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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甘当守护神

作品名称:天桥梦      作者:楚西一氓      发布时间:2015-01-11 15:30:30      字数:3977

  当天上那轮红日压住远处西部山峰的时分,法零小和尚离开了慷慨善良而又美丽大方的胡茹英施主的路边小客栈后,便又望着那苍茫的南方大地,只身孤影,踽踽南行,鹤立鸡群,卓尔不俗,如离群孤雁也似的,一路向南岳衡山铩羽而去。出家人无家,赤条条无牵挂,走到哪算哪,随脚步去得了吧。
  勿庸赘言,象法零这么小不点的一个小和尚,走在熙熙而来、攘攘而往的南北通衢大道上,回头率自是百分百地高扬。坊间有言:满街汉认得小和尚,小和尚却认不得满街汉。原是事出有因的哦。想想可知:倘若有跛脚肉鸭子混在肉鸭群当中,满满一江水,自是不吸人眼球。倘若跛脚肉鸭子混在菜鸡群之中,醒眼明目,独树一帜,不整破了人的眼球,那才算是稀罕事儿呢。想来法零小和尚跟踪在萧瑜和毛泽东两位好事者的身后,足足游走了两天半的时间,不算缘来也算分。萧、毛二人虽然不知道小和尚来自何庙,欲去何寺,但仅仅凭藉他那一个与人不同的秃头,一身超群出众的僧衣,小和尚的出家人身份,便已昭然若揭。他们二人不必躬亲询问,自是心中有数了的。怪只怪他们彼此前世注定了此生觌面有浅缘而无深缘,且又有着悬殊的年龄代沟,道不同不相为谋,僧、俗间便这样有始而无终,无声无息地离别而去,不带走一丝云彩。
  法零小和尚前脚刚走出小客栈后不久,萧瑜和毛泽东二人的后脚就旋踵来到了胡茹英的小客栈内。倘若他们不在大树荫凉下面的石板上阴差阳错地睡过了头,法零小和尚定会被他们给逮了个正着。三人虽然拉开距离一路结伴行走了两天多的时间,却彼此不曾开口说过半句话。当萧和毛从胡茹英的口中得知那小屁股僧人就是沩山密印寺被驱逐出庙的法零小和尚时,顿时感到惋惜不已。然而,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机会错过,时不再来;小和尚既已出门而去,恐怕只能引为终生遗憾了。同样的,法零小和尚擦身错过了被胡茹英称为了不起的两位风云大人物,尔来彼往,万劫不覆,当然也难免让人为之扼腕叹息。但尘寰人海中,人与人的相知与相遇,可遇而不可求,全讲究的是因果缘分。古人们常说的“无缘对面不相逢”的话,自是不无道理的嘛。
  佛门常有如许的话语:“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缘分难得,弥足珍惜。茫茫四海人无数,一代一代没法数。何者相遇,何者相知,何者为师友,何者为配偶,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诸葛亮碰不到周武王,孔夫子见不着唐太宗,唐三藏与秦始皇绝缘,三皇五帝摸不着秦砖汉瓦,大禹治水请不到李逵和张飞。缘分,是在时空坐标中以偶然形式表现出来的必然结果,没有偶然就不能相遇,没有必然就失之交臂。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在苍茫暮色中,法零小和尚不间断地环顾着四野,想寻觅一座栖身的小庙。积一个多月的飘流经验,他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独食独宿的苦行僧生活。虽然这一切对他来说,也许降临得太过早了一些。云游四方的苦僧们都会算计好当天的行程,尽量投宿到名山胜刹中去,享受免费食宿的优厚待遇。遥想当年,佛祖释迦牟尼也曾经有过十二年的苦行僧经历,但他放弃的是王子的优越条件,抛弃的是富贵的巢穴,万一真要把持不住了,他还可以回头是岸,重新返回到锦绣窝中去做王位的合法传承者。法零小和尚却别无选择,退步抽身是难,前程无路靠闯,裹足画地为牢,便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唯有义无返顾地面对困境,勇往直前。
