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三进城，之十五：回家

　 姑妈三进城，之十五：回家
　　我提着鞋子跟在姑妈身后追。姑妈跑的比兔子还快，一眨眼就没了。楼梯口，早有喜欢看景的人听到动静儿在那里互相探头探脑地打听着，究竟发生了什么？我问他们：“谁瞧见我姑妈了？”话梅姨嘴巴最快，对着我说：“往大门那儿去了，刚才我想拉她来者，没拉住，出啥事了？”“回头再告诉你！”我应一句，头也不回地跑了！
　　拐过楼梯口，一眼就能望到大门，除了听见几声狗叫，就是没见姑妈的身影。按理说，她跑不这么快啊？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加快了脚步，冲到大门外，门外就是一条宽阔的大街，东西走向。我以最快的速度东张西望了一阵，到处没见姑妈的身影。我听见自己对自己咕哝：“奇了怪了，飞毛腿导弹也跑不了这么快啊，究竟躲哪儿去了？
　　我站在马路上，焦急地喊着：“姑妈，姑妈，你在哪里？”秋日的阳光在中午的时候还是很毒辣的，已经开始变黄了的树叶仿佛很懂我心情似地，在我拼命喊叫的时候，也在沙沙作响。我站在空荡荡的街上，任凭太阳的炙热烤着气喘吁吁的我，却丝毫感觉不出周围的温暖，唯一的担心就是姑妈：“她会不会迷路？她会不会真得回了家？她会不会遇到坏人？
　　哥随后也赶来了，问见到姑妈了没有？我说没看见。哥这时候就充分展示了一个男子汉的决断，对着我吩咐道：“你往东追，我往西追追看，时刻保持电话联系。我们立即出发了。我往东追了有二里地，不见所踪，累倒在路旁。哥往西追了不下半公里，就遇到了三岔路口。姑妈家的方向应该是往南拐，并且往南拐有一个可以乘车回家的公交车站，哥毫不犹豫地奔了过去。有两辆车待发，哥上车挨个检查了一遍，又问了数个人是否见过这样一个女人：“1米6的个头，短发，一半发白，上身穿蓝布褂，下身穿青裤子、脚上芨着拖鞋，两眉之间有颗红痣的女人。”结果，哥大失所望，问到的人都摇头。
　　我电话给哥汇报我追的情况，哥也跟我说了他那边的情况，我问哥该怎么办？哥叹口气说：“八成是去我姐家了，她身上带钱的没？”我答：“没带！”哥断定，那她就走不远。我告诉哥我已经让小郭开车来了，不然，你先跟小郭在城里四处转转，我回家看看嫂子怎么样了，可好？哥答应了，我知道哥也很为难，两边都放不下，但又无可奈何。
　　我致电小郭去小车站接哥，自己又跑回了嫂子家。使劲敲门，敲了大约一刻钟也不见有人开门。肥婆上来了，对我说：“不用敲了，你嫂子可能是回娘家了，我看见她一面走一面哭来者，还带走了希罗用的很多东西。唉！我叹口气歪倒在门前的栏杆上，心里思忱：“人都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清官难断家务事，起初不太明白，现在总算是明白点儿了！”
　　我无精打采地在小区里晃悠了一阵子。碰见好多邻居，知道这事儿因它们而起，个个面有愧色，问我用不用它们帮忙、集体出动去寻找姑妈。我一摆手说：“算了，要是有人诚心不想见你，你就是把地给翻过来也不一定能见着，各忙各的吧！”众人怏怏散去。
　　小区直通大门的那条路很长，路中间的东边有个厕所，路头头上的东边是一栋办公楼，弃置已久，门前是粗大的圆形红色水泥柱，常常有小孩子围着柱子追着玩。我先去厕所放松了一下，就出了大门，沿着柱子下面的走廊道往东走。楼东边距离楼栋约500米处就是姑妈常跳舞的小公园，我预备去那里看看，也许姑妈躲在那里的树丛里，也不一定。
　　我正低着头慢慢地走着，走到一个楼梯口，呼地窜出了一只狼狗而来，一下跃到了我肩头。我被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反应是以手掐它的脖颈，接着就大喊：“救命，救命！”这时，忽地一个人影闪出，拿了根大棒子对着狗头就是一棒子，狗狗应声而落。我站在那里浑身如筛糠了一般地只管哆嗦。那人赶紧把我抱在怀里，我开始放声大哭。那人不是别人，那人正是我四处找寻的姑妈。
　　我是又惊又喜，问她躲哪里的？她指指二楼的楼梯口。原来，一楼的楼梯旁的空间被看楼人充分利用，在墙和楼梯之间弄了个门，门后被做成了狗窝，养了条狼狗，但凡有人经过，狼狗都会扑出来咬人，但有一条铁链子拴着，只要人防备得当，是不会被咬着的。我也就是光想心事去了，忘了这档子事，差点成了狗粮。幸亏姑妈及时出手相救，不然，不是小命不保、就是毁掉了我的花容月貌。
　　怪不得我先前听到有狗叫，原来是姑妈躲上了二楼的楼梯口，真够精的哈，从那里，她既能看清谁会追出来，又能听到谁在吆喝，真是白白辜负了我那急出来又被强行咽进去了眼泪。我掏出手机，正准备给哥回个电话好叫他放心。还没拨通呢，就被姑妈没收了。我去夺，边夺边说：“姑妈，你怎么这样啊，也不替哥好好想想，嫂子都生气回娘家去了，你看他有多难！”姑妈哼鼻：“我就是要叫她尝尝人事的艰难，不然不知道体谅做父母的心。做父母的把心把肝扒给他们吃了，他们还嫌胆苦！”
