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泪水肚中落

　　桃芳站起来的时候，团团忽然发现她的屁股上、大腿上有些血迹。作为一个已经过来的女人，看到这个样子，心里就明白，十有八九就是那么一回事，于是问：“桃芳！这是、这到底是谁干的，你说出来？”话间，她也在猜想，是不是陈村长又干的坏事哟！
　　桃芳擦了眼泪，说：“是、是陈、陈村长、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我早上起来，去后面树林里看书，不知他从哪里钻出来，当时我也没有注意，他就……”她将受害的经过，原本地向团团说了一遍。
　　“又是那个烂杂种，舅子活鬼，他怎么不去日他老娘，日他八百辈子的祖婆娘，他尽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儿，不知哪一天，他总要遭报应，不得好死，狗杂种，烂私儿，禽兽不如的东西，还当什么村干部哟，当他娘的老公，那乡里许书记也是瞎了狗眼，豺狼一伙，硬要害我们老百姓，咱们群众又没有选他，他凭什么当我们村的干部呢，难道就凭干亲家关系，全他娘的一群混蛋！”团团破口大骂。
　　团团本是一个十分温柔而又有修养的人，别说骂人，就是平时走路连蚂蚁都怕踩死几个的她，实在是受不了了。这一次，她却是气不过，长期怨恨，怒火发泄，她硬要骂他，骂他死都可以，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剥他的皮，剁成肉浆，拿来喂狗。
　　桃芳见团团在为自己出气，大骂陈村长，心里稍微平静一些，但当她看到刚才放到桌子上那封被泪水浸湿的书信时，却又想起柱子来。想起柱子，就想起自己的命运之苦，说：“要是当年不给我开‘娃娃亲’、不干涉我的恋爱自由，支持我去学校继续补习，让我好好读书，又哪得今天的灾祸来？”她说着，十分伤心。
　　桃芳一边哭，一边怨，眼泪不止，真是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唯有伤心的泪水淹没心头，如今祸事儿已出，真是打掉门牙往肚里吞。
　　团团拉着桃芳的手，内心难忍，也流下泪水来，不知所措。心想，到底怎么办？如果是别样事情都好说，像这种事情又说不出去，找不找他还是另外一回事，关键是桃芳还要嫁人。
　　如果去找他，就等于将桃芳往火炕里推；如果不去找他，又太便宜他了，要是村里人都知道了，她将如何活下去、如何面对柱子？再说，柱子晓得了，是不是有想法，假如他反悔，桃芳又怎么办，她受得了吗？
　　桃芳也在想，假如当时不差两分半、假如后来去补习、假如在屋里看书、假如今天早上换过地方，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可是如今所有的假设都是空的。
　　实际上，陈村长毁了桃芳一生的幸福，团团想到这里，叹息道：“做人真难，做女人更难，在很多事情上，对于男人来说，就是天经地义，而女人就是不行，这就是男女的差别、这就是几千年的传统、这就是世俗的眼光，有什么办法昵！”
　　桃福满回来，刚到院子，听见桃芳在哭。心想，又是怎么回事？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屋将中药放到柜子上，转而到桃芳那里，进屋就问：“桃芳，你在哭，是做哪样？”
　　团团见伯爹问起从来，就揩了泪水，实情相告。
　　桃福满听了，顿时怒火三丈，桌子上就是一掌，说：“你陈皮烂杂种，何不生个狗眼看一看，多少拿点脑筋想一想，事情做得还是做不得，老子今天就要去找他，要是他给我说不清楚，老子就要他的命……”他说着，转过身，向前迈出一步，顿时心脏病突发，隔门槛就倒去了。
　　团团慌忙上前扶，并大声喊：“伯娘伯娘，快点快点，伯爹倒了，不行了！”桃芳见此，也帮起忙来。
　　团团一把推开桃芳，示意说：“你快去换衣服裤子，看人见了笑话。”于是，桃芳赶忙去换衣服。?
