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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 在调整

作品名称:归零      作者:林步山人      发布时间:2014-04-21 21:07:27      字数:4269

  【35】
  天已经大黑了,周平原的越野车已经驶离城市的高速公路,驶入乡村泥泞的石子路,车子顿时颠簸起来,子欣和叶子已经睡着了,周平原尽量降低车速,外面除了车灯前方两条光柱之外,一切都是那么的诡谲,四周那沉沉的夜色,有种沉重的压迫感。
  车子终于到了山外小镇的那个饭店前,周平原将车子停稳,先是叫醒了子欣和叶子,然后下车去敲饭店的门,过了好一会儿,屋内的灯光才亮了。开门的是这家饭店的老板,拉开半扇大门,伸出头来,就着灯光,看清来人,他是认识周平原的,于是赶紧说:“怎么这么晚了才来?”
  周平原说:“对不起,打扰了。”接着搭讪道:“不算晚呀。”
  店老板笑着说:“乡下人改不了的习惯,冬天没事,睡得早。“
  周平原说:“还有房间吗?”
  店老板忙着:“有,有。”
  周平原说:“给我两间。”接着招呼子欣和叶子进来,指着子欣对老板介绍:“这是我老婆,那是我老婆的妹妹。”
  店老板一边忙着引导他们上楼,一边夸赞道:“这么年轻漂亮的媳妇呀。”
  周平原嘿嘿地笑着说:“你媳妇也年轻漂亮呀。”
  子欣和叶子先是听周平原介绍他们的关系,两人对视笑了一下,接着又听到店老板的夸赞,心里美滋滋的。店老板将钥匙交给周平原后就下楼了。周平原拿到钥匙时,就在想,怎么个住法,按理说,他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子欣,可是,叶子在,他似乎又不能太自私了,他知道她们姐妹一定有许多话说。于是,他将钥匙交到叶子手上说:“叶子,给你一个机会,今晚和你子欣姐聊个痛快。”
  叶子愣了一下,抿嘴一笑:“姐夫,这机会你还是留着吧,我们的机会多着呢,还是你照顾欣姐吧。”说完,打开了就近的一间房。周平原拉住子欣的手,住进了另一间。
  进得房来,周平原手臂伸出去,从背后抱住子欣,过了良久,他说:“累坏了吧,好好休息,我看着你睡。”
  温热的拥抱,把子欣心底最后的那一点不安都蒸发了。
  就这样吧,子欣想。
  过去的就让它永远过去,再也不去在意往事。
  因为她已经是如此的累。
  如此的,迫不及待想要幸福。
  子欣洗了脸,刷完牙,正想着洗脚时,周平原却已经端来了洗脚水,他径直将子欣抱到了床边,然后轻轻地替子欣洗着脚。子欣不说话,只是笑着。一切收拾停当后,子欣躺在了床上,怀孕使得子欣特别的疲惫。
  没几分钟,她就在周平原轻轻的拍打中睡着了。
  周平原俯身在子欣脸上一吻,靠在床上掏出手机一看,有几条短信,还有两个未接电话,估计是在放音乐时没听到电话铃声。
  他先调出未接电话,一条是家里的,一条是单位的,现在差不多快11点了,于是没再回拨过去。接着他调出短信,两条短信都是老蔡的,点开一看,吓了一跳。
  老蔡的第一条短信使用的是断句,即每隔一个字留一个空格,连起来是:
  “日拟袭取台。”
  短信使用的是拼音字母,两条短信均符合老蔡的行事风格。第二条短信连起来读是:
  “K公司老总及其他公司老总失踪,请她注意安全。”
  K公司是子欣所在的公司,这么说高总已经不在了,周平原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庆幸对子欣的安排及时,否则以子欣的个性,遭不测的就不是高总了。但为了不让子欣忧虑伤心,他并没有过去告诉她。
  他的大脑快速地运转着,首先觉得应该将老蔡的消息传出去,离老蔡第一条短信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时间非常宝贵。而在当前状态下,怕是不能主动联系潘政委,唯有联系高飞了。他觉得老蔡的短信方式不错,于是直接将老蔡的第一条短信转发给高飞,他清楚高飞会快速地将消息传给潘政委,以便在第一时间作出应对决策。