  一个多月前,沩山密印寺的师傅们惩罚他背诵的三十二品《金刚经》,通过一个来月的朝暮习读,他已经能够做到倒背如流了。他的行囊里只装着两样东西:除了一部手抄的《金刚经》外,另有一支墨竹黑油竹笛。一遍又一遍地背诵《金刚经》,是他一路上不可或缺的修养功课。萧瑜和毛泽东一路上研讨的是如何改造中国这个庞大的客观世界,法零小和尚却满门心思在考虑着怎样打磨自己的主观小世界,“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有志于改造客观世界的人,需要的是宏图大愿,雄心壮志,魄力与毅力。主张打理主观小世界的人,讲究的是邃密群典,遏制人欲,皓首穷经,以先知觉后知,以先觉觉后觉,以己之昭昭,发人之昏昏,普渡众生,是为己任。
  暮鸦在夜色中集群啼噪不停,法零小和尚凭经验判定:前方山坡上必有荒刹破庙无疑,可以当作苦行僧的栖息之地。于是,法零小和尚一边走,一边吹着《苏武牧羊》的曲调,唧唧歪歪地朝着通向半山坡的泥土路走去。谁知刚刚走到一片茂密的松林前时,就听见从前方破庙里隐隐地传过来一个女孩的哭泣声。法零小和尚顿时感到颇为诧异起来:天都快黑了下来,是谁家的女孩还呆在山上不肯回家去啊?是丢失了牛害怕大人骂吗?是弄丢了羊不好意思回家了吗?这也害怕,那也害怕,难道单单就不害怕一个人呆在荒山野岭上过夜啊?法零小和尚感到颇为纳闷,便打算走上前去看个究竟。
  丘陵地带的小山丘,颇不起眼。月光彻照着松林,筛下一地斑驳的树影。有各种昆虫们在草棵地里吟鸣,唧哩唧哩地响成了一片,缠缠绵绵地衬托起月夜的底韵。当法零小和尚吹着竹笛走近山坡松林时,那次第泛起的虫歌便戛然地停了下来。当法零小和尚走过去后,那身后的虫歌便又死灰复燃,我行我素地弹唱了起来。比起大沩山海拔一千多米的高度来,这地方的小山丘便显得不值一提了。但山不在高,有树有庙,便显得气势不凡。就在法零小和尚离那哭声愈来愈近时,突地有两条黑糊糊的人影打从松林里蹿了出来,倏地一下便消失在迷蒙的夜色中去了。
  在俗人们的眼中看来,寺庙往往都会给人一种肃杀威严的感觉,尤其是在夜间,更会让人生发出莫名的恐怖感觉来。而对于法零小和尚们来说,则恰恰相反,有佛菩萨雕像的地方,乃是最温馨最安全的地方。哪怕是无人居住的荒僻野寺庙,也会给出家人一种宾至如归的情愫。这大概是习惯成自然的原故吧。
  法零小和尚刚走到小庙的门前,庙门突地“吱扭”一声打开了,从庙门后面冲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一边哭喊着“小师父救救我”,一边便紧紧地抱住了法零小和尚。法零小和尚听那女孩的口音不象是本地人,便赶紧把她推开,急切地问道:“小女施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把事由向本小僧说明一下嘛。”
  那小女孩抬起头来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仍有余悸,对着法零小和尚说:“小和尚哥,这儿不是久留之地,我和你赶紧离开为好吧!”
