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丢失大功劳

　　桃福满和大毛，包括另外三个人，浑身上下如水浇一般，连裤脚都是湿透的，本是一身热汗的身子，脱去衣服都来不及，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就像在冬天洗冷水澡一样，全是凉透了。
　　桃福满站在竹椅边，形如木偶，双眼模糊，昏昏花花，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
　　大毛瘫软在地，屁股上、背上、头上等满是灰尘，浸入其间的痛苦，就像寒冬的霜雪，冰凉透骨，他使劲地抱着米丽拉，号啕不止，泪如雨下。最后在凄凉悲苦的无望中，他拖着疲惫的身子，不得不选择回家的路。
　　此前，他们抬着米丽拉出发以后，村民们一传十，十传百，米丽拉难产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村里，大家十分关注，而且议论纷纷，有的说现在医院剖腹产的技术很好，只要到了医院，就没有问题；有的说大毛要后悔一辈子，打主意太迟了，应该早点去医院；有的说这种逆生非常困难，而且又是一只脚来，不要说小孩不得活，恐怕大人都难保；有的说……
　　毫不例外，刘会计也很快知道米丽拉因为难产而被抬到医院的消息，他是老婆给他说的，老婆又是去菜园子里收菜的时候，听谯玉双说的。刘会计本是一早在厢房里修犁耙，可听老婆说了之后，生怕陈村长不知道，于是撂下手中的斧头，就匆匆忙忙地朝陈村长家里跑去，如同传递重大新闻一样，力尽一切，要抢到第一时间，让他听到这个最好的消息。
　　刘会计刚到陈村长家牛栏巷里，正好碰上他提起猪饲料过来，于是大声道：“任（陈）村长，大毛家，米丽拉……”他过于激动，将陈村长喊成了任村长，说话像倒水葫芦，结结巴巴，传递着一知半解的消息。
　　陈村长不待刘会计说出一半，就瞟了他一眼，歪歪嘴巴，招招手，说：“不说了，不说了，你刚才所说的消息，我早就知道了，是叶枝花来告诉我的，现在我想听下文，也就是结果，你看有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刘会计愣头愣脑，不知从何说起。
　　“于两个小时之前，叶枝花刚从我这里回去，她来的目的就是报告这个消息，我非常高兴。所以，论头等功劳，应该属于叶枝花。”
　　原来，叶枝花从桃家出来以后，不是先回到自己的家里，而是首先来向陈村长请功。她进屋，看见陈村长坐到“火铺”边，好像在做什么事情似的，于是她不声不响，悄悄来到他的后面……
　　却说陈村长，前天接到乡里下来一个通知：“五一”劳动节，县里要开劳模表彰大会，重点对各乡镇的科技致富带头人要进行表彰奖励，各村如有合适的人选，要尽快报到乡里审核，同时还要附上典型材料。
　　所以，陈村长清早起来，就对全村的人员进行筛选。他想去想来，比较典型的只有两户：一户是桃东红，不大不小，去年办了一个养鸡场，年底收入过万元，今年又新增三百五六十只鸡，算得上一个典型户。二户是正春家，学科技，用科技，门门技术都致富，先栽食用菌，后来才养猪，秸秆谷草有用处。挖鱼塘，修沼气，鱼儿肥肥用沼液，生态养殖一条路，也是一个暴发户。前不久，正春家申办“砍伐证”，目的就是还要几根木料，作扩大养猪场之用，实现大搞大富。他刚想到这里，却听身后一声巨响。
　　只见叶枝花脚一踏，手一拍，嘴里大声吼道：“嘿嘿……”接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陈村长想得入神，顿时吓了一跳，转过头来一看，见是叶枝花，也跟着“嘿嘿”地笑，便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来！”
　　“有什么事？”
　　“那肯定噻！”
　　“什么事情？”
　　“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说来听一听？”
　　“是关于你的事情！”
　　“什么，我的事情，怕不会哟？”
　　“当然喽，你不相信！”
　　“谁说不相信，难道是大毛……”
　　“对，成功了！”
　　“真的？”