  很快高飞回了两个字的短信:“收到。”周平原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想了解一下一天来新闻,打开电视尽量调低音量,跳入眼帘的是不断滚动的消息,沿海部分城市已经实行宵禁,似乎间接地验证老蔡的第二条短信。他清楚当局已经采取措施了,但无法评估这样做带来的后果。
  周平原不知道单位和家人作为普通人是如何应对这样的变化,个人在历史大事件面前显得是多么的渺小和微不足道,唯有深陷其中的人才能感受到大浪滔天。但这并足以说明每个人的内心没有知觉,不同的人内心所产生震撼也许一点都不比深陷其中的人小。
  他静静地让思绪飘着、飘着——
  
  老蔡和那班兄弟,为了道义,他们奋不顾身,身陷险境,高飞像一条线一样贯穿其间,到底有多少条线头握在他的手中?他手中握着的并非仅仅是我一个人,他到底拥有多大的信息量?他日常是怎么和潘政委沟通的呢?他不会耽误事吧,不过以他的处事分风格,他会掂量出每条信息分量的,嗯,多虑了——
  子欣虽然一介女子,但为了爱,体内产生的能量到底有多大?简直无法估算,这种能量既有情爱的,也有母爱的。这丫头不但胆大,而且很有主见。就胆识而言,她似乎又与金文慧相似。这下倒好,有两个孩子了,一男一女,生命的传承为什么在人的内心变得如此的重要?为什么会有丁克家庭?有孩子难道不好吗?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看孩子们打打闹闹,不是很好么?要是有七八个孩子,我是不是也像当初老父亲对待我们姐弟那样?孩子们是不是也怕我——
  要是在农村那该多好呀,不需要许多知识,只要晓得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种什么作物就行了,冬天靠在墙角晒太阳,或是蹲在人家门口听大鼓书,或者到邻村去看戏。那年看戏把小黑给弄丢了,三姐是说不能带上狗的,可没听她的。是三爷扛着我的,三爷头上的汗味好重。在去的路上,小黑还边走边撒尿,记得当时还问过三爷的,狗为什么老是走一会儿就撒尿?三爷说是为了做记号,回来时闻着尿味,就不会走丢了。看戏时,不知怎么地就在“咚咚锵锵”的锣鼓声中睡着了,第二天,第二天一早起来就没看到小黑,后来还找到三爷问小黑哪儿去了。三爷说小黑被母狗勾引走了,呵呵,那是还不知道什么叫勾引,只是觉得勾引比尿味更能吸引小黑。小黑才叫狗,洪伯的大黄也是狗,那些抱在怀里的哈巴狗和板凳狗实在不像狗——
  要是那天不去看戏就好了,还不如我们自己玩的节目,那年正月我们十三个孩子不就玩了一台节目吗?在五婶家玩的,村里的人几乎都集中起来了,那么多的人围观。弄节目的主意还是我出的呢!可人家只看到结果,根本不在意过程。也许我就是一个谋略型的,或者叫幕僚型的,功劳都被别人占去了,真是宿命呀。不过那台节目确实不错,小友子吹笛子,吹的是彩云追月;还有魔术,学年竟然能从嘴里喷火,村里人哪见过那个,倒让这个地主的儿子出尽了风头。我演的是什么?配乐诗朗诵吗?不对,配乐诗朗诵是在大学里玩的,对,在大学那次朗诵的是《七律长征》,配乐的全是系里男男女女用鼻子发出声的,还有一个节目是和汪丽演的电影对白,本来是要哈姆雷特,她演他的恋人,汪丽可能怕羞,后来演的却是哈姆雷特和他母亲的那段。那段才羞呢,年纪轻轻就当人母亲,而且还和哈姆雷特叔叔媾合,被演哈姆雷特的我骂得要死,她怎么就想到不演恋人演母亲呢?呵,估计是她不喜欢我,可我也不喜欢她呀——
  叶子为子欣可谓两肋插刀了,在世情欢薄的今天,这是多么地难得呀。子欣更不容易,为了一份爱奋不顾身。他们要在山上生活一段时间,短时间还可以,可长时间她们能耐得住寂寞吗?当然以子欣的能力不依赖任何人也可以活下去的,但做为她的男人,责任大于一切。看来还是得让老蔡经常过来看看,光靠洪伯怕是有点够呛。老蔡经常跑跑也许真的能和叶子培养出感情——
