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传奇（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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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夜，出奇的漫长，柳梦瑶不知道偷偷的张望了几百回。天终于是微微的亮了，哎，终于熬到头了。太阳慢慢的升了起来。夜班停了机器，开始收拾，点数，打扫卫生，等待早班来交接班。机器转了整整一个晚上，吵死了，噪音，绝对的噪音。忽然，一下停了下来，车间顿时安静了。我可怜的耳朵啊，柳梦瑶长长吁了口气，心脏还在，耳朵还在。
　　六点钟的时候，车间外边一阵骚动，大概是早班的来了。果真是早班在点名。没有了机器的轰鸣，外边的说话声听得分外清楚。不一会，就都走了进来。询问运转情况，检查设备，卫生。等一切交接完，夜班可以离开了。简直就是炼狱一样的生活，很不喜欢！这种地方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进来！柳梦瑶抱怨着，她开始想念学校，想念那帮同学，想念程子路，还有那个凌笑天。填报志愿的时候，见过凌笑天，那算是最后的一面吧。他考得不错，现在应该是在大学的教室里吧！至于那个程子路，已经好久没有联系了。不是不想念，只是太过于伤心。
　　得知程子路联系方式的那个夜，柳梦瑶是一夜未眠，出奇的兴奋。她把整个心都寄了出去，本以为他程子路会懂得，哪料到，程子路也在等，等到了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那次，程子路在书信里寄来了几张照片，说是战友，并希望介绍给柳梦瑶认识。看到那些文字的时候，说不好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只觉得心好痛，像是用刀一片片的割掉，好痛好痛！“他是我的战友，也是我最好的哥们，我希望你好好待他！”什么话，这叫什么话！是婉转的拒绝吗？如果，如果不喜欢就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干嘛要把我推给别人，我不要！口口声声说是希望我幸福，笨蛋，大笨蛋！难道你真的不懂？只有和你待在一起才是我最大的幸福！
　　柳梦瑶没有回信，程子路也没有再寄信来，他们就这样不再有联系！
　　回到宿舍的时候，门虚掩着，里面咯吱咯吱的动静。透过门缝，一只老鼠正在啃着柳梦瑶剩下的半块馒头，毛骨悚然，恶心。这一切丝毫都没有影响到芳子的美梦，她嘴角微微的笑，还在酣睡。也许她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吧，柳梦瑶却很不习惯，无论如何也不会习惯！她想要逃了。
　　第二个夜班，柳梦瑶没有去。夜班的人，倒是来宿舍找过她，也就是她的那师傅。柳梦瑶谎称肚子有点不舒服，其实，真正感到不舒服的是心才对，委屈死了。这鬼地方，一分钟也待不下去。师傅面无表情的撇了下嘴，“哦”了一声便走了。柳梦瑶很看不惯师傅的那姿态，明明高兴的要死，脸上的每根筋脉都得意的笑，却还装作若无其事，事不关己的样子，虚伪，彻头彻尾的虚伪！高兴去吧，本姑娘再也不要进那车间的门了。
　　又是一个煎熬的夜。躺在床上，心惊肉跳，老鼠在外边打架了吧，尖叫，厮打。芳子还没有回来，估计要到十点了。柳梦瑶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要下雨了！”芳子终于是回来了。
　　“是吗？”柳梦瑶往外瞟了一眼，黑黑的夜。
　　“是的！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天阴的厉害，半夜不下，明早也会下的！”芳子说的很绝对。
　　“哦，下吧！”
　　“怎么没去上班？想当逃兵了？”芳子看到柳梦瑶躺在床上，没有动弹的意思。
　　“是！想逃了！再也不想待在这里了，哪怕是一分钟都不想！”
