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心灰意更冷

　　桃芳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想法，父亲去世，于自己来说，还是一种心灵的解脱，从此以后，不再有人干涉自己的事儿，特别是婚姻自由。
　　一会儿，桃芳又回过来想，就算是解脱，又有什么作用呢？假如父亲不死，已改变不了我现在的遭遇，或许桃、陈二家还要扯大皮，也说不清楚，不知要扯到哪一天才收场。说白了，父亲在不在，死不死，于我来说，都是难上加难，雪上加霜啊！
　　俗话说：“世上难买后悔药，人间哪有长年梦？”包括父亲那天早上的觉醒，乃至气愤至极，喊说‘要去找陈村长。’但最终落得什么结果，还不是心脏病突发而死。想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蛮二见桃芳只是哭泣，不答自己的话，没有办法，不便追问下去，于是就带着眼泪出门来。
　　半个月以后，陈村长从女婿家回来。当天晚上，他就打发人来喊刘会计，说找他有事儿，主要是听听这段时间村上对自己有些什么风声，或进一步说，就是关于桃家的事情，重点是桃芳之事儿，以及大毛和团团的关系情况。他想着，在厢房楼上走来走去。
　　刘会计代理村长行使职权的半个月里，不像当会计那样，无所事事，村长有事儿安排干，村里无事儿闲着看。如今，却是公章在手，村民们自然要找上门来办事儿。所以，有了权力，显得有些繁忙，那些办事儿的人，也非常懂得起，无烟便是酒，无酒也有糖，无烟无酒，就是面条也要拿把来。一句话，他们手上基本没有缺过礼物。
　　刚才，村民刘清册来给儿子申办〈少数民族证明〉时，也提了一些礼物来。事情完毕，刘会计急忙送走客人，转而到屋里翻翻口袋，看到底提些什么东西，结果打开一看，十分高兴，道：“哟！没有想到，刘清册真懂得起，还拿的是瓶子酒，而且两瓶不一样：一瓶是“绿豆大曲”，一瓶是“鸭溪窖”！”
　　一会儿，刘会计又摸摸酒，说：“半个月来，还没有人给我拿过瓶子酒呢，狗日呀！难怪人家争官儿当，就连这小小村长，也还有些来头，捞点‘油水’没问题！”他说着，脸上笑眯了。
　　之后，刘会计认真总结，搬起指头算，半个月时间里，共有三十八人来办事儿，其中仅有五人没拿礼物，那三十三人中：一是桃阳进打“准生证明”时，拿一条好烟来，牌子是“帝王”呢；二是桃天职办“宅基地证明”时，拿四包白糖来；三是郑华二……不待他一一回忆结束，就听外边有人在喊自己。
　　“刘会计、刘会计……”叶枝花站在院子里，大声喊道。
　　“哎！是哪个？”刘会计一边答应，一边出门。
　　叶枝花见刘会计出来，就上前两步，说：“刘会计！陈村长找你有事儿，叫你马上过去。”
　　“是不是哟？”刘会计正经道。
　　“真的！不骗你，叫你过去一趟，他在屋里等你。”叶枝花见刘会计有些迟疑，又重复了一遍，才转身回家。
　　话说叶枝花，半月不见陈村长，心里也有些想法。下午，她听说他回来了，趁自己丈夫外出不在家，想去招他来一次。可是，她去以后，见他说有事儿，要找刘会计商量，准是无心无意，再说隔了半个月，还有那糟糠之妻也在等着他。所以，她借故汇报工作，只是说了些题外话，就失意回家。当她走的时候，陈村长就顺便叫她捎信给刘会计。
　　刘会计接话以后，回到屋里，一屁股坐下，很不高兴，听说陈村长有事儿找自己，心里就明白，什么屁事儿？定是叫我交还公章的问题，百分之百。他陈皮回来了，哪还有我刘阿四的苕卖哟！尽管如此，可是他还是想推迟一会儿，哪怕十分钟、五分钟、一分钟，都再等一等，看还有没有人来办事儿，以好再捞点“外水”。
　　两个小时过去，还是不见人来，他只好拿起公章，反复地看了看，极不情愿地迈向去陈村长家的路。
　　陈村长在厢房走廊上，不知走了多少转，左等不见刘会计，右等不见刘会计，于是极不耐烦地骂道：“刘阿四，你龟儿子，爬你娘去了，怎么还不来？我最多再等你半个小时，如果你还不来，老子就叫你作检讨，甚至叫你不要当会计了。”
　　刘会计拿起公章，心里不爽快，也是一边走，一边骂：“陈村长，你个狗杂种，既是去了，怎么不多耍几天来？你他娘的，做了那么多恶事情，又不在路上摔死你个舅子，要是你死了，不就该我当村长、我管公章、我掌大权……”他不时重复，直到陈村长院子边，方才静下心来。
