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节：定然有原因

　　团团回到病房，连忙打开饭盒子，分别端给蛮二和花瓶。蛮二端起饭就问：“团团，你吃了没有？”
　　“妈！我吃了，你们吃，别管我。”说着，她收拾好买来的东西，并将苹果分出大半，连同蛋糕放到蛮二背来的背篓里，说：“妈！这些蛋糕和苹果，就拿回去吃。”
　　蛮二吃着，内心感动，觉得团团会为人懂得孝敬：“团团！看样子，你瘦了，这段时间像没吃饭一样，我给你说，该吃要吃，人是铁，饭是钢，要吃饭，才有精神，不要把身体拖垮了。大毛在这儿全靠你，我是想得到而做不到，不过家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在屋里会安排好的！”她话没说完，只见万医生进病房来。
　　“哎哟，是表兄弟！”花瓶惊奇地问。
　　“噫，没有注意，是表嫂，在这里干吗？”万医生回答。
　　“我来看大毛。”
　　万医生眼睛瞪了一下，指着大毛问：“他是你们哪个？”
　　“不是，是我们寨上的，同一个村。”花瓶微笑着说。
　　因为万医生与陈村长是姨老表关系。近几年，由于各自事儿，都忙着，没有互相往来，但她对他很熟悉。所以，万医生进来的时候，花瓶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万医生近至床前，看看瓶中的液体，接着调了一下输液阀，让液体流得更慢一些。再看看大毛的面部表情，就侧过身来问团团：“输起液体以后，没有其他反应？”
　　“没有，主要是汗水多。”
　　“汗水的问题，主要是感冒了，身体本身虚弱。再说这种病，其治疗的难点，也是反复无常，加之气候时凉时热，更容易感冒，尤其是晚上，要注意盖被子，防着凉。”
　　团团听了万医生的话，接连不断地点头，说：“万医生！麻烦你，也非常感谢你，你给我放在了心上。”
　　“不用担心，医生面对每一个病人都是一样的，医好病人，是我们医生的职责。其实，我们医生和病人家属的心情一样，都希望病人早日康复出院，甚至还要心急一些。有时，虽然尽心尽力了，但未必能做到药到病除。所以，医生只能医得病人的病，却医不了病人的命。作为我来说，也在积极想办法，一句话，我会尽力而为！”他话完，接着向花瓶打了一声招呼，就出门而去。
　　团团对万医生的心情表达十分满意，送他出门，接着转身至床边，又用纸吸去大毛脸上的汗水。
　　“团团，应该给他买条毛巾嘛！”花瓶建议说。
　　“买的有，今天早上我洗了，还在外边晾着，没有干。刚才，我上街忘记，没有再买一条来，不过没有关系，等会儿我去买，这医院后面也有卖的。”说着，她将盖在大毛身上的被子又理了一下。
　　不一会儿，大毛醒来，面对母亲和花瓶的呼喊，他只是应了一句，而且声音十分微弱，看样子没有精神。尽管这样，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母亲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花瓶，是陈村长的老婆。
　　因为桃芳的婚姻问题，她成了桃家的仇人，虽然在他心里没有过敏性反应，但是见到她，他心里始终觉得不舒服。所以，他看了一眼，就移开自己的目光，将头转向里边。
　　花瓶见了，顿时有些尴尬，她从他那细微的动作中，或多或少，都读出一些大毛的心情来，于是自感扫兴，后退两步，至窗子边站着，无意识地浏览窗外的风景，以及那些过往的行人。
　　花瓶心想，无论大毛家任何人，用哪种眼光看待我，都是正常的，谁叫我和陈村长是一家人呢？因为那些毫无人道的事情是他做的，并且给人家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任何人面对这些，都是一样的心情。说实在点，还算桃家人胸怀宽广，没有告他，这可是天大的面子，人家对天对地都对得起我们。所以，我受这点冷眼和委曲，也是应该的，算不了什么。
　　蛮二和团团还在商量，怎样安排家里的活路。秋收到了，只等包谷收完，就要收稻谷。往年，两家人的秋收中，虽然活路有所往来，但毕竟是两家人，各有各的交往、各有各的人情、各有各的安排，再说粮食也是各收各管，现在两家合为一家，面积要多一半，又少了三个劳力，如今两家人的秋收任务，全都落到蛮二和桃芳的身上，实在是有些沉重，而且忙不过来。
　　团团建议道：“妈！秋收就是抢收天、抢天色，时间很紧，家里劳力又少，忙不开，你回去还是多请几个人帮忙，事到如今，我相信，别人也理解我们的难处。至于生活安排，将我屋里稻谷拿出来打米，还有三块腊肉在火炕上，有些鸡蛋在衣柜上面的纸盒里，柜子里还有黄花菜、洋芋片、粉丝、干盐菜、豆腐皮，老酸菜也有！”她一一给母亲说明。