　　“这么不喜欢？也许你真的不适合待在这里！可谁又是因为喜欢才待在这里呢。生活充满了无奈，生活会磨去你所有的锐气和棱角。步入社会的那一刻就应该清楚，社会是一所比学校还高深莫测的学府，社会不像是学校那么单纯。你会遇见很多的人，经历很多的事，不管我们是否有能力来承受这一切，该遇见的人会分秒不差的遇见，该遭遇的事情也会丝毫不差的发生。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数，想逃也逃不掉。今天你可以逃离这里，那明天，后天呢，总有一天会是无路可逃，不得不面对，生活需要面对，坚强的面对。”
　　这一次见芳子说这么多的话，这么深奥，富有哲理。
　　柳梦瑶觉得很有道理，只是铁了心想逃。难道要继续待下去做下一个芳子吗？不，我不要！逃出去，寻找一条适合自己的路走下去，而眼前的这一条路，绝对不是我柳梦瑶要走的！
　　早上，果真下起了雨。芳子还在熟睡的时候，柳梦瑶选择了离开。
　　淅淅沥沥的小雨，凉凉的。柳梦瑶就这样淋着雨，一路走了回去，二十多里的路，走了近四个小时。回到家的时候，淋了个痛彻，也因此病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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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梦瑶回来之后的第三个下午，杰叔来了。说是最近出差了，回来之后，车间主任便找到了他，并让杰叔捎回来了发的月饼。包装简单的两包月饼，中秋节的福利。柳梦瑶都觉得好笑，明明自己都逃了出来，还发什么福利呢，这不过也只是车间主任讨好杰叔的遮掩吧！
　　“休息几天，就回去上班吧！瑶瑶要相信杰叔，无论如何杰叔都不会让你一直待在车间的，这只是个阶段，需要时间。”杰叔信誓旦旦的说，“我可舍不得瑶瑶下苦力。”
　　“回去吧，听你杰叔的没错！”王亚琴也劝着。
　　可笑，真的很可笑，我是铁了心逃了出来，怎么可能还回去呢，“不，那地方我是一定回不去了，一辈子都不想回去了，我不喜欢，无论如何是不回去了！”柳梦瑶斩金截铁的说，“走都走出来了，岂能再回去，这不是笑话嘛！”
　　“瑶瑶，这没什么可笑的，有的人还进进出出很多次呢，人生无非就是一个选择，选择，再选择的过程。”杰叔接着说，“村里的琴子，你认识的，村东边于老头的女儿，人家比你还小两岁呢。初中毕业就工作了，就在我们厂。你都不知道那丫头，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忘了多少次了，不是碍于我的面子，车间主任早辞退她了。你们这帮小丫头，也是可以理解的，从小没吃过苦，也不想吃苦，但是，天上会掉馅饼吗？”
　　“不，我不喜欢！我不去！”
　　“固执，你这孩子咋这么固执，真不知道像谁！”柳亦伟生气了，一下站了起来，想要打梦瑶。手扬起在半空，然后又落下了。他怎么舍得呢，从小每次耍性子，都是母亲王亚琴来教育梦瑶，他柳亦伟从不舍得。然而，每次挨了打，柳梦瑶哭的惊天动地的时候，母亲王亚琴也是撕心裂肺的痛，她柳梦瑶怎会懂得，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母女连心。
　　柳梦瑶果真吃了秤砣铁了心，没有再回去到那地方。2002年的秋天，柳梦哲四年的初中生活也走到了尽头。他没有继续读高中，而是选择了回家。
　　那些日子，真是煎熬。戒掉烟很多年的柳亦伟如今又捡起了烟卷。成了十足的烟不离嘴的大烟鬼，数不清楚到底是吸了多少包，一颗接着一颗。烟灰落了厚厚的一层。曾经的荣耀，如今变成了惆怅。一个高中生，一个初中生就这样闲置在了家里。
　　下午2点多，太阳还很是闷热。柳亦伟丢过来两把锄头：“一人一件，去地里干活吧！”柳梦哲端起大碗，喝了几口水，毫不含糊的就扛起锄头，跟在柳亦伟的身后出了门。柳梦瑶捡起锄头，扛在肩上，好重！没走几步，她就觉得肩膀酸疼，于是，出了村子，没人的时候，她开始拎着锄头。柳亦伟和柳梦哲已经走的很远了，柳梦瑶被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这次的农活，是给已经施过肥料的玉米，左右培土，一是为了防止肥料流失，二是防止玉米秸秆被风吹倒。真不知道，老祖宗留下这么多道道干嘛，真是费劲。柳梦瑶来到地里的时候，柳亦伟已经弄了很长的一段了。柳梦哲也毫不示弱，紧跟在柳亦伟的后面。柳梦瑶放下锄头，大口的喘着气，热都热的透不过气来，哪还有力气再干农活啊！虽然2001年的下半年，柳梦瑶也曾经在地里帮着王亚琴忙碌了大半年，但都是捡着轻松的来做。这样的重活，柳梦瑶还没有尝试过。今天那一个衰啊！刚刚弄了没几步远，手就疼得厉害，手磨起了大血泡。以前也曾经磨起过血泡，柳梦瑶都用针挑破了，磨出的老茧也被剪去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有点疼。
