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官女儿回忆录】第011回:没有评估选择
作品名称:噬骨萦怀 作者:冯耀廷 发布时间:2014-04-14 12:16:14 字数:5130
人民公社成立大会,主席台两边门框上贴着大方块棱形字块,左面是毛主席万岁,右面是共产党万岁。
大横梁上长条横幅写着:热烈庆祝人民公社成立大会,主席台上放着一排桌子,中央摆放一台很原始扬声器输出箱,个头老大老大的。
箱子上摆着个麦克风,用红锻子包着,在主席台两上角挂着两个大木箱子,里边装着扬声器,北面第二个桌上、摆着两个用白瓦铁做的土式播音喇叭,算是土洋结合吧。
离主席台五十米远处,电影队工作人员,正在用一台老式汽油发动机发电,燥音挺大的还不算问题,最差劲的是、它还老罢工。看到这里我完全明白了放土制喊话筒的用意。那台汽油发电机是外国进口的,估计它早已是报废的废品。要不然咋还预备喊话筒呢?
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期,咱国机电制造工业不是落后,而是没有。即使是报废的,能转也就算先进的,有那一台能冒烟,会转动机器阵式,可比土改时候开大会气派多了。农村人看到这些,够新奇的,我和宝田哥、晨路几人兴奋了好几天。
上午时分,政要官员分别给农民做报告。讲人民公社好处多,增强抵抗大自然能力等一大套理论,是迈向共产主义的第一阶段等等。长篇大套讲演词,下面的农民象鸭子听雷那样集精会神。又总结合作化以来成绩,说明人民公社远景规划宏图。那些细节不说您也能估计到都是啥内容,那时节是闻者心花怒放,说者是口若悬河。
有一个比喻不太恰当,真象饿了三天三夜突然发现,天上正在掉馅儿饼那样诱人。吃不着也足够乐上三天三夜的。农民从那天起有了新的称呼,改叫人民公社社员。农民百姓一高兴,就会喊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这两句口号。一遍又一遍一直那么喊着。我从四岁时就跟着大人喊,到那年整整喊了十二年,还在继续。
青竹姐,你大概是真不知道,那时候的人,心该有多淳朴,那两句口号,也是那时代农民心里存放已久的心里话,是一开始把土地分给农民时内心表现。
我一边听着青山讲人民公社成立大会故事,还没忘了看几眼那束野花山百合花束。忽然把听故事走神想到那束花的含意。我放下笔看着青山问道:“青山小弟,我这是想起啥说啥,你给这束花是十七颗,应该是代表十七个年份吧?八个品种是八个月份吧?每个品种十二朵花代表农历的十二日对吗?也不知道姐的答案是否正确!”
“对,姐,也没什么奧秘的,一个生日礼物也不需要什么太复杂,也就这层意思。但是我可费了好多天功夫才想到的,多了不可以,少了又不行,不能人为的掐去和填上。”
“好了小弟,姐在中间来个小插曲,其实,我是一刻都没忘记这束花,往下接着喊毛主席万岁吧。”
那天的庆祝大会,一直到深夜。演地方戏和放电影足足折腾到午夜。中午饭后主席台却变成擂台。那不是象现代电影或歌舞剧里的比武打擂。是浮夸风的原生开始地,危害一时的浮夸风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滋生。那次的比赛打擂,也是各高级社的领导,学着吹牛皮的开始。一步步地把诚实掩盖的严严实实的,给政治投机者攀升的一次绝好机会。
这些高级生产合作社的头头们,把自己田里长的最好果实搬上主席台。同时说明他的品种、单株重量、每垧产量等等。
清楚记得一个大甜菜疙瘩二十左右斤,他说的条条是道,一公顷能保多少株,按这颗果实再去乘上株数,然后你再去看这里的产量,简直是天文数字。
有一位原高级社主任,拿到台上的一穗玉米棒有一尺二寸长,他说这穗玉米可撮出一斤四两粮食。有一位队长拿一头向日葵盘,它的直径在一尺半左右,还有两人抬上一个大倭瓜,说是在家用磅称量过三十四斤。反正那会儿看到的都是好东西,应该是极品。大部分头头比着吹,对着吹,用一句俗语去比较再恰当不过,就是有骆驼没人说牛。
浮夸风也是从那次擂台大比赛以后,逐步拉开序幕。也正是把这些千里万里挑一,那一点点好东西,都说成是合作化的丰硕结果。之后,这样会哪年都开,甚至哪季都开,哇哇叫的浮夸风越演越烈。
姐,您看我说跑题了,咱还说庆祝大会吧。傍晚时分,主席台又重新布置一下,由县里和地方组织的文艺宣传队开始演出。在那时做文艺宣传剧目多数是婚姻法,斗地主,和老一点地方戏剧。一直到夜幕降临,在主席台上又挂上银幕接着放电影。
看架势好像是要把农村解放以后,这八年欠缺的文化生活一次补齐。一直到深夜喧嚣的人群才纷纷离去。我和我的伙伴晨路、宝田、闻一成等人也恋恋不舍地离开这空旷大广场。
