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传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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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景：二柳亦伟与航雨姗的爱情

　　柳生的早逝，带给了康静琪太多的痛苦。当得知村里点名要亦伟出夫到黄河岸边的时候，惊慌，无措，整夜整夜的流泪，她害怕极了。然而，这一切谁又能真正的懂得和明白呢。
　　柳亦伟，花一样的年龄。他对于外边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他不懂母亲的担心和难过。像是出笼子的小鸟，他自由了。离家那么远，心里虽然多多少少有点牵挂，孩子毕竟是孩子，转眼就忘记了，他不曾知道康静琪是如何度过那段日子的。煎熬，担心……
　　一天，天空下起了小雨。遇见这样的鬼天气，真是有点无奈，有点烦，亦伟和同乡的人躲在草棚里避雨。一阵阵吱吱悠悠木车子的响声越来越近，虽然没有多远的距离，但是雨雾迷蒙，还是让人无法看清她的脸孔。只见她推着满满一车子的土，艰难的一步一步向前挪动。只听见“哎呀！”一声，车子陷进一片泥泞里，任凭再多的挣扎，车子还是丝毫没有动弹半步，有人偷偷的笑了。亦伟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急忙跑了过去，“还是我来吧！”姑娘抬起头，看着亦伟，一时感激的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红着脸，有点难为情，有点羞涩。亦伟看清楚了她的脸，好一张干净透着清秀的脸，雨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头发被打成了一束一束的。
　　亦伟接过车子，一个猛劲，车轱辘碾过了泥泞，一直向前消失在远方的雨里。姑娘尾随其后，一直到了目的地。
　　“谢谢！”
　　“谢啥，我们来自五湖四海，我们都是一家人！”
　　她笑了，像是雨中的莲花，真美。
　　她叫航雨珊，是邻县过来出夫的。因为这次的遇见，他们接触的多了一些。她从内心开始喜欢我们这位善良憨厚又能干，有时还不缺失可爱幽默的年轻小伙子了。亦伟呢，则是“病”的不轻，自从看了那一眼之后就再也无法忘记。雨珊的身影总出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真他妈的中邪了一样。
　　最好的良药就是在一起，最美的祝愿就是唯一的遇见就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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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亦伟把航雨珊带回家，介绍给母亲康静琪认识的那一瞬间，康静琪就犯了傻。心里疙疙瘩瘩的，总是不踏实。也许是这些年一个人的心酸，让她有点担心和害怕。她害怕儿子会被伤害，害怕她苦苦维系的家庭会有变故，只为这一个陌生人的介入。航雨珊的到来，让她害怕极了，就连柳生的去世都不曾有过的害怕。
　　一天，康静琪偷偷的来到五神庙，希望算卦先生可以指点迷津。只见那先生要了年龄和生辰八字，掐指那么一算，吹胡绺须的说道：今年确实不安宁。家里会有不祥之物的到访，需谨慎。听到这，康静琪只觉得头晕目眩，几度要昏过去。难怪自己心里那么的不安宁，原来果真是要会事情发生。算卦先生偷偷瞄了下康静琪的脸，因惊吓瞬间变的蜡黄，丝毫没有血色的一张脸，他神神道道接着说道，莫惊慌，有对策……
　　日落黄昏，柳亦伟和航雨珊肩并肩的往家走。
　　“亦伟，队上的英杰咋老是瞅着我看？”雨珊和亦伟出双入对，让队上的很多人羡慕。雨珊嘴里的英杰，那是亦伟的发小。他俩就像是亲兄弟，这会看见亦伟领回了一个姑娘，不禁就多看了几眼。
　　“哦，是吗？因为你好看呗，都想多看一眼呢。”亦伟随便的回道。
　　“说啥呢！”
　　“放心，英杰老实着哩！就是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再者说了，他可是我的亲兄弟！”
　　“那你，就不怕我跑了？”雨珊故意的问道。
　　“你？不会！我就是一块粘糖，早把你的心和我的心粘一块了，我是孙悟空七十二变化，变作绳子，捆住你的脚，你就是想跑也跑不掉的！”亦伟自信满怀调侃着，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坏，真坏！”雨珊红红的脸，一下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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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亦伟和航雨珊回到家，一下子就呆了，满院子贴着写着咒语红黄颜色的纸。