　　陈村长见刘会计姗姗来迟，就没像往常那样很客气，有礼节地让座，而是让他站在那里，像审问犯人一样，质问道：“你在屋里做哪样，怎么现在才来，我早就等不耐烦了，你自己看看时间，我等你多久了，三个多小时，这么长时间？我看你呀，有点不讲政治呢，今天就算了，你记住，下不为例！”
　　刘会计吃了陈村长一顿“麦巴”，心里很不舒服，但无话可说，赶忙将公章还给他，便厚着脸皮坐下来，撒谎说：“陈村长，我家里有点事儿，晚饭也吃得迟，所以、但不管怎么说，还望陈村长多原谅，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下不为例。”他说着，低三下四，哀怜般的眼神，连连乞求陈村长，希望得到他的宽容与理解。
　　陈村长见刘会计赔礼，忽然雨过天晴，笑着说：“不是计较，我们要相互理解。不过，你也不要计较我刚才所说的话。其实，我回来就听说了，对于村里面的工作，你干得非常不错，有驾驭能力。当然，作为一个领导来说，就要像你这样，敢说敢做，大胆工作，那群众才知道你、相信你、害怕你。照你现在的能力，只要坚持锻炼，随时提高自己，我相信组织上一定会发现你、重用你！”一席蜂糖屁，却是放得刘会计睁不开眼睛，不知将他抬到天上哪里去了。
　　刘会计听了陈村长的话，差点飘起来，极不自然地歪歪身子，拱手道：“陈村长，言重了，不好意思，我晓得，我能力不行，还差得远，工作有不到之处，或者说哪里做错了，请批评指正！虽然我能力小，但心情是真的，不管你在不在，我都尽心尽力做，只是天生愚蠢，有些事情想不到，还望多教导，平生不忘你的栽培！”
　　“哪里、哪里。我们是共同学习，谈不上什么指教！说实话，你的悟性很高，能够独挡一面，完全有能力做好工作，不必客气！”陈村长故作谦虚道。
　　刘会计见僵局打破，欣然一笑，趁机向陈村长汇报半个月以来的工作，与其说是村上的工作，不如说是关于桃家的事情，重点是桃芳之事儿，也就是群众的反应和风声，还有桃福满的丧事办理，解决了多少救济粮，团团在大毛家怎样帮忙料理丧事儿，充当了什么角色，大毛的身体状况如何等一一向陈村长说明白，便最后道：“陈村长！你放心，桃家大势已去，一家老小束手无策，看来这事儿平息下去了。”
　　陈村长听刘会计的汇报，非常高兴，问道：“大毛家最近情况如何？”
　　“至于最近情况，我就不太清楚。”
　　“是不清楚，还是不太清楚？”
　　刘会计见陈村长气愤，内心不安，尴尬地说：“最近，因为家里事情多，没有抽时间去了解，只是听说……”
　　“听说什么？”
　　“大毛的病情严重了。”
　　“准确不？”
　　“应该说准确。”
　　“哦，那就好！”
　　“哎呀，其实我去桃家，也是原来我给你讲的那些消息，主要是大毛与团团的婚姻问题。”刘会计懒心无肠地说。
　　“这样！你要注意，自始至终关注大毛，对于大毛与团团的事情，要千方百计阻挠他们，不能让他们走在一起，还有上次我给安排的，叫你去给团团打招呼，晓说没得？”
　　“还、还……还没有！”
　　“还没有？”
　　“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你忙，是不是……刘会计呀，我不想说你别样，不知你在搞什么名堂，你想想，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去说，要等到何时呢，这是大事情呢，我给你说清楚，怎么能掉以轻心呢？”陈村长打断刘会计的话，强烈指责他。
　　“是、是的！”刘会计承认自己的过错。
　　“事有难料，假如团团去了大毛家，你要负完全责任，不是我没有给你说。你听着，我今天再给你说一遍，你明天一定要去打招呼，并且要了解大毛家的具体情况，包括桃芳之事儿。”陈村长再次安排。
　　“可以、可以。”
　　“记住，关于团团那里，你要说甲（厉害）点，可以直接给她说，如果你团团胆敢与大毛结为夫妻，别怪陈皮不客气，他是要找你算帐的，而且是想尽一切办法要收拾你们。还有，也要给媒人打招呼，叫正春千万不要去搅这趟浑水，否则老子对她不客气。”
　　“陈村长，你就放心！”
　　“不放心，还叫你去办事儿？”
　　“我会办好的！”
　　“可以嘛，尽量快点，越快越好！”陈村长巴不得刘会计现在就去，并将结果已经返回，现在就汇报这事儿。
　　
　　却说正春，看得出来，见团团与大毛已经是那么一回事儿，就没有再去当这个媒人，而是让他们自然发展，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