卸去高度兴奋一天的司马青山,和劳动伙伴们一样,还要是回到生活的现实中来。去履行每天顺序,上工、劳动、吃饭、开会、学习。那年月社员天天要学习新文件,红头文件铺天盖地的多,保证你天天有清醒的头脑
青竹姐,我也有我自己的学习题目,也天天学习、天天写作。是一成不变的规律。可是社员的政治学习规律一直延续到今年,曲指算起来也就两个年头。可是,在这样环境中总觉得很漫长,很漫长……
一九五八年从春开始,这一带农民是历史少有的粮荒。每人每天供应的二两皮粮有时也难以到位。常言说的天无绝人之路,在那个年代还是体现出很明显。
春风吹化了家前那块大水泡子,四平方公里水面融化了。从水面漂过来好多死鱼,乡亲们见到漂过来的死鱼,有人拿过来便生吃。大家把所有能装死鱼的容器装满后,把它扛回家充饥。真想不到,那一大片水域给清辛庄百姓送来无限食物资源——各种鲜鱼
生产队也做出积极反映,置办一套网具。百姓餐桌上终于有了高级代食品。大地融化,气温回升,地里长着的曲麻菜比以往任何一年又早又多。加上每天每人供应二两皮粮,清辛庄比别村要强一些,每户都能天天用一些鱼做代食品。
在青黄不接那个季节,也叫苦春头子的季节。在缺粮没菜的日子里挣扎的农民百姓,由天助、艰难地闯了过来一道饥饿关。
有四分之三户家里没网和其它扑鱼工具,也只能望水兴叹。只能盼着队里扑鱼组分给的那一点点。在六、七月时有些人出现营养不良,浮肿等表现出来。这是历史上没有经历过的灾难,国家外交正处在冷战阶段。
虽然没有战乱,但有不可抗拒的天灾,和一些地方人为因素。清辛庄和全国大部分地区一样——出现暂时的衣不遮体、食不裹腹的艰难时期。十五岁的我,也在万人挣扎团队中仰望苍天赐与我生存力量与信心。
在全国江山一片红的大好形式下,和平盛世,歌乐升平,幸福生活好到什么程度?大概说假话的人,不小心打个嗝,把胃里的代食品曲麻菜吐到讲演稿上……
青竹姐,你看我绕了半天还没绕到食堂上。下一步就是筹建社员食堂的事了。”
“小弟真不容易,小小年纪就承受这么多的事,真苦了你了。为什么不走出去到外面闯一闯,也许会更好些,不过,把那一关也算闯了过来吗。”
“习惯了,穷人孩子早当家吗?那种苦对我们几个青年人並没有太大阻碍,只要肚子里有充填物,管它营养价值高低呢。
把肚皮撑起来照样把胡琴拉起来、把笛子、唢呐吹起来、把山歌唱起来。我和宝田、晨路、闻一成、罗丰军经常参加这伙人的行列中。我和清辛庄这批小青年,是在歌声中度过的难关,是在激昂乐曲中走出物资溃乏关。
那时的午达子是高级社主任,对我们这些小青年,就没少说过带着口语他妈了巴子的难听话。他这种人在人堆儿里看不起爱好音乐,爱动爱唱的年轻人,认为这是轻浮下九流。
那时节罗方旭还没有和他在一起搭班子,是另一社主任,属平级,互不干扰。那一阵子农村党支部很乱,各社只设党小组,罗方旭的支部书记,在高级社的两年里属架空,各社领导不怎么听他指挥。
各忙各的,各自为政。在公社组建前的半年中,清辛庄的混乱已达到极限。那时的清辛庄几位实权人,罗方旭、午达子、乔喜贵、于山都在三十五六岁。也正是一方人争雄的最佳年龄,时至今日,这几位还在明争暗斗中。
上回说过的,从县城下放到清辛庄下放户尧其昌,夫妻俩带个十岁小女孩,刚来到农村赶上闹粮荒。尧其昌在过完春节,他看不惯地头蛇午达子的所为,又斗不过午达子,一怒之下,弃家出走。
原因是这样:尧其昌夫妇也就三十岁左右,媳妇儿乔巧儿有几分姿色。
午达子在他们一家来到清辛庄的那天晚上,接待尧其昌一家的午达子,就喝醉在尧其昌家,借醉意开始语言调戏,花边新闻没几天就传遍全村。
到转过年午达子利用手中那么一点点权利,对乔巧儿更是变本加利的死磨硬缠。巧儿不顺从他,他下令给断粮。
在万般无奈中巧儿只有将身相让,一腔怒火的尧其昌,不忍目暏眼前的残酷现实。万般无奈,在那样恶劣环境中,一个无名百姓,离开妻儿浪迹天涯,到今天杳无音信。
一年多时间,也就是你们一家刚到的前两个月,乔巧儿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丈夫已在外一年多。乔巧儿怕事情败露,无脸见家乡人和清辛庄的乡亲们。
便找到支书罗方旭帮助给拿个主意,罗支书让他去找咱屯有名的刘二姑,是个爱管闲事的中年妇女。
刘二姑给她远方表弟去了个加急电報,一周后她表弟伲成从北方国境线上一个小镇赶来,将乔巧儿母女偷偷领出清辛庄。至今日从县城来的下放户尧其昌一家,在清辛庄悄悄地消失。”
“青山小弟,姐听你说起午达子,我想起点事来,你看,我这里还是想啥问啥,一个月前午达子在咱劳动现场,让王笑梅好顿损,他怎没发火呢?”
