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冤家逢窄路

　　清明节第二天早晨，米丽拉醒来时，发现肚子有点痛，渐渐感觉心里发慌，她晓得是临产期到了，按时间推算，已经超过了十天。于是，她急忙喊醒大毛，叫他作好准备。
　　大毛睡意很浓，因为他昨天帮正春抬了一天木料，实在有些疲劳，所以起床很迟……他见米丽拉在喊，立马翻过身来，睁大眼睛看她，问道：“你说什么？”
　　“看这样子，我可能要生了，你快点起床，去喊接生婆来，村里只有两个人，要么是池生霞，要么是叶枝花，你看哪个比较合适？”
　　“还是喊池生霞，因为她……”大毛思考后说。
　　“比较起来，叶枝花的接生技术要好一些。”
　　“是的，要论技术，叶枝花确实比池生霞要好，但是……叶枝花技术再好，因为她是计生统计员，让她早知道不好。我想如果万一是女孩儿，那就暂时将她抱出去，拿给人家养，而我们不对外宣传，如果有人问起这事，就说没有捡得起（成活），便于以后有机会重新怀一个；如果是个男孩儿就算了，不再有别的想法，该搞男扎手术，我去就是了。”
　　“晓池生霞在家没呢？”
　　“估计在家，因为我昨天老（扛）木料时，看见她在‘大坟堂’搓肥球包谷，今天不会到哪里去。”
　　“这段时间正值春耕大忙，村里人都不得空，既是搓肥球包谷、收蔬菜、种苦荞、面（种）红苕，又是两段育秧等，真是抢种抢收的季节，大家忙得不可开交。一般情况下，大家清早起来就上山了，她要是还在家里就好，如果不在家里，你就仔细打听一下，看她到底到哪里去了，也好直接去喊。”
　　“也许她昨天累了，还在休息，或者说已经起床，正在家里干活，但愿她在家里……”
　　“不耽误时间了，你快去吧！”米丽拉的肚子越痛越厉害，她右手按在肚子上说。
　　大毛听了米丽拉的话，急忙穿起衣服就走……
　　话说叶枝花，自接受陈村长的任务以后，她没有出过远门，要么在园子里收菜，要么在房屋后面搓肥球包谷，要么在家里……总而言之，一心等待大毛来喊自己去接生。内心想，生怕他来找不着，到时候耽误了陈村长安排的大事情。
　　陈村长自从刘会计回去以后，反复想，大毛要告我，胆子真大，到现在为止，村中提出这种观点的人，他还是第一个。为此，他越想越气，更加坚定信心，不仅要实施“拿芳计划”，而且还要收拾大毛，以此加大对桃家的打击力度。
　　他认为刘会计提出的观点很好，能叫叶枝花以接生婆的方式出面，收拾他娃儿也不是不行的，因为叶枝花受了我的提拔，急于感恩，她也愿意付出一切，再说平时与我又是“老勾”，连瞌睡都睡过，还有什么干不了的事情，这回她肯定乐意助我一臂之力。于是，当晚吃饭以后，他就去找叶枝花商量。
　　叶枝花听陈村长这么一说，心想，作为村长来求自己办事，还是“麻布口袋洗脸——初回”，当然是满口答应，便分析说：“虽然村中还有一个池生霞与自己抢‘饭碗’，但是她的接生技术永远不如我，胜券在手，怕她个屁，到时候大毛肯定要来请我，不会请她池生霞！”
　　“你分析是对的，我也是这样认为。”陈村长肯定地说。
　　“所以，我决定接生的时候，如果看是女孩儿就算了，用不着下手；如果是男孩儿，那我就想办法：一是除了工具不消毒以外；二是给他的‘脐带’剪得很短，让他感染，患‘七天风’自然死去，或者说干脆做别的手脚，一命了断算了。”
　　“好！就这样，一定要让大毛没有回旋的余地。我想，近期你不能走得太远了……可以在近处做些小活路，如果你走远了，到时候大毛来找不着你，转而又去喊池生霞，那我们的计划就落空了。”
　　“陈村长，请放心！我绝对按照你的意见办，大毛肯定要来喊我……”叶枝花满有把握地说。
　　大毛到池生霞家院子里，眼看大门关着，心想肯定没有起床……他走到阶阳上，仔细一看，不是先头的想象，却是铁将军把门……于是，就到邻居桃小二家打听。
　　那桃小二见大毛一问，就说：“好像刚才出去不久，至于具体到哪里去了，我就不清楚，也许到‘细家沟’搓肥球包谷去了，如果不在那里，有可能在‘桐木台’，或者说……”
　　大毛听了，心里很着急，急忙赶往“细家沟”。
　　其实，池生霞的肥球包谷已经搓完了，昨天是最后一天，并且天黑了才回来。她原想，时间再晚也要做完，因为明天要回娘家去，听说母亲生病了，于是清早起来就走了。