　　大毛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喊，几次翻身，实在无力，只有继续躺着，没有料到是父亲出事了。
　　蛮二听到桃芳喊，就火速跑出来，眼见桃福满瘫倒在地，团团扶不动，于是赶忙来帮忙。
　　不一会儿，桃芳也出来了，三人好不容易才将桃福满扶到床上去。蛮二哭着，慌忙到厨房里烧开水。当她将开水端到床头柜上时，只见桃福满嘴巴大大张起，半个小时过去，鼻子嘴巴里来血，右手微微伸起，摆了两下，就命归西天了。
　　桃福满死得很凄惨，也死得很无奈，他走得有些匆忙，而且是在愤恨陈村长的过程中走的。临走时，他除了一腔怒火以外，连一个鞭炮都没有得到，更不要说随同上路的纸钱了。
　　蛮二倒在地上，桃芳哭成一片。团团心想，后事怎样安排，真是黑天无路，眼下这事，只有落到大毛身上，可是大毛又生了病，他是不是支持得了呢？
　　“大毛大毛，伯爹伯爹，他……”团团带着眼泪，急忙去大毛屋里，站在他的床前，接连告诉他。
　　大毛突然醒来，侧过身，听说父亲去世，没有办法，使出全身力气起床，幸好团团帮忙，不然是起不来的。他感到心里很累，向前移动几步，突然出现头晕，身体无力支撑，显些倒下去，好在团团反应及时，立马将他扶回床上。
　　团团很担心，她安慰道：“大毛！如果你实在不行的话，就暂时休息一会儿，至于家里的事情还有我，我先去作些安排！”话完，她就出门而去。这个时候，团团真是成了不是桃家主人的主人，并迅速料理起丧事来。
　　团团一边叫人去买火炮、香、纸、烛，一边安排人去请道师先生，转而又去扶蛮二起来。里里外外，进进出出。她心想，桃家几乎都倒下了，在这关键的时刻，桃家出了大事，我自己不站出来，谁又站出来撑起呢？她总是站在大毛的角度，仔细考虑这些事情，无可推卸。她正准备去喊人来打米、挑水，却又在大门边突然遇着刘会计进来。
　　却说刘会计，消息如此灵通，又是从何而来？原来，他按照陈村长的安排，准备去给团团再一次打招呼，叫她不要在桃家进出，更不能嫁给大毛，谁知还没有走到团团家时，就听到大毛家有人在哭，接着又是一阵鞭炮声。心想，肯定是桃家又出事了。他站了一会儿，转而到正春家里打听，方才晓得是桃福满死了，于是就匆忙到大毛家来。
　　却说正春得到的消息，便是她忙了家里的活路，准备去团团那里穿针引线，进屋一喊，见家里无人，听小姑娘说，去大毛家了，于是转而到桃家。不料，半路听到哭声，加快步伐，进屋一看，见桃福满去世，就无心说事儿。
　　蛮二无法理事儿，只顾坐在床前，使劲地哭。
　　桃芳感觉下身很痛，身上寒冷，胸闷难受，于是就带起眼泪回房间，她想暂时躺一会儿。
　　大毛坐着，约过半小时，与先前还是一样，但不得已，拖起病去看父亲，伤心落泪，自是不必细说，他强力支撑自己，料理起丧事来。
　　刘会计进屋，很是高兴，一边帮忙，一边打听桃福满死亡的详细情况，听说安葬日期要到二十四日才要得，不觉由来一阵心喜，接着赶忙去向陈村长汇报。一路上，他走得很快，因为想消息及时传到陈村长那里，争取功劳有分。心想，这次应该没有人抢在我的前头，这是想不到的特大新闻，包括我在内，都是无意中晓得的，要是你陈村长听了，百分之百的高兴。
　　桃芳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十分难过，自己遭殃不说，还因为这事儿气死了父亲，真是难上加难，祸上添祸。虽然她使劲用手按在胸口，可是还是难抑心灵的悸痛。
　　
　　刘会计上至陈村长院子，就大声喊：“陈村长，在家吗……”他连声喊，未见相迎，只听他老婆在厨房里答应，说：“是哪个，他在睡觉？”他听了，直上火铺坐等。
　　虽说陈村长锐气不减当年，但毕竟是五十出头的人，哪还有年轻气盛的时候。事后，他感觉身体疲乏，精神不振，吃了早饭，就去睡觉。
　　话说陈村长，睡得正香，却被花瓶屁股上就是两巴掌，打得一时惊醒，他抬头一看，见是老婆，瞪了一眼，不耐烦地吼道：“你个死婆娘，你疯了，打我干吗？”说完，又继续躺下。
　　“你个舅子，你要睡死，听到没有，刘会计来了！”
　　“什么，刘会计？”
　　“哄你不成，快起来，人家在等你，晓他有什么事，我就没有问！”
　　“哦，好好，我起来，你去嘛！”
　　花瓶出门，去继续洗她的衣服。
　　陈村长脑壳顿时有些懵了，心里实在没有底细，心想是不是桃芳之事发了，难道她去告我了，或者说出了其他问题，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准备走了。他突然有些紧张起来，尽情地想象，翻身起床，就看刘会计说些什么。他做贼心虚，身上顿时发抖，十分害怕，衣服扣子没有系好，就出了门来。
　　刘会计见陈村长，不待他坐下，就说：“陈村长，有特大喜事，特大喜事啊！”
　　“什么特大喜事？”
　　“大毛家又出事了！”
　　“出什么事？”
　　“桃福满交‘购粮证’了！”
　　“几时交的？”
　　“今天早上！”
　　“是什么原因，你问了吗？”陈村长心里顿时松弛下来，一边系扣子，一边问着“喜事”的详细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