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节：步步是陷阱

　　陈村长吃过饭，不再占用万医生的休息时间，因为他下午还要上班，于是就道谢而别，到街上去玩了半天才回家。
　　他回家的时候，一路回忆今天所办的事儿，因为很顺利，心情着实舒畅，左也在感谢老表，右也在感谢老表，胜利地说：“放心好了，要收拾你大毛，老子有的是办法，算卵事！不怕你家要了我的钱，拿去也守不住。我早就说了，叫你狗日欺（吃）铜屙铁，你不相信？还有你刘阿四，我也记得你，既然你不识好歹，老子就不管你……算了，不卖力就不卖力，老子也不求你了！”
　　
　　刘会计坐在火铺上，落瞟瞟看着电视节目《三国演义》中的煮酒论英雄，等待蛮二和桃芳吃饭。其实，他根本没有什么心思看电视，目的是打发时间而已。
　　在刘会计的心里，更多停留在许书记叫他代理桃园村村民委员会事务的兴头上，进一步细想，一无批文，二无公章，光是口头代理，代理什么呢，话话一句，起屁用？我想，还是要将公章拿到手，才有代理村民委员会事务的权力。
　　刘会计想着，双手叉脂合掌，贴在胸前，暗暗道：哎呀！干脆这样，等下个星期，去找许书记才有办法。我想，在进一步汇报村里工作时，自然就要谈到陈村长，借此机会，奏他一本，离间他两亲家的关系，让乡里出面，将公章收过来，再转到我的手里好一些。如此，我既不得罪人，也免得直接到陈村长手里要公章而发生冲突。
　　桃芳吃过饭，坐在火铺上，低头无语，回忆先前决定喝农药的情景，就感到无比地伤心。就事而言，她认为确实死了比活着好受，因为这样，所有的不幸与流言蜚语，都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逐渐淡忘下去，甚至一了百了。
　　当桃芳想起母亲那真诚的劝慰时，又觉得道理所在，自我安慰——是！人活着，迟早要死，但生命只有一次，从生到死，不是一个独立的过程，都充满着丝丝缕缕的人间往来和纠结关系。
　　有的人为了自己，却总是容不得别人的存在，千方百计挤压别人，算计别人，让别人活得不快乐，甚至退出人生的舞台，或者说越早越好，这就是那些活得很自私的人的表现。他们时时都在想，总希望自己站在别人的前头，活在别人的心中。
　　可是，人世间也有人偏偏在乎别人的存在，尤其是那些做好事的人，还有亲人与朋友，往往因为他们的突然消失，让一个人的生活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因为这样，常常免不了心灵深处的创伤，久久难以愈合，甚至终身难忘，这就是那些因为别人的活着，而去拼命活着的人，因为别人总在自己的心中……她想起这些，就想起心爱的柱子，又觉得没有轻生的必要，“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我想，为了他、为了爱、为了将来，还是好好地活下去！
　　刘会计见蛮二坐上火铺，就关闭电视，转过身来看着她，十分同情地说：“蛮嫂！你家非常具体，一年灾难重重，接踵而至，压得人都喘不过气来。但是，我劝你，一定要硬起心肠，想法撑持过去，只有这样，才有出头的日子！”
　　“是！刘会计，你说得很对，我以前有些想不开是事实，但是现在想开了。我觉得一个人，几十年当中，哪里不受些苦难与折磨，古话常说：‘无灾无难，平平淡淡；大灾大难，大福大贵！苦难与曲折也是人生的财富，无以跌倒，无以成人……’我想，我们还是要站起来！”蛮二这样说的目的，也是在间接开导桃芳的思想，让她树立起生活的信心和勇气。
　　刘会计深知蛮二的话意，转首桃芳，停了一会儿，说：“桃芳！我想问你，你心头到底藏些什么秘密，能不能说出来，让我帮帮忙，解解闷，好不好？”
　　桃芳侧过身来，依然保持沉默。
　　“其实，苦闷于事，事出于心，心想事成。有些事情，如果长期郁闷在心中，时间长了，自然就生出毛病来，人们常说‘郁积伤肝’，就是这个道理。如果说是因为陈村长……我认为，没有必要忧虑，我上次给你们说过，不要怕他，反正现在全村都晓得你的事儿了，你还怕他干什么？”刘会计除了安慰以外，又有意激发桃芳的心情，让她与陈村长抗衡下去，甚至希望她明天就去派出所报案，把他关进班房，自己就放放心心地在桃园村当起村长来。
　　桃芳低下头，还是不作声。
　　蛮二见桃芳无言，就直接问道：“你去医院检查了，到底是哪样情况，我还不晓得，也应该给我说一说，看是不是……如果是，那我们就好商量，以便早点打定主意？”
　　“是！”桃芳抬起头来，右手理着头发说。
　　“不出预料，我说是嘛，既是这样，那非找他不可！”蛮二不断肯定自己当初的猜测，愤怒地说。
