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传奇（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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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又能知道，此时的柳梦瑶的心里那种痛苦的滋味，乱、痛，偏偏又遇上一个喜欢搭讪的邻座帅气男生。柳梦瑶礼貌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会”。那邻座的男生似乎也很自觉，无趣的带上耳机听起了音乐，时不时的还跟随着哼唱出了声。柳梦瑶丝毫没有理睬的意思，此时她还有那心情理会这些，她的心早就飞到了父亲柳亦伟的身边。希望汽车开的快一些，再快一些，好想马上立刻就能够回到父亲的身边。
　　“你饿吗？我买了面包。”男生摘掉耳机说了话，一只手摩挲着伸进了行李包。果真，就摸出了一包面包，还有烤肠。
　　“不饿，谢谢！”柳梦瑶礼貌的回头谢绝了。
　　“那好吧，我可自己享用了！这一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到站，估计到了天也黑了。”男生撕开面包的包装袋，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说不饿那是假的，只是柳梦瑶还没有吃陌生人食物的习惯。中午的时候，表姑一家做了丰盛的一桌，说起来算是这么些天来最正式的一顿饭。这些天，因为要去超市帮忙都是倒替着回去吃饭，一家人很难坐在一起。柳梦瑶太着急回家了，看着一桌丰盛的美味，愣是没什么胃口。只是迫于表姑她们不断的礼让，不得不硬着头皮拿起筷子吗，不知道为什么，夹起的饭菜，送进嘴里竟然难以下咽，一肚的苦水搅浑的无比的难受。
　　汽车驰骋在绿树成荫的柏油马路上，窗外的景致飞奔远去，海滨城市离的越来越远，几乎看不到他的影子了，再见了，陌生的海城。时间总是那么急促，不曾熟悉你的节拍就要离开，就要说再见了。人生有很多的驿站，这座海滨城市曾经是柳梦瑶人生中最孤单的一路驿站，此时想来却开出了最美的花，那里曾经承载着最美的梦想和浪漫。
　　下午六点十分，越来越近，柳梦瑶的心开始跳的厉害，有点迫不及待，有点激动，有点难以抑制的喜悦。离开了这些天了，还是那么敏感。柳梦瑶清楚的感觉到了曾经熟悉的气息，闭上眼睛依旧能感觉的出，我又回来了，柳梦瑶的眼里涌出了泪水。
　　是的，又回来了。折腾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如果很多的事情在迂回一圈之后都能够回到最初，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好遗憾，很多时候，走过了，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再也回不去最初的美好。
　　“进站了，终于是到了！”男生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一起找地方住一晚吧。”
　　“什么？”柳梦瑶一脸的惊愕表情，人啊，该说什么好呢！狐狸的尾巴终于是露出来了。
　　“外面天都要黑了，这会哪还有客车呢，只能先找地方住一晚，明天再回家了。”男生指着窗外振振有词的做着辩解。
　　“哦，是吗？”
　　“嗯，一起吗？”
　　“不！有人在等我了！”
　　“在哪？咋没看见人呢，这时候了，谁会来接你？”
　　“我对象，未婚夫，将要来嫁的人，明白吗？”柳梦瑶说的那么激扬，底气十足。她巡视了一下车站，空无一人。不会吧，说好会来等我的，人呢？段飞扬，你在哪？看看邻座的男生，柳梦瑶的心里开始有点小紧张害怕了。她开始胡乱的猜想着各种情节，他会不会硬拖着去旅店，他会不会……
　　“各位旅客，本车在您的大力协助下安全到达终点站，请您携带好物品，准备下车，谢谢！”汽车缓缓的停了下来，乘客开始下车。
　　“一起走吧！”男生走下了车，回头望着正要下车的柳梦瑶。
　　“不用，谢谢！”柳梦瑶坚决的回绝了，可能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吧，手里有了汗。
　　“梦瑶！”柳梦瑶惊喜的发现段飞扬正在车门位置，他说过的，他要给柳梦瑶一个拥抱。他展开双臂，等着柳梦瑶。柳梦瑶的泪流了出来，一下扑进段飞扬的怀里。
　　“还好吧？”
　　“嗯、还好！先去医院吧，爸爸一定等的着急了。”
　　“好。”