　　蛮二领会团团的意思，说：“团团！不用你担心，家里的活路有娘顶着，你只管放心，我会做好的，你在这里好好服侍大毛就行了！”她话到这里，只见花瓶喊：“蛮嫂，时间不早了，我们走，老了又走得慢，可能回去要黑。”
　　团团看看时间，的确不早了，于是也催母亲早点回去。
　　花瓶靠近团团，从包中摸出一些钱来，说：“我是空手来的，没有给大毛买什么东西，给！这三百块钱，是我一点小小心意，拿去给他买点吃的！”说着，将钱递到团团手里。
　　“瓶娘！哪个要你的钱，大毛要吃什么，我这里也有钱买，你自己拿去用！”说着，将钱又还到花瓶手里。
　　花瓶又拿给团团，说：“团团，你就不要推辞了，拿起，我是有心有意，又不是拿着好看的？”
　　蛮二站在一旁，有些着急，不知如何是好，说：“瓶嫂！我说用不着了，拿什么钱呢？”她话中有话，不好意思，底气不足，不敢像团团那样说‘我这里也有钱’，因为她内心清楚，今天拿来的钱，其中有一部分就是那天晚上花瓶拿去的。
　　话说那天晚上，蛮二放好花瓶送去的钱以后，心里一直难过。她想，这些钱到底叫什么钱呢？每一张都是一滴血、一滴泪，一个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但事到如今，无奈，只有用钱来平衡暂时的心里，这样做较为合适一些。在思虑的痛苦中，她好不容易才睡着。
　　次日早上，她与桃芳商量，还是准备将钱拿去还给花瓶，但桃芳却不屑一顾地说：“凭什么要还她，要讲补偿的话，他陈村长补偿得起吗，不要说这点钱，就是十倍、百倍、千倍、万倍，他都无法补偿的？”
　　“事实倒是这样！我觉得……”
　　“你是觉得不好收他的，或者说嫌多了，是不是？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他们是一家人，可她不像陈村长那样良心丑，就看在她的面子上，暂时不予追究，至于她拿来的钱就收下，再说哥哥治病，也要得当紧，也可以拿去用噻！”
　　蛮二听了桃芳的话，觉得也有道理，于是就没有再论此事，也不打算再去外面借钱了。为此，来的时候，蛮二就在其中数一部分出来，加上借来的700块钱，拿着与花瓶一道上路。她想，如桃芳所说，花瓶与陈村长不一样，她是一个有良心的人。
　　递过去，递过来，反复几次，花瓶见团团推辞不要，只好将钱放到大毛的床上，转身而走。团团捡起来，尾追出去，可是那里追得上。一会儿，花瓶就下楼了。
　　团团追不上，又不可能甩丢，只好放进自己的包里。她想，就暂时收着，但无论如何，都不要她的钱，不管她诚心与否，回去以后，我一定要还给她。
　　
　　“不还我的钱，得行吗？狗日杂种些，要老子的钱，我绝对要让你们欺（吃）铜屙铁，不相信，你们就看嘛。”陈村长在厢房楼上走来走去，只顾用心乱骂，便回忆刘会计的话，说：“叶枝花那里去了8000块钱，大毛家又去了9000块钱，合起来就是17000块呀。他娘的，舅子老公些，不要批（屁）脸的，仓下的老鼠，把我家底都掏空了。”他万分气愤，接连骂起娘来。
　　话说陈村长，连日以来，受老婆管制，不敢出远门。他感到很不自由，日子难过，但这些都是小事，关键是去了17000块“板板钱”以后，心里很不快活。于是，恨从心头起，几天来，都咬牙切齿，像要吃人似的，只拿老婆无奈，不敢发气而已，今见老婆去医院看望大毛去了，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
　　陈村长睡了一早上，起床洗脸刷牙，然后在火铺上坐一会儿，接着抽起一支烟，想起老婆去看大毛，就想起17000块钱。于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管他刘会计、蛮二、大毛、桃芳，还是一枝花和桃软糖，都一马拿下，骂他们如狗屎，道：“狗日些，绝私儿，不要脸面的狗东西，暗暗来收拾我，要我的钱，以为好整，你们就整噻？日你家先人，欺（吃）屎不揩脸的，老子今天要咒死你们。”
　　开始，陈村长本想骂了一会儿就算了，不过是出出恶气，可是没有想到，越骂越气，越气越骂，骂起来就不收火。他从正房骂到厢房，骂了一早晨的“朝天娘”，骂累了，就去煮早饭吃。
　　吃饭后，下午接着骂，但是所骂的对象就改变了，主要是以刘会计为主，不时骂一阵桃软糖，而对于叶枝花，只是偶尔提一句，因为毕竟曾经同道，也好过一天，睡那么久，没去一分钱。所以，怪去怪来，罪大恶极，还是刘会计，他没有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