　　“这是什么情况啊，过节吗？”亦伟也说不上个一二三。
　　“过什么节啊，这都是为了你好！”康静琪递过来一叠厚厚的纸，放在了亦伟的手里。这就是她花了大价钱从那算卦先生的手里买回来的所谓的“符咒”。
　　“去把你那屋里也都贴上去！”
　　“搞什么啊，我不！”亦伟是个很倔强的孩子，他自认为对的事情，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伟，你过来，过来啊！”康静琪把亦伟叫到了一边，嘀嘀咕咕的，亦伟很不情愿的听着母亲的一番迷信。
　　自从进屋的那一刻，航雨珊就很明显的感觉到了，这一切都是在针对自己。在这个家里，只有自己才是个外人。在跟着亦伟回家的那一刻，她是那么的欣喜若狂，终于是可以跟喜欢的人朝朝暮暮在一起了。她从亦伟的嘴里知道了康静琪的很多过去，她懂得她的不容易，也想很好的来爱她。可是，为什么她总是把自己拒之千里之外呢。是自己做的不够好，还是……
　　“她，她就是一个祸害……”
　　是康静琪。她说话的声音好大，他们好吵，雨珊都听的真真的。
　　“我不允许你这样说雨珊，她是个好姑娘。”亦伟激愤的回道。
　　“好姑娘？好姑娘为什么跑咱家来了？没规矩！”
　　“娘，就算是雨珊在您老心里百般不好，但是我就是喜欢她了，我这一辈子非她不娶！”亦伟很坚决的话。
　　“好小子，你还真是长大了，出息了。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长大，想不到就是为了让我生气的啊！”康静琪一下坐在了地上，哭了起来……
　　“亦伟，伯母不容易，要好好的孝敬她，不要惹伯母伤心！我走了！”雨珊哭着跑出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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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珊哭着走了，亦伟出门去追，康静琪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娘求你了，别去！”
　　亦伟看着老泪纵横的母亲，心疼，心想先把母亲哄住了再去找雨珊。雨珊却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找不到。亦伟不吃不喝，眼看着要倒下去。
　　姐姐柳依婷结婚之后，很少回娘家。家里的很多事情都需要她照顾，想走也走不开。上有老人，下有几岁的孩子。加上自己近来又怀孕了，出门多少有些不便。母亲蹒跚的来到自己的家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弟弟如何如何不懂一个做母亲的心。依婷看着母亲也心疼的落泪。从30多岁就守寡，自己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真的是不容易啊！但是雨珊，依婷倒是见过几面。是个不错的姑娘，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这般不待见她。唉，无奈。看得出来，弟弟亦伟也是真心的喜欢雨珊，她也让吴桐雨偷偷的帮着弟弟打听雨珊的下落。
　　在镇上的一家工厂，找到了雨珊。
　　“雨珊！”仅仅只有几天，仿若几万年。思念真是折磨人。
　　“你还好吗？”雨珊分明看到亦伟消瘦了很多，病态中。
　　“还好，只要能找到你，能看到你，我就一切都好了！”
　　“亦伟，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们还是分开吧！这样对谁都好，尤其是对伯母。”
　　“分开？为什么？难道真心喜欢的一个人，都不可以在一起吗？我不管，我只要你。”
　　“亦伟，你成熟一些好不好？就算我们最后在一起了，会幸福吗？伯母会开心吗？伯母为了你们辛苦了大半辈子了，她还能有多少年呢，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开开心心的！”
　　雨珊没有回应，无奈的沉默，伤心的沉默。
　　“我不信，仅仅几天而已，这一切变的都太快。”亦伟要崩溃了，真的要疯掉了。
　　“雨珊，你过来一下！”有人喊雨珊。看上去，年龄和雨珊差不多。
　　“他是谁？他是谁啊！”亦伟情绪激动。
　　“我，我是……”只见那个人好像要解释什么，却一下被雨珊拉走了。
　　“雨珊！雨珊！……”亦伟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雨珊的心好像被什么刺到了。好痛！