　　大毛刚刚走到半路，就遇到朱砂莲，随即打听消息，才知道池生霞已经走了。为此，他没有办法，只有回过头来，赶忙去喊叶枝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唯一选择。
　　叶枝花正在园子里种黄瓜，听到大毛一喊，就丢掉手中的锄头，赶忙过来。
　　大毛心想，运气才差哟，偏偏生在今天，那池生霞又不在家，喊计生统计员，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管他是男是女，只有任命了，因为躲不过人家的眼睛。
　　叶枝花听说，一边进屋，一边拍去衣服上的灰尘，接着洗一把冷水脸，就拿起工具。大毛随在叶枝花的后面，虽然极不情愿，但也是说不出的感觉。
　　叶枝花来到大毛家，见米丽拉还没有生下来，正在撕心裂肺地叫着，额头上的汗珠像豆子那么大，一颗接一颗，始终不停。她看了一下，先将米丽拉扶起来，用被子垫在后面，使其成半躺姿势，两腿大大叉开，说：“忍着点，不要着急，全身放松……我去请阴师（死去的师傅）来，问题就好办了。”
　　米丽拉见来接生的不是池生霞，而是叶枝花，心里感到奇怪，明明大毛说去请池生霞，怎么又是她来呢？可是现在……不管怎么说，人家既然来了就是好事，再加上痛得很。为此，也没有过多的心思去顾及这些。
　　叶枝花来到厨房，在水缸里舀了一碗水，端去放到米丽拉的床前，先烧一些纸钱灰到水碗中，接着点燃三炷香，在水碗上面绕来绕去，嘴里念着《金飞刀法》：“天灵法，地灵法，鲁班赐给飞刀随带身，若有邪师来使法，金三把容情，一刀斩了蛇头，二刀斩了蛇漫身，三刀斩得头皮眼睛花，西天去请唐三藏，南海岸上请观音，急急如律令……做事要显灵，处处有人请，事事有结果，今求师傅来临，保佑母子平安！”
　　其实，叶枝花并非有接生的真本事，她既不是哪里卫校毕业，也没有从事过专门的接生训练，更没有拜师学艺，一来是继承母亲的巫术，二来与陈村长长期勾搭，依仗他的人际关系，当上了村计生统计员，群众有求于她，不过是趁机混口饭吃而已。
　　叶枝花原是桃园村叶木匠之女，长得芙蓉一般，身如水晶，面如雪莲，黑发披肩，一字眉，乌黑眼珠，鼻翼中和，桃红小嘴，常穿一件红格子外衣，似如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天生丽质的长相，曾使陈村长一再拜倒脚下，可是人家是闺女，看得摸不得。
　　后来，叶枝花嫁给建平村二组村民陆陆，其丈夫矮胖如腰鼓，皮肤又粗又黑，大脑壳，盆子脸，酒糟鼻，两脚又是外八字，走路如鸭子，怪难看的，纵观全面，真是丑如牛屎。
　　当时，叶枝花嫁给陆陆的理由是：因为其父亲是“上坪”区的书记，陆陆本人也办了一家酒厂，便自任厂长，看起来家里很富裕，但嫁过去以后，才知道底细，全是以办乡镇企业为借口，糟蹋国家的钱财，徒有虚名，银行贷款欠了几十万。后来，他父亲死了，酒厂倒闭，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所以，叶枝花心里感到很不平衡，于是就水性杨花，随意与人鬼混，让丈夫的“绿帽子”越戴越高，最后离婚返回娘家。
　　回了后家，受到别人白眼，但一时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男人另嫁出去，久而久之，日子难过，水性复发，朝一日，暮一晚，就与陈村长私通偷情。
　　陈村长遇到叶枝花，正合美意，每一次都是咬着牙齿“上课”，做得她满心满意，虽是洗别人的“罐罐”，但比起自己那罐“老酸菜”要强多了。于是，他得了一次又一次，越搞越上瘾……后来，陈村长“吃水不忘挖井人”，顺便在许书记面前美言几句，给她一个村计生统计员当起，哄她肚皮不痛，也好长期占用。
　　蛮二一早起来，到“堡上”种四季豆，不一会儿，就听桃福满来喊：“老蛮，老蛮，你在做哪样，快点回来，快点……”
　　“快了，你先去吧，我种完就来。”
　　“种种……种个鸡巴，我叫你回来你就来！”
　　“有哪样事嘛？”?
　　“你快点回来，别哆哆嗦嗦的，媳妇要生了！”说完，桃福满一拐一拐地往回走。
　　蛮二听说“媳妇要生了”，心里得了一激，至于打好的“窝窝”就算了，慌忙收起种子，拿起锄头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