抓紧回来，一定哈，一定一定！不管是什么事情，你都要放下，因为结婚是大事儿，父亲总算给你搞定了，现在我和你妈正在作必要的准备工作，你就快点回来，我们等你。”
　　陈村长想起这些，就想起桃芳、想起柱子、想起大毛、想起米丽拉、想起团团、想起蛮二、想起桃福满……所有这些人，都被我收拾了，也全是自己下了毒手，才有我儿子娶媳妇的希望。
　　然则那刘会计，原是我的“大臣”，因犯了错误，被我“流放”三千里。最近，因为立功表现，我又把他召回来，重新起用，让他为我服务。我想，现在不要得罪他，尽量把他用好管好，让他做出成效。不过，慢慢来，等到事情结束以后，再次“流放”他，让他永远回不了南朝。陈村长想着，很快上了自家院子。
　　刘会计也是同样的想法，总在告诉自己，要善于把握形势，在力量微弱的时候，尽量不和他陈皮对抗，厚积薄发，一旦时机成熟，事业成功，反过来就放弃他，便将他推向深渊，一脚踩死他。
　　陈村长进屋，端起一杯茶水，坐在堂屋里的椅子上，不断回忆刘会计从蛮二家传来的消息，皆大欢喜，有感丰收。于是，将想当村长一事儿，又忘得一干二净，说：“就目前来说，其他事情都是卵的，娶媳妇才是真神，才是大事儿！”
　　说起大事儿，陈村长又想到儿子老实巴交，得过媳妇就征服不了，依靠父亲来当“头等将军”。想起来，儿子实在有些吃亏，不好意思。但是，当他想到桃芳反叛儿子时，心里又是火起……无可奈何之际，我这个当父亲的，在关键之时，也不得不站出来，替儿子打抱不平，便亲自挂帅，兴师动众，北征“匈奴”，为你争来这块口中肉，也是应该的，而且做得很好，完全正确。
　　在胜利陶冶的喜悦中，陈村长又问起桃芳来，自语道：“桃芳！如何呀？相信我的本事吧，你跳去跳来，还是没有逃出我陈家的门槛儿，你现在还有什么想法，你就服了吧,何必再坚持下去？”
　　陈村长洋洋得意，右手半握，在左手掌上击了一下，道：“我想，早晚就是这样的结果，要说当初，你桃芳想开点，不去死死想着那个柱子，乖乖巧巧地做我的儿媳妇，又得哪吃亏，同时也少走些弯路。我看，你现在的处境非常艰难，嫂子死了，老爹去了，洁身毁了，大毛将要入土了，你说，你还去依靠谁呀？”
　　“你桃芳死心想着柱子，但人家柱子不死心想着你，凭你现在的样子，他还要你吗，不是空鸡巴货？还有刘会计，你亲口说的，这事儿包在你身上，我相信你不会吹牛皮，我希望你一定办好，不要说百分之百，百分之九十五的把握应该有噻？”陈村长说起这些，真是如此高兴。
　　刘会计多次上桃家门，都是同样的结果。却说今天晚饭后，他又到蛮二家，还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在想，这次恐怕要少皮，大嘴大巴在陈村长面前表态，如果办不好，那他对我刘阿四的能耐就要打折扣，可是想什么办法呢，桃芳死不承认，我也不能骗说将事情办好了。
　　刘会计边走边想，“哎呀”一声，加快步伐，道：“话说难收，衣破难补，既然大话出口，就一定要办好，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都无所谓，说不定将陈村长这事情办好了，他还要帮我选上村长呢，现在我只有采取硬办法，多给桃芳施加压力，至于蛮二那里，就用不着说了。我想，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得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