  法零小和尚想起刚才蹿下山路去的那两条身影,这才想起来事出蹊跷,待在小庙里恐生不测,尤其是为着小女孩计,还是赶紧走到人烟密集的地方才好呢。这样想着,法零小和尚便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带着那惊慌失措的小女孩,踏着满地的月华,大大咧咧地走出松树林,朝松林坡山下的村子走去。
  “汪汪汪!”前面村子里传来一阵狗吠声。有村民们三三两两地坐在院坪里纳凉闲谈,也有小孩子们在村口前学鸡鸣犬吠,以当游戏。法零小和尚把小女孩带到离人家不远处的一处河滩前坐下,细心地听小女孩讲她的身世来历。刚才在小庙前,小女施主已经开口把法零小和尚称为“和尚哥”,缘分从天而降,前世缘,今生分,皆有定数,想躲也躲不脱哟。
  小女孩是外省人,俗名叫做“花妞”,姓氏不详,五岁时因家境贫寒,经常挨饿,不得已被送到一户人家去做童养媳,换得些许钱米,以贴补家资。许配的男人比她大五岁,虽然家里条件算得上是不缺吃不缺穿的中等人家,却与生俱来是一付病恹恹的人模鬼样。当男人长到十五岁时,忽地感染了天花疫症,不治身亡。说来天花病,在当时是一种极为可怕的烈性传染病,人见人怕,鬼见鬼愁,得这种病的人大多数会在痛苦中绝望地死去。有那逃过鬼门关侥幸活下来的人,也会在病好以后,脸上和身上留下难看的疤痕,这就是麻子。小花妞的男人死后,公婆们认为,小媳妇是花钱米买来的,生是婆家的人,死是婆家的鬼,要为死去的男人尽妇道(守活寡)。公婆们请人为花妞雕了一个木头人儿,要她夜夜陪着木头人儿睡觉,不许走出家门半步。花妞才是十岁的小女孩,看到那个木头人儿她都怕得要命,甭说要一辈子守着它睡觉了呢。花妞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便乘着公婆不注意,偷偷地溜出家门,远走高飞,过起了流浪乞讨的生活。刚才,她讨得了晚饭,一个人来到破庙里,打算在里面过夜。有一男一女尾随着她来到破庙里,要她到家里去当童养媳妇,她执意不肯,便把庙门关上,哭着喊哥哥快来救她。那一男一女听到山下有人吹着竹笛曲调走了上来,真以为是女孩子的哥哥来了,便慌里慌张地逃下山冈而去了。
  听了花妞的悲惨命运后,法零小和尚感到了一种沉重的使命,他要帮助花妞摆脱命运的羁绊,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想到这,他便和花妞以兄妹相称,决心患难与共,共同接受命运的挑战,面对不测的未来。
  法零小和尚动情地对花妞说:“小妹,命运既然把我们牵扯到一起,我会尽到哥哥的职分,把你照顾好的哦。”
  在破庙里,花妞急迫中佯装着叫哥哥快来救她,想不到法零小和尚真的应劫而来,使她摆脱了困境,真的是太让人感到意外了哟。有了法零哥哥做伴,她就再不用担惊受怕的了。她还十分天真地告诉法零哥哥:她有一种独特的本能,能够进入到一个人的梦境中去,共作梦中游。法零小和尚半信半疑地对花妞说:撒谎不卖钱,等会儿睡觉,你就到我的梦里来做客吧。花妞说:哥,谁骗你,谁是小狗变的呢!
  明月落在河水中,发出白晃晃的银辉,把整条河流映照成了一条五光十色的玉带。有萤火虫飘飘悠悠地在河滩上巡弋,仿佛是夜游神一般,在护卫着法零和花妞这对异姓兄妹的安全。法零小和尚把褡裢内的僧衣取出来,盖在花妞的身上,又把褡裢垫在花妞的头下当枕头,让她安静地睡下。法零小和尚可不能睡,他要为花妞当保镖呢。他不想让花妞进到他的梦境中去,天上的那轮明月装饰着花妞甜甜的梦,他要为明月和花妞站岗放哨。吹竹笛也不行,因为那会惊破花妞的明月梦,于是,法零小和尚便用稚嫩的童音,低吟浅唱起《苏武牧羊》的歌词:
  苏武留胡节不辱!
  雪地又冰天,苦守十九年。
  渴饮雪,饥吞毡,牧羊北海边。
  心存汉社稷,旄落犹未还,
  历尽难中难,心如铁石坚。
  夜坐塞上时听笳声入耳心痛酸。
  转眼北风吹,群雁汉关飞。
  白发娘,望儿归,红妆守空帏。
  三更同入梦,两地谁梦谁;
  任海枯石烂,大节总不亏。
  宁教匈奴惊心破胆,共服汉德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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