　　我问姑妈到底咋办啊，姑妈斩钉截铁地说了两个字：“回家！”我央求她道：“那你把手机还给我吧，我打电话给小郭，让他送你回家！”“不用了，你跟我一起回家，我们坐公交车回家！”姑妈很决绝地说。“我就免了吧，我还得准备考试呢？再说了，我的书和行李都没拿呢，嫂子家的门又开不开，我也没法跟你走啊！”其实，我就是不想跟她走，我想留下来帮着嫂子照顾照顾希罗，嫂子不可能老躲娘家吧，再说了，她那娘家妈还得看自己的孙子呢，两个小孩差不多大，一个人肯定看不了两个，要是姑妈一走，嫂子又得上班，正好缺人手呢，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跟姑妈一起回去呢！
　　姑妈其实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对我说，这好办，我兜里有钥匙，我们趁现在家里没人，赶紧回去收拾，立马走人还来得及。我看看已经有些偏西了太阳，心里想：“这时间坐公交车还真合适！”就这样，我被姑妈押着回家取了换洗衣物和书往车站奔去。正好有辆车即将开拔，我们紧跑了一阵才追上了，全部满座，只得站着。
　　我背着个大包东摇西晃地随着车子前进，姑妈跟我中间隔了三个人。我想靠她近一点，无奈我背的大包不得劲，只好分开站了！车行至半道，道旁有一人招手，司机停下来。有个人呼地上来了，上来就跟司机说：“大哥，跟你商量个事，我暂时没有零钱，能不能先载我，等我下车的时候再换给你，我有急事没办法等、着急赶路。”我们乘坐的是无人售票车，零钱得自己备，多不找、少不行。司机不耐烦地对着那人嚷：“不行，不行，谁有耐心等你换钱？没钱请下车！”那个男子只好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一百的大票子，犹豫再三，就是不舍得往银箱子里投。
　　我也觉得投进去十分可惜，本来就区区的两元钱的乘车费，他得亏掉98，多不划算啊！姑妈自然更不能容忍。她对那位明显是老农打扮的男子说：“慢着，慢着，我这里有两元钱，替你交上，你的大票子收起来吧！”然后，回头对我说：“丫头啊，找两块钱给我！”钱包在背包里，很难拿，我有点怪她多管闲事。但又不敢不听，只好吃力地把背包挪到胸前、然后一手托着、一手拉拉索找钱包。不知前面是个什么状况，司机一个急刹车，因为没有防备、也因为我的手无法及时抽回寻找支撑，就忽地压在了前面的一个妇女身上，把她压趴下了，连锁的反应是趴倒一大片，连姑妈都没能幸免，起来后，大家都愠怒地对我行注目礼。
　　被我压疼了的妇女对着我恶语想向，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是司机紧急刹车导致的，凭什么只来指责我？我一面把钱递给姑妈一面跟那个恶婆娘吵架。没想到她还仗着人多势众，原来，跟她同车的，除了她姐姐、还有她表妹，都来帮腔，我一人难敌三口，声音逐渐小了下来。开车的司机也在打着圆场：“算了，算了，一人少说两句，和气为贵，和气为贵！”那个受人恩惠的老农嘴巴哆嗦着，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嘴巴张了三张才说出三句话来：“都是因为我，都怪我，求你们别吵了！”车里自然是一阵混乱，有的乘客乐滋滋地看景，有的乘客偷笑，有的乘客则无动于衷，该打盹打盹、该看报看报。
　　按常理，这时候的姑妈早就该站出来跟人拼命了，尤其是在当她的宝贝侄女受人白眼和辱骂的关键。可姑妈呢，正两眼死死盯住某个趁乱插往她身畔一个男人的口袋里的手，准备在最佳的时刻以最快的速度出手，过一回逮个把小偷的警察瘾，只是，世间的事总是充满变数，往往不一定都能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走。这不，麻烦来了。姑妈钻进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陷阱里。我看的清清楚楚，姑妈的身后站着的那个流儿流气的男子对着伸手男吹了声口哨，捏了捏耳朵，他那个同伙就出手了，姑妈大喊一声：“抓小偷！”，就去逮那个男子的手，男子不缩不惧，瞪着姑妈问：“你说谁是小偷？”姑妈说，就是你啊，你在偷这位姑娘的钱包，你当我看不见啊！”
　　那伸手男一扳姑娘的肩膀、令她转向姑妈说：“小兰，告诉她你丢钱了吗？”小兰说：“阿姨啊，您弄错了，我只是让他把我的钱包拿给我哥的，因为，我们想让他帮我们挑选一下礼物，他今天是第一次登我家的门，紧张着哩，满车人嗤嗤，羞得我也不好意思跟人家吵了。
　　傍晚时分，我们到家了，姑父正好刚下班，看见我俩就像看见外星人似地，嘴巴张成黑洞瓮声瓮气地问我们：“你俩咋来了，希罗呢？”然后，就是一阵东张西望。等到他弄清楚一切，先是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之后是把筷子啪地摔桌子上，手指着姑妈说：“你啊，你啊，到底叫我说你什么好呢！”然后，就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