　　“雨珊，你咋不让我说话呢？”那个人一脸迷惑。
　　“哥，你找我什么事情？”雨珊转换了话题，没有回答他的疑问。
　　“哦，听同事说，厂子要搬迁了，去到很远的地方。我们还是要了工资回家吧。”他叫志宇，是雨珊的堂哥。雨珊从亦伟家跑出来之后，径直就去了志宇所在的地方。心情失落了好几天，最后，在志宇的安排下，她也上了班，开始了工作。他们兄妹俩自从离开镇上那工厂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与亦伟也不曾再遇见过。
　　
　　既然注定不会有结果
　　为何偏偏要遇见
　　相爱为何又要分离
　　莫非是前世早已注定
　　只是有缘无分的错过
　　我想寻一个孤寂的角落
　　静静的回味与你一起的记忆
　　渐渐的把你遗忘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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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有些人注定今生只是你生命之中的过客，即便爱的再深，也不会有结果。在柳亦伟的生命里，航雨珊就这样匆匆来过，然后离开，再也没有交集。
　　柳亦伟开始了新的生活，和王亚琴一起的生活。八十年代初，一个小生命诞生了。白白净净，胖嘟嘟的样子，很是招人喜欢。
　　柳亦伟高兴极了，特意去小卖部买了一盒金鹿香烟揣在口袋里。逢人就掏出来递上一颗，全部的喜悦都挂在了脸上，所有的幸福像是缕缕清香的烟草味，醉倒在心怀。男人嘛，吸烟是很正常的，但是，平日里柳亦伟是不舍得花钱的，虽然只有几分钱。但是在那个年代，几分钱已经是很昂贵，很高的了。买到的香烟也算是不错的了。但这一次是好事，是高兴事。是人生很重要的一个转折。他要做父亲了。小生命的降临，让他一下子又多了一个角色。他是母亲康静琪的孝顺儿子，他是妻子王亚琴值得托付终生的丈夫。现在呢，又是面前这个可爱小生命的父亲。一个光荣神圣的角色。
　　柳亦伟虽然没有多大的学问，还是想了几天几夜，想了一个自己觉得很是文雅的名字：柳梦瑶。
　　那时候的日子是苦一些，但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感觉还是很幸福的。吃的是窝窝头，好一些的情况就是把玉米碴和青菜放在一起做成的窝窝头。白白的馒头也是有的，很少吃。过年过节的时候，会特意蒸一锅热气腾腾的馒头，用来招待客人，或者用包袱包起来，拎着去走亲戚。点的是煤油灯，睡的还是土炕，住的还是土屋。就是这样的年代，就是这样的情景，幸福的笑脸，开心的笑声，随时都能看的见，听得着……
　　八十年代中，柳家又有了婴儿的啼哭声。
　　一个男婴，三十多岁的柳亦伟有儿子了。他掩饰不住的高兴。取名：柳梦哲。八十年代，重男轻女的现象是很严重的，尤其是在农村。老一辈的思想传统，顽固。像是出土古董一样的陈旧。但是在柳家是个例外。柳亦伟很喜欢他的女儿。一直到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能看的出来，他是多么的爱他的这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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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出生的那一刻，或许一切就早已成定数。命中注定会遭遇怎样的事情，会遇见怎样的人。似乎这一切无论你做怎样的挣扎，都是无济于事，无法更改的。很想很想摆脱命运的捉弄，很想很想随心所欲的活着，做梦吧！然而即便是做梦，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梦着。人呢，总是处于复杂的生物链之中，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纠缠。那颗脆弱的心，备受着煎熬，很是疲惫，即便如此，生活还在继续。也许还会流泪，还会痛彻心扉，我们还要走下去，还要勇敢的爱……
　　八十年代的最后一个秋天，梦瑶走进了村里的那所小学。开始了她短而漫长的求学生涯。
　　当她抱着小马扎轻轻的走进教室的时候，一首欢快的旋律顿时响了起来。那声音是从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里传出来的，那是八十年代的专属音响叫录音机，“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
　　看着记录梦瑶童年的文字，似乎重复着的也是我曾经的梦。每个夜里，有意无意的梦见学校时的模样。清澈的眼眸，可爱的笑脸，挥子不去，深深的印在了脑海里……