　　晚上，柳亦伟和王亚琴商议着，决定托人给姐弟俩找一份工作。“还是去城里吧！瑶瑶吃不了这份苦，下午就干了一小会，就把手磨破了。梦哲倒是舍得下力气，可我心疼啊！他毕竟才只有16岁！”
　　“瑶瑶这孩子真不叫人省心，上次英杰安排的好好的，她硬是一个不去，希望这次能乖一些。”
　　“哪能这样惯着她，多大的人了都。庄稼地里的活，还不如梦哲干得顺手。只是梦哲太小，腰板太嫩，不舍得他这般下力气。这次，你这做母亲的一定要好好的说道说道瑶瑶。既然咱们没那命，就不要折腾，平静的生活吧！”
　　柳亦伟走街串巷做了十几年的小生意，倒也认识了一些朋友。只是，他是个耿直的人，情非得已绝不会开口求人。朋友之中，有一个交情匪浅，那人说可以帮到柳亦伟。
　　那天，他骑着嘉陵车去山上的果园买回来一大筐子的桃子。既然有求于人，怎好空手，想来想去，也就是后山的那片果园可以拿得出手的了，只是价格不菲。一个桃子的价格在三块五左右。唉，钱算什么呢，只要能给孩子们一个好的未来就都值了。
　　柳亦伟一回到家，框子还没来得及打开，那股香气就飘了出来，沁人心脾的香。那桃子长的真是喜人，金黄色的外衣，飘着丝丝的香气。让人垂涎三尺，好想一口咬下去。柳亦伟伸手摸出来了三个桃子，“给，馋猫！”柳梦瑶欢喜的接过桃子，一个塞到了梦哲的手里，另一个给了王亚琴。仔细洗了几遍之后，迫不及待的一口咬下去，肉质软绵绵的，汁水甘甜，幽香。王母娘娘蟠桃园的仙桃也不过如此吧。王亚琴一直拿着那桃子，没有吃。柳梦瑶几口下去，就只剩下桃胡了。她望着桃胡抱怨，吃的太快了，应该慢慢品尝才是，真是太可惜了，如果，如果再来一个，一定慢慢品！都说知子莫如母，一点都不假！柳梦瑶望着桃胡的一番傻呆样，王亚琴就听到了柳梦瑶的心声。王亚琴把桃子放在了柳梦瑶的眼前，“给，吃去吧。”柳梦瑶咋好意思接过来，脸辣辣的。“吃去吧，我不喜欢吃这口。”王亚琴一下塞到了柳梦瑶的手里。骗人，绝对的谎话。从小到大，这样的话，听过多次了。母亲总是说这个不喜欢，那个不喜欢，总是把好吃的都留给我们。她不是不喜欢，其实我都懂。
　　柳梦瑶把桃子用刀切成了两半，一半给了王亚琴，一半塞到了柳亦伟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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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亦伟带着那筐桃子去了那朋友家。
　　如今的世道，你懂得。没钱是万万行不通的，有钱不知道该塞给谁，也是枉然。前前后后的打理，柳亦伟竟然抛出去了一万元。在他看来，一切都值得，只要能给孩子换来一个好的前途，哪怕再抛一个甚至是几个一万呢，何况手里还有几个子，就算是没有了，打锅卖铁，去借，也值得。总之，柳亦伟铁了心要把俩孩子弄进城。他有他自己的打算。自己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一辈子在庄稼地里风吹日晒，忙忙碌碌也就罢了，我的孩子就不要了，不要再像我这样！
　　2002年的十月，柳梦瑶和柳梦哲要一起进城了。
　　这一天，王亚琴包了水饺，也把康静琪请来了家里。平日里，康静琪都是自己生活，她很倔强，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还可以，绝不会开口麻烦孩子们照顾。当然，柳亦伟夫妇也都是孝顺之人。隔几天，柳亦伟就去给把水瓮里担满水，送一些柴草。每次做什么好吃的了，王亚琴都不会忘了住在老屋的康静琪，第一时间热气腾腾的送过去。可能是年龄大了的缘故吧，裹着三寸金莲小脚的康静琪不喜欢出门。虽然，离着柳亦伟家也没多少的距离，可有一段上坡路，下雨下雪就变得艰险了很多。“平时不来就不来吧，今天说什么都要把奶奶请来了，知道吧！”王亚琴郑重其事的告诉正要出门的柳梦瑶。
　　柳梦瑶远远地就看见了康静琪。她偎依着那扇破旧的大门坐着，打着瞌睡。
　　“奶奶！”
　　“哦，谁啊？”原来，康静琪只是迷糊，不曾睡着。只是看见眼前的这一女孩喊自己奶奶，一时又辨认不出是谁了。
　　柳梦瑶径直走到康静琪的跟前。
　　“是我！瑶瑶。”
