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三进城，之二十三，打针

　　之二十三，打针
　　自打姑妈出了“看景”事件之后，哥嫂就对姑妈的行踪予以密切关注，每次出门之前都不忘千叮咛、万嘱咐地她：不要擅离职守，孩子为重、事业为辅。姑妈答应的十分爽脆。
　　希罗在家里也闷不住了，没事就想出去看看风景。嫂子逗他说：“跟你奶奶一样野性，有事没事就爱看风景。姑妈就裂着她的大嘴笑：“呵呵，呵呵，随奶奶好，随奶奶好，随奶奶长大了能干！”
　　天一天天地凉了，嫂子出门前都不忘记嘱咐姑妈：“出门要注意给孩子戴帽子、穿风衣，戴口罩！风大的时候不要出去；太阳旺的时候再出去；风口里不能呆、河边千万不要去……”
　　姑妈一一地允诺，嫂子哼着小曲儿上班去了。
　　快下班的时候，嫂子接到姑妈的电话：“希罗发烧了，39.5度，马上回家！”嫂子骑上车子一路狂奔，回家正碰上往家搬东西的我。小郭送了我三棵花树：一棵橡皮树、一棵桂花树和一盆栀子。都是我最喜欢的。嫂子催促我道：“快，快来帮忙，希罗发烧了，让小郭的车先别走，送我们去医院！”
　　我赶紧冲下楼去喊刚要启动车子走的小郭停停，就上楼去帮嫂子。老远，就听到了希罗的哭闹声。上的楼来，嫂子正在抱怨姑妈：“说了，要注意、要注意别着了凉，就是不听，风这么大，还去阴凉地里玩，看，着凉了吧！”我过去一摸希罗的头，果然滚烫，二话没说，帮着姑妈收拾了一阵东西，跑下楼去。
　　不去医院不知道病号多。可能是天气的原因，小儿科里挤满了生病的孩子，像秋天的青蛙池，听取哭闹一片。有的感冒、有的拉肚子、有的发烧……这个哭、那个喊，乱哄哄一挤作一团。看病的医生急得满头大汗，对着挤来挤去的人群喊：“请自觉排队、一个一个来！”
　　嫂子瞅瞅自己的位置，要轮到还得很长时间，就让姑妈抱了希罗去走道玩，那儿的空气能好些、人也不挤，也省得希罗一看见穿白大褂的医生就撇嘴、打着挺往外奔。嫂子静静地排队，我拿着东西站在她旁边陪她聊天。队伍很长，嫂子焦躁地一会儿看看表，一会儿跟我叹会子气，好不容易快撵到了，嫂子要我去喊姑妈进来，姑妈却不见了。
　　我把包扔给嫂子，咕咚咕咚地楼上楼下找了遍，也没找到它们。“难道是上厕所去了？”儿科在三楼、厕所在一楼，我一溜小跑把东西两个厕所含了个遍，也没找到！我急的赶忙回复嫂子问她该怎么办？嫂子也吓坏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难道，被人拐了去！”，我把心里冒出的这个想法赶紧掐灭掉了！告诉自己：那是自己在吓自己！嫂子没办法，只好丢了号跟我一起分头找。乖乖，在医院前面的沿河公园的小亭子内，姑妈正逗着希罗在那里玩呢！
　　嫂子一把抢过希罗，虎着脸对姑妈说：“你回家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不容易排的队，忘了跟你说一声别走远了，就错过去了，重新排得到猴年马月？”姑妈辩解说：“我看人挺多的，就来这儿玩一小会儿就走，玩着玩着就忘了时间了，媳妇儿，都是我不对，你莫生气！”嫂子也不答话，抱上希罗就上去了！我对着姑妈说：“你啊，你啊，让我怎么说你呢！确实挺令人失望的！”姑妈就不言语了，只是一把扯过我手里的包背在肩上，像个影子般地甩不掉！
　　人依然不少。嫂子一面重新排队、一面看着一瞧见白大褂就哇哇大哭的希罗，生闷气。我就悄悄地退了出来，找了个医院里的熟人，跟那个医生打了个招呼，嫂子才得以能先瞧希罗。医生给希罗开了吊瓶，我们去输液室里给希罗打针。
　　输液室里，人满为患，床位早没了，座位还剩一个，刚想过去，一坨屎在那里横着、还随意地浸着一泡尿。我掩着口鼻引着姑妈躲开了，嫂子去取药水去了，我和姑妈只得坐在门厅处的座位上等候有打完吊针让出的座位。
　　好歹有人腾出空儿来，姑妈抱了希罗占了。嫂子也取来了药，交给了护士。护士们忙忙碌碌地配药，我们安心地等着。很快就轮到了希罗。素知希罗的大嗓门，小家伙精得很，只要头一摁在枕头上、一见穿白大褂的出现就嚎哭不止，四肢乱窜，得好几个人才能摁住。这是他经常打针时的表现。自从他掐掉母乳之后，就经常生病，不是感冒、就是大肚子，要不就是胃肠胀气，经常半夜三更被嫂子抱起来就直奔医院，频繁的打针造就了他的条件反射，一看见穿白大褂的人就知道准没好事，就嘴巴一撇一撇地作出十分委屈的样子，超可爱！
　　姑妈摁头、嫂子摁胳膊、我摁腿，护士还没开始进针，他已经嚎得满头大汗了，他越嚎、护士的心越乱、越找不到血管，在头皮上这儿褪一块毛、那儿褪一块毛，扎了不下五针依然没能找到正确的位置，希罗哭得都快背过气去了，姑妈火了，大声斥责那个打针的小丫头：“你是新来的实习的吧！哪有扎五针还扎不上的？我家的孩子不是让你来练打针的，不能干滚远点！”小丫头的面皮涨得青紫，我对小丫头说：“赶紧去把你们的护士长找来，这么下去确实不是个法子，我都急得一身汗，打针，你这手还真是不行！”