　　段飞扬魔幻般的出现，打碎了男生的所有美梦，男生怏怏不乐的拖着行李走了。段飞扬拎着行李，挽着柳梦瑶的手离开了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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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医院病房楼一楼5病室12床，柳亦伟躺着，他努力的抬头望着输液瓶里的液体，还有半瓶。哎，又是一天。从住进医院的那天开始，每天都是如此，扎上针管，一躺就是整整的一天。十多个小时，就这样僵硬的躺着，他柳亦伟是农民，实实在在的庄稼地的汉子，一年到头都在忙碌，四季不得闲，偶尔这样躺着的机会很少，几乎没有，有时候，也在想，如果能够停下来，舒舒服服的躺着休息一定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而这次，一躺就是这些天，真是遭罪，原来躺着是这么痛苦的事情。因为血管脆弱，为了减少扎针次数，他不敢翻身，不敢做大的动作，就连小大便都在床上解决了，心里觉得好愧疚，让媳妇儿遭罪了，跟着咱大半辈子了，好日子没能够过上，临了还要受这份折磨，作孽啊！其实，我清楚，就算你们什么都不说，我还是很够感觉的出来，这次这病不轻！他们都不敢在我面前多说半个字，想必是怕一个不小心说漏了，怕我想多了。其实，我早已经想多了，从医生的态度，从媳妇儿的红肿的眼睛，我已经猜的到，我病了，要命的病！只是好不甘心，好舍不得啊，舍不得这美好的世界，舍不得离开，舍不得一双没有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的儿女。老天啊，如果可以，再给我十年，我还想看着可爱的女儿盘起长发做了别人的新娘，我还想看着梦哲成家立业，还想多看这世界一眼，多看媳妇儿一眼。
　　柳亦伟的右手扎着针管，输液管里的液体静静的滴着，那双黝黑的大手，在过去的岁月，是那么的强劲有力，是那么的温暖。曾经遮风挡雨，曾经撑起一片晴天，此时此刻，无力的放着，经受着痛苦的折磨。这些日子，手上早已是青一块，紫一块，满是针眼。憔悴的面容，像是秋天枯败的叶子，凄凉的挂在树枝上。
　　“瑶瑶快到了吧，你再出去看看啊！”柳亦伟望着王亚琴，像是哀求。
　　“这一会功夫，我都出去五次了，可能在路上了，一会就到了啊！”王亚琴知道，这倔老头子是担心他的宝贝女儿了，毕竟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去的时候，也有过担心，但那会还会自我安慰着，没事，没事，有飞扬呢，可这会呢，是瑶瑶自己一个人回来，这么远的路程，这么久的车程，怎能不担心啊！
　　“天都黑了，这丫头，唉……”
　　“没事，不有飞扬嘛，别担心了，飞扬那孩子早早就去车站等着了，不会有事。”王亚琴安慰着柳亦伟，“那、那我再出去看看吧。”其实，作为母亲，王亚琴也早已等的着急了。只是这会，她只能把自己的所有担心都掩饰起来，尽量的安慰着柳亦伟。她不想让柳亦伟过于担心，不想他过于焦虑，她只想他快快乐乐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哪怕生命只剩下最后的几天，哪怕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也希望他是微笑着的。想到这，王亚琴的眼泪流了下来，从二十四岁经媒人的撮合嫁给了柳亦伟，她就认定了这憨憨的男人。他老实本分，善良憨厚。这些年，恩恩爱爱的生活在一起，他包容她，她爱着他。柴米油盐酱醋茶，锅碗瓢盆，日子过的紧巴一些，生活苦一些，累一些，相扶着一路走了过来。二十六岁生下了女儿梦瑶，她乖巧懂事，漂亮可爱，是王亚琴和柳亦伟的荣耀。尤其是柳亦伟，更加的疼爱着瑶瑶，在八十年代的中国，重男轻女现象极为普遍，但是他没有。他很爱瑶瑶，从来不舍得打一下，哪怕瑶瑶再淘气任性，他都呵护着，说瑶瑶这秉性脾气，像极了他。每每从地里回来，累得筋疲力尽。但是，他进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抱起瑶瑶，亲着她的小脸蛋，弄的小丫头咯咯的笑。几年之后，又生下了梦哲，柳亦伟也做起了小生意，风雨兼程。王亚琴在家开起了小卖部，虽然她豆大的字不认识几个，可她还是学会了简单的记账和打算盘。一家人，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从二十岁，三十岁，走到了四十岁。老天啊，他也只不过才四十七岁啊！从不敢做昧良心的事情，从不敢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就得了这要命的病！老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了，好人怎就如此短命！再有十年，再给他十年的时间也好啊，这些年，为了生活，苦了，累了，还没来得及好好的在一起。
　　夕阳西下，天慢慢黑了下来，想你了，瑶瑶快回来吧！
　　“妈、”段飞扬最先看到了坐在楼梯口流眼泪的王亚琴，“妈，瑶瑶回来了！”
　　“哦，回来了啊！瑶瑶，还好吧？”王亚琴忙擦掉眼泪，挤出了一丝笑容。
　　“嗯，我还好，爸，还好吗？”
　　“回来就好啊！你爸，他，他……他还好，没事，小毛病，住几天就可以出院了！”王亚琴哽咽着，把话咽了回去。瑶瑶，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啊，这么大的事情，像是晴天霹雳，她可怎么能受得了呢，王亚琴选择了以后再慢慢告诉梦瑶实情。
　　“走，先去看你爸爸吧，他等的着急了！”
　　“嗯！”
　　王亚琴走在前面，段飞扬和柳梦瑶跟在后面，快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段飞扬握住了柳梦瑶的手，四目相对，段飞扬真诚的眼神，想要告诉她，放心，有我呢！不怕，要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