　　刘会计轮转眼睛，好像听天书一样，不知二人对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蛮二说要找的人是谁，是不是陈村长，假如不是陈村长，又是不是自己？他侧过身来，一边挠背上的痒痒，一边探问蛮二，道：“你们的意思，我还没有听得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想问一下，你要找的人，是不是陈村长？”
　　“是，是他，因为他强暴桃芳，已经怀孕了！”
　　“怀孕，这可了得哟？”
　　“可了得，你不相信？事实就是这样，不会有假的，今天我去医院检查了，听贺医生说……”接着，桃芳将在平安乡卫生院检查的结果说了一遍。
　　刘会计听了桃芳的话，十分激动。因为他正愁去向许书记汇报工作时，找不到有关陈村长的新闻材料。他想着，捏紧拳头，暗自道：“对了、对了，完全对了！这个材料很好，许书记肯定没有听到过。我想，这是令他最气愤的事儿，也是我搞陈皮下台，争得‘村官’的有力材料，现在没有问题，公章完全可以拿到手！”
　　“现在来说，我是不顾了，必须找他！”蛮二横心道。
　　“是！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好一个陈村长，如此心黑，害人不浅呀！”刘会计高兴，拥护蛮二，便骂起陈村长来。
　　“我的天呀，害我们无路可走……”蛮二接着刘会计的话说。
　　刘会计点点头，咬牙切齿，继续指手骂道：“舅子陈皮，十足的毒蛇，咬人的恶狗，害人的恶狼，做事不留后路的绝代鬼。”很显然，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在蛮二与桃芳面前，尽说陈村长不仁不义，全面体现自己的公道正直与好心肠来。
　　一会儿，他又将去乡里面如何见到许书记，许书记怎样关注桃芳之事儿，以及发怒的模样，包括口头免去陈村长的职务，由自己代理桃园村村民委员会事务等等之事儿，如实地向蛮二与桃芳说了一遍。
　　最后，刘会计还装着为桃芳讨回公道的样子，放低声音说：“不要紧！下周我又要去找许书记，顺便反映桃芳的情况。借此机会，在上一次基础上，再奏上一本，继续取得领导的关心和支持，到那时候，你们才上门去找他，看他打什么主意？”
　　“我是说不等明天，现在就去找他，不管如何，叫他陈皮给我拿个说法来！”
　　“不，蛮嫂，暂时不忙！等我下周去乡里面回来再说，看领导是什么反应。我想，除给他村长职务下以外，关键是要把公章收过来，那才有办法，即使要告他，不说别的，单是材料上，也要村里面签字盖章。如果没有公章，那就等于白说。”刘会计劝道。
　　“好是好，但是我觉得……”
　　“不怕，没得问题！俗话说：官帽戴头不一般，官帽掉了好下滩；转眼变成落汤鸡，身不自由心不欢。我想，于当下来说，摘下他的帽子是关键，也是最根本的做法，收他的公章，固然是整他的要害之处。这样一来，‘帽子’落了，公章失了，就意味着失去了权力，再来处理你们这个事儿，那就好办得多！到时候，他不出钱，就交人来！”
　　蛮二听了刘会计的话，心里有些踏实，觉得他是实实在在在为桃家着想，就依从他的话，暂时不去找陈村长，但她不知道刘会计所说‘就交人来’的意思，于是问道：“你刚才说……”
　　“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有人会找他的，班房有他陈皮坐的，我晓得想办法，我一定要替你们出气！”说着，看看手表，见时间不早了，就起身回家。
　　时间在忙碌中飞逝而过，大毛住进医院二十四天了，看病情来说，在上周的基础上，稍微有一点好转……可是，从前天下午开始，不知什么原因，病情又反了。
　　本是看到一丝希望的团团，鼻子眼睛又愁着了一堆。她跑上跑下，非常着急，三次找到万医生，说：“万医生，大毛的病又反了，晓是药的问题，还是其他原因呢？”
　　“不是药的问题，是他的病太复杂了，我确实没有办法！”万医生瞟了团团一眼，故显一脸无奈道。
　　团团眼含泪水，诉说自己的苦处，说：“说实话，我心里很难过，几年前，丈夫去世，留下我和孩子，俩娘母孤零零地过着……”
　　万医生歪了一下身子，眼含怒火，直烧团团，一言不发。
　　“现在，我进了大毛家，可他一直生病，我是做着一个名上的妻子。尽管他生病，也从不失去我心中的希望！我想，只要他有口气，我都会尽自己的努力，哪怕千辛万苦，也无所谓，因为我不能失去他，这个家更不能没有他。万医生，我求你，想尽一切办法给大毛医治，好吗？”团团哀求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