　　小丫头溜飒地走了，不一会儿，一个中年戴着护士长帽的护士来了，温柔地向我们致歉，姑妈斜着眼睛，嘴巴张了张，没再言语。到底是身经百战的人，一针见血。我和嫂子拍手相庆，姑妈不屑一顾，只管以怜惜的目光看着他可爱的大孙子，希罗脸上的泪痕未干又开始呵呵地傻笑，真是傻的可爱！
　　我和嫂子去超市买了诸多的好吃的和好玩的给希罗，希罗开始还蛮有兴趣，又吃又笑，过不了一阵，就开始不停地啼哭、耍小性子。因为希罗素性淘气、爱玩，在家里也不能三十分钟呆在一个地方，而今儿个打吊瓶，必须呆在一个地方好几个小时，谁都知道那会是一场恶战。
　　希罗先是觉得头顶上插个管很不得劲，使劲地用手扯，医生早已预见到了这一点，所以一扎上针就告诉姑妈一定要向瓜农看瓜般地时刻盯紧随时会伸向自己胜利果实的偷袭之手！
　　所以，希罗用手数次向目标发出冲击，数次败北。希罗绝顶聪明，一招不成再换一招，不断地甩头，企图把头上长长的针管甩开，这时的姑妈就有些手忙脚乱了，又要防备希罗的双手、又要顾及他的不断摇晃的头，真是忙乱啊！为了稳妥起见，姑妈把希罗的两只手夹在两腿中间，只一心护住他头上的针，为的是以防万一，扎了六次才扎上的针，总不能让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给甩掉了，再重新扎，姑妈受不了那扎心的疼，扎的是孩子，疼得是她自己。
　　这下希罗岂能受的住，从小娇生惯养、稍有不顺就嚎啕的希罗哪受过这等委屈，发了疯似地嚎！是在我和嫂子刚走后。
　　我去单位逛了逛，有些公事要办，嫂子回家拿医疗卡去了，我让她不必着急来，我会尽快赶回来帮帮姑妈，要她在家里找些吃的先填饱一下肚皮再来也不迟！我们去医院的时候，因为走得忙，嫂子只带了钱包和现金，忘记了医疗卡，这会子趁希罗打上了针就安心地回去了！等我赶回来怕姑妈一个人抱希罗太累，加上中饭也没顾得上吃，我给姑妈买了盒饭、准备让她补充些给养，回来，就见了希罗的哭闹状。
　　我就拿东西哄他，给他好吃的，他扔掉；给他小玩具，他闭着眼睛打着挺扔掉，闹得我汗都出来了！他头皮上的针还是被他折腾的鼓了，打到了皮下，鼓起了一个包，估计太疼了，希罗哭得更甚了！我及时地发现了，喊来护士。护士小姐非常的不耐烦：“孩子本来就胖、血管还细，针这么难扎，你们怎么还不好好看着，看，鼓了，脑袋都扎了这么多下了，没办法扎了，真是的！”姑妈腾地站起来说：“你还烦，我还烦着呢！看孩子遭了多大的罪，你以为我希望针鼓啊！”小护士吓得不敢吱声了！我推了推姑妈说：“你就少说两句吧！没看见病号这么多，人家小姑娘也挺累的！”“难道我就不累！”
　　护士长听到音讯赶紧跑过来了，吵了小护士两句，又安慰了一阵子姑妈，又道歉、又夸奖的，弄得姑妈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我就出来打圆场：“大家都平心静气一些，孩子生病家长烦，医生护士工作量大、又苦又累，也会心烦，各退一步，各自为对方想想，就能少生些气！”姑妈终于又露出了笑模样。
　　针只得重新再扎，这次扎在了脚上。姑妈一面对着希罗唱儿歌，一面小心地拖着希罗胖的像发面馍馍似的小脚丫。我则忙着对希罗做鬼脸、乱扭动，反正是做出各种可笑的动作吸引希罗的注意力，慢慢地，希罗也就适应了打针的生活。
　　姑妈自己一个人抱着希罗，打了一天又一天的针，胳膊酸了、腰酸了、腿麻了……我和嫂子想接替她一阵子，只要我们一换手，希罗就哇哇大哭！好像只有在姑妈的怀里才最有安全感似的。我跟嫂子说：“这孩子都让姑妈看黏黏了，成了姑妈扔不掉的狗皮膏药，连亲妈都不认了！”嫂子指着希罗的脑袋骂：“小白眼狼！”
　　姑妈嘴一撇说：“等长大了，你才能体会真正的白眼狼是什么？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赶紧拽姑妈的衣襟，怕嫂子听了不高兴！嫂子说：“没关系的，你姑妈心直口快，我已经适应了，她的话在理，等有一天希罗长大了、娶了媳妇儿，我的心里不知该有多失落呢！”姑妈说：“那时候，你才能真正明白一个做婆婆的心！”我捣乱说：“好了，好了，别竟说些玄的，还是想想晚上该给希罗做点什么好吃的吧，我也好跟着沾沾光。嫂子骂：“可恶的馋丫头，就做你最爱的鸡蛋炖蛤好了，希罗吃鸡蛋，你吃蛤壳！给你姑妈吃蛤肉，奖励她看孙子有功！”姑妈笑：“真是好媳妇儿！
　　一个星期的战斗总算结束了，我什么都没干还腰酸背痛。“姑妈肯定累坏了！”我跟嫂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嫂子对着我做了个“嘘”的表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见姑妈抱着希罗，枕着床头柜已经鼾声如雷，希罗还在他的怀里快乐的像只呼之欲出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