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在家中
作品名称:归零 作者:林步山人 发布时间:2014-04-14 00:30:17 字数:3010
【15】
每天都有自己处理不完的琐事,而正是这些细碎凌乱的琐事,由点及线般地构成了我们庸常生活的全部,并非是像童安格在那首歌唱里的一样:“所有的故事,只能有一首主题歌;所有的爱情,只能有一个结果。”
周平原的二姐二姐夫和周平原的妻子金文慧前脚跟后脚进入家门。是他的老母亲开的门,她老人家似乎总是希望家里来人,且不管家里来的是谁,是否来找周平原办事,还是来串门的,她都一概不管,她只要家里热闹,何况这次来的是她最喜欢的二女儿和二女婿,何况媳妇也一道回来了。都快十点了,她张罗着问他们是不是都吃过早饭了,要是没吃有现成的,热一下就行。金文慧说早吃过了。老太太肯定没听到,于是她二女儿走到她母亲身边,对着她耳朵说,都吃过了,二女婿则笑着对金文慧说,年纪大了,她可能没听到。金文慧对着二姐夫笑笑说,是的,早这样了。
一番忙乱之后,周平原给二姐夫泡了一杯茶,放在客厅沙发的茶几上,二姐和二姐夫相继落座,金文慧到房间里去了。她一般是不参加周平原这边家人之间讨论的。二姐夫显然并不清楚此间的奥秘,看着金文慧离去的背影,想说点什么,却到底没说出来。周平原看在眼里,心里想,每个家庭都有自己存续的理由和其存在的合理性,否则这个家庭早就解体了。心里想着,并不加解释。他在等待二姐和二姐夫先开口说他们家孩子的事,因为在周平原看来,不管是单位还是朋友的聚会,有时候沉默是必须的,这是长久养成的习惯,倒并非特别对二姐二姐夫,那样倒显示太生份了。
沉默良久,果然是二姐率先先打破了沉默:
“舅舅,你晓得,他们离了,竟然三个月了,我们才晓得,这要说出去,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呀。”
周平原不能不说话了,先感叹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唉——”却又止住了。又隔了一会儿,周平原接着说:“现在离婚很正常了,未必是坏事。”其实他很想知道离婚的原因,但还是忍住了。
二姐夫说“小方赌钱。”小方是他们的女婿。
二姐说:“不只是赌钱,是因为阿静在怀孕期间,他包了一个妓女。”
二姐夫朝二姐翻了翻眼睛,那意思是怪二姐太直白了。周平原清楚二姐夫是小学校长,文绉绉的,一贯和二姐合不来,两人几乎说话就顶,这次没顶,估计是在周平原家,给周平原面子。周平原也给他面子道:“已经这样了,二姐夫你看怎么办?”
二姐没等二姐夫开口,就接到:“找几个人,到他家上门闹去。”
周平原也白了二姐一眼:“闹过之后怎样?”
二姐说:“就是要出一口气。好端端地嫁到她家,帮他家生了个儿子,什么都没带走,光光地就被扫地出门了。”
周平原说“你想带走什么?”周平原的意思是,孩子还小,一个女孩带着孩子以后生活怎么办?再婚时怕也不好,他清楚以二姐的聪明应该懂的意思,所以也没点破。转而对着二姐夫说:“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二姐夫说:“要不我们去他家,先问一下他的父母。”
周平原心里清楚了,就是去试探一下他家父母的态度,了解一下情况。周平原说:“好的,是你们自己去,还是要我陪着一道?”其实周平原则是明知故问。果然二姐夫说:“你得去,说话可能好一点。”
二姐则说:“去帮我出出气。”
周平原笑笑了,他知道二姐的性格也是理性的,不过是在气头上,于是说:“好的,砸掉几个水瓶再说。”周平原就是这么没心没肺的,明明一件重大的事,他能随意地将问题推向滑稽的极致。
【16】
小方的父母是本分的城里人,以前在国有酒厂上班,后来酒厂倒闭,老夫妻俩开了一个小店,儿子小方在做室内装修的活计,小方和二姐的女儿阿静的相识,最初的源头应该是二姐夫的主意,再往前头推,怕是连周平原也脱不了干系。因为周平原是在城里读书时认识金文慧的,而在城里读书可能给了二姐夫一个心理的暗示:就是不但能学到知识,还能够接触比农村更多的人。虽然这年头外出打工也能开阔眼界,也能接触不少人,但毕竟是打工,而且离家还太远。于是二姐夫在他的女儿初中毕业后,将他送到城里的一所职业技校,令二姐夫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女儿一年后没有住校,而是和一女同学一道搬到外面租房子住,所租的房子就是小方的姐姐家,就这样和小方水到渠成地相识了。
小方的母亲将茶水泡好,然后半坐半靠在床沿上,小方的父亲坐在门边的一个矮墩子上,一口一口地抽着烟,周平原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看二姐本着个脸,紧抿着双唇,二姐夫彷佛他自己做错了事,低着个头一声不吭。周平原将在座人等的表情尽收眼底,故意让沉默沉默了良久,然后平静地说:“他们怎么回事?”