  得告诉老蔡,让他在上海买一个店面,最好是咖啡店,那种蓝调的,安静的,休闲场所,子欣会喜欢的。她在工作上一直都是信心十足顺汤顺水,但也未免太累了,希望她后半生能过得轻松愉快一些。对,就让叶子和子欣两个人经营咖啡店,放一架钢琴,偶尔请大学里的学生来弹弹,能让人放松,能聊天,能发呆,坐在那儿安静地上上网,听听音乐,喝喝咖啡,不管坐到什么时候都没关系。如果她闷了,还可以码字的,这丫头天生就是为文字而生的,如果假以时日,她会在文字上有所建树的——
  洪伯身体没问题的,他好像未卜先知?洪伯年轻时恋爱过吗?估计在那战火纷飞的年代也没时间恋爱,他老人家心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这是不能问的,光是经历就积累了无限的智慧,何况经历的都是大事。也许他哪天突然就会对子欣叶子她们说他的经历,就像讲故事那样的,总会有有熬不住得时候的。不对,他能熬住,坐了那么多年的牢,还有什么熬不住得呢——
  坐牢蛮好的,能认识许多异人,但得能熬,得学会在狭小的空间里沉思,耐得住寂寞。这也是一种能力的培养,就像溜须拍马一样。溜须拍马得放得下架子,把尊严放在一边,别老是端着,那是不行的。我就不行,自命清高,自以为了不起,所以才不得志。不过那也就是一个圈子,跳开那个圈子,就会海阔天空。可这社会的评价体系就这样,有点变形,就像站在哈哈镜面前一样,整个人都不是他自己了。你看,政治还是统御一切,是显学,有民族文化的因素,也有历史的因素,他们根据自己的需要以选择性的话语宣传,而且不加分析地、笼统地灌输,很武断。选择肯定是趋利性的,但总得要实事求是吧,他拒绝时说这东西是外国的,不适合本土,可他们的理论明明又依据外国的,很不对味。也许会改变的,可我未必能看到改变的那一天了——
  人生挺有趣的,短短的,就那么几十年,但过程却很丰富。人啦,非得要经历过大学、当兵和坐牢才能得大圆满。你看,大学练的是思维,学的是知识;军旅练的体魄和纪律;坐牢练的则是耐力。嗯,我都经历过,可我圆满了吗?不圆满,都是半吊子,还没有经历过军旅血与火的洗礼,大学和当兵都弄在一块了,没有分开,那班军校的同窗战友们,那班牢狱里的兄弟们,这么多年了,你们还好吗——
  
  周平原拿眼看看子欣,她闭着眼,睡得正熟。
  那神情的休憩与可爱,使他又情不自禁地俯下身,轻轻地吻在她的额角上。
  没曾想,子欣醒了。她环住周平原的脖子,突然开口:“哥哥,你可知,你让我想念了多少天,我不敢贸然造访。直至那天,外头雨越大,越撩动我的一个清晰感觉。哥哥!我想你,极端的、肯定的,不能稍减、不可或缺的需要你,这才跑过来找你,故此……”
  周平原摸了摸子欣的额头,笑着说:“怎么一口气说这么多?我懂!”
  子欣跳动着好看的眼睛,不依不饶地说:“你爱我吗?”
  周原说:“你说呢?”
  子欣说:“我不知道。”
  周原说:“你需要我嘴里的证明?”
  子欣点点头。
  周原柔声地说:“傻丫头,我爱你,爱你,爱你。”
  子欣说:“哥哥,你好像有心思?”
  周原说:“嗯,以后告诉你。”
  子欣撒娇道:“不嘛,我就是现在想知道。”
  周原说:“听话,哥答应你,过段时间会全部告诉你。”
  子欣说:“多大的事,弄得神神秘秘的?”子欣想到被跟踪的事。
  周原笑着说:“怕是大事,可这都是男人间的事,你别管。”
  子欣说:“我才不管呢,我只要哥健康安全。”说过后,她翻身爬到周平原的身上,向他索吻。
  周平原捧着她的头,紧紧地吻着她的樱唇,直到窒息才分开。她把头伏在周平原的胸膛上,声音越来越小,子欣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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