“姐,他们的关系您不知道吗?午达子的岳父,是王笑梅的父亲,午达子的媳妇儿和王笑梅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午达子在王笑梅面前有好多短处,人多地方午达子不敢和她来硬的,没人在身边时王笑梅不理他,怕他动手打人。”
“小弟,我离开生产队里的青年女子突击队的一个多月里,竹兰又出啥新闻了吗?还有,我一直没听孙玉芝说过话,她是不是有什么心里障碍呀?”
“姐,您别心急,她的事更复杂,以后我再慢慢说给您,咱还得书归正传,说社员食堂的事吧。农村的宗族关系错中复杂,扯一下耳朵腮动,在农村要能长期站住脚,首先要了解这些裙带关系,否则,难以和大多数乡亲和睦相处与生存。姐,尤其咱脚下这块土上的人,有一部分人专会搬弄是非,唯恐天下不乱。”
司马青山在给史青竹送生日礼物那天,之前他曾和史青竹说过他自己,每天都练习写作,看新兴文学,原来的国人都喜欢的名著。
他说他都看过两遍,司马青山不想更深的去探讨名著,他的理由我听到后觉得新奇另类;‘全球都知道的咱必知道,名著学问深广,咱知道咱的根底,想要推翻名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可以断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要是想在名著上弄出点名堂太难!太难的,不是咱该舍命的。即使舍命也许做不来,那好,凡此类类事,还是敷衍了事为妙。’
那时候的司马青山也劝过我,可我史青竹在他面前总是表现乐观。但内心对前途看的很淡,尤其写作费心费力不讨收效,又枯燥乏味。我在校的幻想,现在已经放弃了那个念头。但没心灰意冷,只是临时封存起来罢了。
这近一个月来,工作环境与条件的改变,我又整天和方块字亲吻,隐去的理想又浮出心怀。青山小弟没想到,我在内心升起写作念头。也是这近一个月来时间,读報产生的影响。
報纸上的先进人物、先进事绩,我在看完,再给社员读的时候,首先自己受感染。这大概就是书文对人的感染与救赎吧?反正我是从中受到影响。
我又想起在10805中学时候自己的最大心愿,是当个女作家。纵观历史、横看世界,有好多传世佳作是女性,说心里话,从小到大喜爱写作,在被流放到清辛庄初期,也就是暂时隐藏起来,並不想永远放下这个理想。
当我提出来要写文章时候,把青山乐的手舞足蹈。我不知道他会高兴而失态,象个不懂事的孩子那样,在我面前撒起娇来。又说起几句象少年儿童时期的童心无忌的话,表白出在自学途中,有了同路人的喜悦。爸爸妈妈看到时,理解有误躲了出去。看样子二老是从心里喜欢他这个保密的得意门生,大有招婿纳贤之势。
我猜透二老躲出去的心事,从妈妈的眼神就不难看出,她是从心里喜欢这个吃苦好学的小男孩。要是总能在她眼前晃动,方能了却心愿。但因那时,爸爸头上右派分子帽子,虽说还没得到毛主席圈阅批准,二老只能对女儿的大事暂存心中。
可是这位司马青山,心思根本不在这上。他在那阶段和我的交往,让我悟出他的本意。除了他说出的心里障碍是个主要因素。另外他的最初认为是,以同情弱者为前题接近的我。又以情投意合相处,达到一个新的友谊层次。才这样进行常期交往,在情感领域逐步加深。
我试探几回关于婚姻上的个人想往,他总是把那些我认为不靠谱的理由摆出来,另我没办法不相信,也找不到适合理由和他辩解。
他再就是把话岔开,或者是推托到二十周岁以后。反正即不伤害我,也达不到我要的目地。那天晩上爸爸和妈妈並未走远,只在大门囗俳徊一阵子。和在街路上散步的几位长者寒暄一阵,听到屋里只是青山一人讲话。
走到院心时又发现我在写字,才觉得我们不是谈恋爱,二老才走进屋来。今晚刚讲到人民公社初建的庆祝大会完了,我的爸爸妈妈回到屋中,青山看看我家挂在南墙上的坐钟说:“姐,老师忙累一天了,该休息了,我就先回吧,明天晩上再讲。”
我妈笑着说:“青山,假若刚才谈话内容不保密的话,我和你史老师也想听听。不方便讲我和你史老师还出去散歩,才八点多一点,谁能休息这么早哇?”
“好吧,既然卜老师也想听,那我就接着信口开河了,青竹姐,我是接着那段末尾讲还是重新开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