　　“哦，看吧，奶奶都老糊涂了，自己的孙女都认不得了！走，走，快进屋。”康静琪一时高兴，急于站起来，一个不小心几乎摔了，幸好柳梦瑶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奶奶才没有老呢！奶奶还硬朗的很，要活到九十九。”
　　“这丫头，嘴就是甜，就知道哄奶奶开心。”
　　柳梦瑶扶着康静琪进了屋，康静琪忙去摸茶壶，“奶奶，我不渴。”
　　“哦，那饿不饿？我烙的葱花饼，可香了，吃一块吧！”桌子上果真就放着几块葱花饼。只是上面有几处黑点，可能是落上的柴草的灰吧。其实，年轻时候的康静琪很爱干净的，只是年龄大了，眼睛也不那么明亮了。柳梦瑶拿起了一块，吃了起来。柳梦瑶知道，如果不吃，康静琪就知道在嫌她脏。柳梦瑶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其实，真的很好吃！
　　康静琪看着柳梦瑶吃的这么香，开心的笑了。她又开始絮絮叨叨说她的传奇了。故事不知道讲过多少遍了，每个情节，每个字，柳梦瑶都能清楚的记得。只是她康静琪还像是第一次讲这故事一样的兴奋。那年，如何如何骑着毛驴来到柳家，后来如何如何把三个孩子拉扯成人……那些年的浪漫和辛酸都一并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一辈子不可磨灭。
　　平日里，老屋就康静琪一人。甚是孤独，寂寞。柳亦伟提过好几次了，要求她搬过去住一起，她就是不肯，真倔的老太太！也正是这倔脾气，让她坚强的面对命运的一次次发难。每当，柳梦瑶来老屋，康静琪那如同死灰一样暗淡的眼睛就会射出光芒，她如数家珍一样的絮叨她的往事，一遍又一遍。
　　“奶奶，去我家吧！我和梦哲要去城里了，留下我母亲孤孤单单的，去和我母亲说说话，做个伴。”一开始，康静琪没想去，可是经不住孙女的央求。最后决定去住几天。
　　“瑶瑶，进了城，一定要照顾好梦哲，他还小！”刚放下碗筷，康静琪就开始嘱咐柳梦瑶了。城里是什么样子，她康静琪不曾去过，也不清楚到底要翻过几座山，走多远的路程才可以到达。但她清楚的是，以后她需要望得远一些，更远一些，也许才会望得见遥远的城里，那里有了她的牵挂。
　　“梦哲一定要乖乖的，咱们家世代都是本分人家，可别跟着坏孩子学。”
　　“娘，放心了，咱家梦哲可不是那样的孩子。”王亚琴知道，自己的儿子绝不是那样的孩子，从生下来就知道。康静琪更是知道，她的孙子不是那样的孩子，因为从祖上那一辈人就都是本分的人。只是外边的花花世界，实在难以让人放心的下，何况，梦哲还只是一个16岁的孩子。
　　要走了，柳亦伟跟着去城里安顿俩孩子，王亚琴和康静琪送到了大门口。走出去没几步，柳梦瑶回头望了望，康静琪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她拄着拐杖，悠悠晃晃的站在大门口。大襟衣服上系着一个手绢，康静琪拽过手绢，用力的擦着脸上的泪。奶奶哭了，这个要强一辈子的女人哭了。为了姐弟俩即将开始的不知道是怎样的未来而担心落泪了。再回头，只看见一个背影。王亚琴搀扶着康静琪，那三寸金莲的小脚，悠悠晃晃的往回走了。没想到，这一幕竟然成为了最后的记忆。柳梦瑶走后的三天，康静琪突然病故，她走的那么突然，那么平静。一个出自书香门第的闺房小姐，在那种动乱的年代，在那种听从于父命，媒妁之言的年代，敢于迈出门槛，争取自己的爱情。然而，老天并没有因为她的勇敢而垂爱于她。她，三十几岁就失去了丈夫，含辛茹苦拉扯三个孩子长大成人，不料，老天又来了个响雷，五十岁痛失爱子，命运多舛。她的一生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的了。我不知道，我不清楚，她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半点的痛苦之情。难道她从来就没有过抱怨，抱怨老天的不公，抱怨老天的无情？她就这样平静的结束了她的一生。
　　康静琪的丧事办得很是隆重，她娘家五个哥哥家的子女都来了。浩浩荡荡的送丧队伍，很是风光。村里还没有任何一个老人的丧礼办的如此之风光，最伤心的莫过于柳亦伟和柳依婷。在这世上，只有他们才是她康静琪至亲至爱之人，而今，她撒手西去，再也不管他们的冷暖了……
　　柳梦瑶每次回家，还会去老屋转转。好像她还没走，一个孤独的影子萦绕在老屋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