小方的父亲开了腔:“母舅耶,我们哪知道,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阿静我们喜欢还来不及。”
小方的母亲补充道:“你们晓得,估摸阿静回去也讲了,我们老夫妻两个对她怎么样?”
二姐夫接话道:“是的,你们老父亲两个没的讲。”
二姐朝二姐夫反了一眼睛,立即抢过话头:“我女儿到你们家里才多长时间,她哪里不好了。就这么不招待见,说离就离了,一根纱都没带走,逼急了,我们也不是好说话的人。”
小方的父亲急了:“亲家母,那,那,那你叫我们怎么办?”转过头来,对小方的母亲说:“快打电话,叫这不成器的东西回来,让他自己说。”
小方的母亲颤颤巍巍的打电话,接通了后说:“你快回来,阿静的爸爸妈妈和母舅来了。”对方似乎说有事,等一会儿。他母亲说:“你现在要是不回来,以后就别进这个家门了。”
大家都僵在那儿,果然不一会儿小方就回来了。他的父亲狠辣辣地说:“呶,凭着母舅。”突然发觉不对,赶紧改口:“以后你也不配叫母舅了,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大家似乎在等待小方给一个交代,可小方就那么杵在那儿,低着个头不吱一声。周平原已经了然,开口说:“你们胆子不小,不通过家长,私自就把事情了了,眼里还有长辈吗?”小方的父亲赶紧跟着说:“说的好,还有长辈吗?”
周平原突然想笑,到底还是忍住了,换了个平和的口气说:“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吗?你们还年轻,容易冲动,如果有缓和的可能,你对阿静认个错,毕竟你是个男人,阿静那边我们再去做工作。”
小方的母亲赶紧说:“听舅舅的话,跟阿静认个错,再把结婚证补了。”
小方仍然不吭声。
周平原觉得已经没有再说的必要了,瞟了二姐一眼,看他恨不得要吃了小方,于是觉得应该赶紧找个台阶下了,否则真像三国中的周瑜“赔了夫人又折兵。”于是说道:“好啦,好好想想,想通了就过来说一声。”于是招呼二姐他们:“二哥二姐,我们先回去吧,让他好好想想。”
二哥二姐只好跟着走出来,小方的父母忙不迭起来相送,边走边说:“对不起你们,怪我没教育好。劳你们烦神了。”周平原三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周平原劝慰道:“孩子的事情,让他们去吧,管不了的。二哥不是给阿静算过命的吗?一生中有两次婚姻,这些都是命数,逃不了的。再说小方这个德性,也不配阿静,看似坏事,也许就是好事。如果我们不走,这样僵持下去,人家就不给你一个说法,你还真的叫人来打呀,打死了人,是要坐牢的。”说到这来,周平原顿了顿,然后接着说:“再不走,会跌面子的。”看到二姐的脸色缓和下来,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了。吃过中饭后,二姐和二姐夫就回家了。
多天后,周平原听到大姐来他家讲:“小方的父亲有一天牵着他孙子的手,对别人说阿静,就像一只老母鸡,下了个蛋后,就咯咯咯地飞走了。”
周平原想,爱情从纵向来说,不但受社会大气候影响,就是所谓的时也。而且还是分年龄段的,就是所谓的势了。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年龄段,对爱情有不同的认识。小方和阿静当初的相识相知相恋,不能说没有爱情;二哥和二姐夫一直争吵,却能相依相伴到今天。这也许就是命数。那么在横向上呢?自己和金文慧呢?和颜子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