　　“我还会骗你吗？陈村长，我按照你的安排，任务已经完成，目的已经达到。”
　　“好好，太好了，是你去干的？”
　　“难道还有别人？我给你说，你可要嘉奖我哟！”
　　“还用多说，这么大的功劳，谁敢不嘉奖？”
　　“告诉你，我一早起来，在园子里……不一会儿，大毛就去喊我。我去以后，立刻化‘水碗’，奏准师傅，请他显灵，将‘顺生’改成‘逆生’，两个多时辰过去，果真如此，只见生出一只脚来，桃家没有办法，就将米丽拉抬到医院去了……”她前前后后，将桃家发生的一切事情，包括自己的行为，添油加醋地向陈村长作了详细汇报，便重点强调，全是自己请了师傅的原因，才有桃家今天的结果。
　　陈村长听了叶枝花的汇报，心里乐开花了，他朝门外看了一下，见老婆还没有回来，就说：“可爱的！要得要得，办得太好了，我的好人儿，我的心肝呀……算数，过几天请客，我一定请！”他说着，一脸坏笑，顺手在叶枝花的胸前摸了一下。
　　“哟，你陈村长还会这些……”叶枝花说着，就准备回家。
　　陈村长一再挽留，要她吃饭才走。
　　叶枝花一边走，半开玩笑说：“不用了，今天不要你请客，我要回去煮饭，过几天你自觉就行了，还是主动点，不要等我来喊你。”
　　“好好，照办照办！”说着，陈村长将叶枝花送出门外，回到屋里，又自语道：“这次来说，你叶枝花给我的事情办得很好，但话说回来，也要感谢刘会计，全是他的主意，是他帮我想出的妙招。”
　　却说陈村长老婆，清早起来上山去了，在“水桶沟”薅洋芋。她昨晚上听他说，今天要上报一个花名册……所以，她起来的时候，就没有惊动他。
　　刘会计遭了冷落，特别是见到陈村长的手势以后，那刚刚涌起来的兴奋，顿时落入低谷，心里很不愉快，在极度愤恨叶枝花的同时，面对陈村长的问话，只是接连道：“没得，没得别的新消息！”
　　“现在关键的问题，就是米丽拉去医院生下来没有？”
　　“这个消息，我就不晓得！”
　　“你注意，随时了解情况，随时向我汇报，以便及时采取措施，整他狗日大毛。”说着，陈村长又骂起大毛来。
　　“要得要得，从现在起，我特别关注，特别关注！”
　　“关于信息反馈的问题，既要及时又要准确，在这方面你要向叶枝花学习。”
　　“好好，我听懂了，向她学习。”虽然刘会计口上在答应，但心里很不舒服，怀恨叶枝花，甚至暗骂她烂婆娘如狗屎，她娘的，臭妇人，好大的批（屁）本事，敢与老子抢功劳。
　　“大毛！你见识过这些招术吗，你要去告我，现去告噻，你个杂种，鸡没起吊钩，就想夺‘老蜂包’，与老子作对，有你的善哉日子过，你整嘛？她娘的米丽拉，最好生不下来，敲（死）她娘的，包括米妇人。刘会计呀，你要重点关注，看事情怎样发展。”陈村长又是高兴又是骂。
　　但话说回来，陈村长亦在担心，害怕米丽拉通过医生的抢救，顺利地生了，而且是个男孩。所以，他一直在诅咒：“生生生，生他家娘的和尚，生不下来，生不下来，就是生下来了已要短命，要死球，死绝种，要断香火，断鸡巴算了。”
　　刘会计讨了没趣，有气无力，听了陈村长的安排，看看牛栏门，又看看陈村长，最后看看自己，才转身回家。
　　“刘会计，你要注意，一定要注意情况的发展哈。”
　　“是，我明白了，随时打听，随时汇报好不好！”从回话的声音中，听出刘会计有些不耐烦。他一路想，你叶枝花抢了功劳不要紧，我相信还有后来的机会，估计米丽拉难产是定了，绝对生不下来，搞不好一点，连米丽拉都危险，死的可能性很大，但不管怎样，我现在要抢的就是这个消息，说白了，就是功劳的问题，一旦有风吹草动，我立马赶去汇报。
　　陈村长喂了猪，刚关上牛栏门，嘴巴歪了歪，又骂起大毛来，道：“要是小孩死了，他娘的活该，米丽拉危险更好，这样免得我少打盘算、少动脑筋。大毛，对不起，不是我有意要收拾你，而是老天要灭你，也是你桃家与我唱对台戏的下场。”
　　“陈村长，要是像你说的这样，该多好呀！”臭味相投，刘会计一路走着，也想到同一个问题上。
　　陈村长骂了大毛，又骂米丽拉、桃福满、桃芳。一会儿，他又下意识地看看身边，尽管刘会计早已走了，但他仍然还在自言自语地给他安排工作，说：“你刘会计回去以后，要切实注意信息收集，如果有新的情况，就马上来报告，假如情况紧急，来不及报告，你可以先处理了再说，相信你有能力，办法比我多，因为‘拿芳计划’就是你想出来的，我还愁你将小事办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