　　学校的院子里，有一棵大的梧桐树，估计很多年岁了。他们在树下玩溜溜，玩沙包，踢毽子……那时候，男女界限分的很清，说是男的不可以和女的一起玩，要不然脚丫子会烂掉的，是不是很可爱，很可笑。八十年代的那一代人就是这么的招人爱。
　　院子的西边，用木头架起来的地方，挂着一个大铃。四年级的男生轮流着去敲铃，能够去敲响上课下课的铃声，在小小梦瑶心里，那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每每放学的铃声一敲响，全校就炸开了锅。教室门口，像是要出巢的小燕子，争先恐后的飞了出来。回家拿上小瓶子，拿上用筷子做好的夹子，就急急忙忙的跑上了山，抓土元，夹蝎子……虽然每次，梦瑶都没什么收获，回家也免不了挨训。但是漫山的跑，感觉真好。
　　梦瑶是个乖孩子。从不要零食。当然，那个年代就连方便面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商店也没什么零食可卖。有的也只是生活的必备品。但是，糖果还是有的。
　　一次，梦瑶在抽屉里翻到了五角钱，她高兴的跑去商店花掉了那五角钱。当售货员把那一大包的糖果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她害怕极了，原来，原来五角钱是那么的大，原来能买到这么多的东西，她真的好害怕，感觉自己犯下了弥天大罪。她不敢拿回家，直接去了学校。分给同学一起吃了。
　　夏天的时候，也会午休。原本都是在家休息，每天中午有同学轮流去家里查看，后来就直接都在学校午休了。没有床铺，地面还是土的。只有讲台那一块是水泥的。没办法，每次放学回家吃饭前，都会事先抢下位置，水泥地面看起来干净很多，都想占下，可面积实在太小，实在容不下7个女生的位置。唉，没办法只有睡土地了。用尼龙袋子装上麦秸秆，睡起来很舒服。那时候的感觉，像是睡在席梦思床上吧。
　　有一件事，想起来就觉得可怕，让人发憷。八十年代，洗头发是没有这样那样的洗发水的，用的都是洗衣粉。可不知道为什么，女生的头上都爬满了虱子。伸手一抓，手指甲挤得砰砰的响，然后喷出鲜红的血，想想就瘆的慌，肮脏。成包的药粉洒在头上，用箅子梳，最后的绝招，7个女生都剪了短发，霎时景观。
　　梦瑶真是一朵奇葩，安静的奇葩。五年的小学生活慢慢的流走了，全班20多个学生，几乎都挨过老师的训斥，唯独梦瑶是个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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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年代的生活，没有牛奶，没有巧克力，也不知道方便面是烫发还是染色，却是一路笑着走过来的，是幸福着的。
　　康静琪，1924年出生。这位出生书香门第，裹着三寸金莲小脚，一身墨香的秀气女子，她不顾六个哥哥的阻碍，勇敢的迈出了家门。在那个年代，敢于执著追求自己的幸福爱情。因为爱情，她骑着毛驴，嫁进了柳家。可老天总是在开着要命的玩笑，命运并未眷顾她的执著。从柳生的离世，一个只有三十几岁，正当大好青春的的女子，却开始了守寡。生活的磨难，一点一滴岁月的痕迹都深深的印刻在了她的脸上。她老了，满是皱纹，她老了，满是心酸的泪水……
　　康静琪，倔强生活一辈子的女子，她是轻易不落泪的。夜里，夜深人静的时候，眼泪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是醒着是梦着，仿佛看见了柳生就在眼前。
　　“柳生，是你吧？你有好些日子没来看我了，想我了没，我可真的是想你了。快看看，变样没？是不是变老了，变丑了吧？”
　　“我知道，是真的老了，脸上爬满了皱纹，像是家门前的那棵梧桐树一样的苍老。时间过得真过啊，30多年就这样过去了，没有你的这些年过的好辛苦，你知道吗？就是再艰难，我都不敢流泪，我怕流泪流的多了，眼睛就不会明亮了，我怕去到地下的时候，我会认不出你的模样。”
　　“柳生啊，我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了。儿女都长大成人，都有了归宿，恩恩爱爱幸福的生活着。大儿子亦明家的俩小子，淘气的很，像极了亦明的小时候。小儿子亦伟家的那一双儿女，长的甚至可爱，尤其是那女孩梦瑶，特别的招人喜欢。依婷家的那俩小子，就像桐雨一样，文质彬彬的。柳生啊，我现在只想你，人老了，咋就那么的脆弱呢，不中用了，满脑子都是你，你什么时间带我走啊，我真的好想你！”
　　“我想没有几年的时光了，我们就能团聚了，你等着我好不好？”
　　……
　　康静琪，迷迷糊糊的睡着，又像是醒着，仿佛眼前站着的分明就是柳生。他轻轻抚摸着康静琪布满皱纹的脸，哭了，伤心的哭了，因为爱，辛苦一辈子的女人，如果有来生，还要娶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