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三进城，之十二：定规矩

姑妈三进城，之十二：定规矩
　　手上的血劲旺，靠姑妈捏，看来是止不住，那刀片太锋利，估计是被希罗一下握到了手里，伤口忒深。我让姑妈松下手看看，姑妈的手一松，那血很快漫过了希罗肥嘟嘟的小手指。
　　我一声惊叫，从姑妈手里抢过希罗，捏了他的手指就往外奔去。正好淘米水挡道，我一脚给踢翻了，跑了过去。边跑边对姑妈说：“快，快，拿着希罗的外套和尿布我们去医院！”
　　姑妈忙得像无头苍蝇，嘴里一个劲地念叨：“外套，外套，尿布、尿布！忙乱中，脚下碾过泼洒一地的淘米水，一滑，咕咚摔倒了，我也没时间去拉她，急急忙忙地下楼去了，身后是姑妈追逐的身影。
　　走出小区的大门，正看见一辆飞驰的出租车，拼了命地向它挥手，还是错过了。嫂子家地处小城的东面，地理位置有点偏，平素打的车有点难。但医院离这里太远，不打的，步走抱着希罗会很累。我就一面不断往后瞅着下一辆出租车会不会出现，一面顺着大路往西走。里小区500米处市公交车的停车点，我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也许还有揽客的蹦蹦车。
　　我抱着希罗跑终究抵不过姑妈的净身跑，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了来。我们一起上了蹦蹦车，一辆简陋的小三轮去了社区医院。医生边为希罗包扎边数落姑妈：“你说你这老人家怎么看孩子的，这么小的孩子手指头还割了这么深？还好，这孩子皮实，不大哭，要是换了人不知道哭成啥样了！”
　　我气的使劲瞪姑妈。在回去的路上，我问姑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姑妈说：“那两个盒子一模一样，我就随便都拿了给他玩，谁知道里面有刀片啊，我能谋害我亲孙子吗？”“那个盒子是我拿给希罗，可是那一个是哪里来的啊！”我反问。姑妈吞吞吐吐地说：“是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来的。我寻思着希罗也打不开那机关，就一起拿给他玩了，我就转身闻了闻她妈的雪花膏有多香，谁知道他怎么就鼓捣出刀片来了呢？”我恨得咬牙切齿，这要是跟我同辈，一准会挨上我两脚加两拳。可她是我姑妈呀，很想踹她两脚的念想也就只能放在心里想想了。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想起，《十三经注疏》中在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无后为大”下面有赵岐注云：“于礼有不孝者三者，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家贫亲老，不为禄仕，二不孝也；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不孝也”。也就是说当发现亲有错时必须指出来，不指出来就是不孝之举。
　　于是我对姑妈说：“你虽然能干，但比较毛躁，总是给人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感觉，你的这种经常出状况的行径令人防不胜防，必定会引起诸多的矛盾和纠纷，你要适当地改正一下下奥，不然，就怕你日后的日子难过喽！”姑妈看着我像个老学究般地对着她推心置腹，也可以说是痛心疾首的样子，也给出了自己坚决的态度，头点的如鸡啄米，连连称：“是，是，改，改！”
　　回得家来，嫂子正急得团团转。忽然不见了姑妈、我和希罗，家里又一片狼藉，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乱子了。呼叫我的主机，正躺我包里，在自个的家里响个不停。姑妈有手机也不会使，以前没事的时候，出门都不曾带过，更何况如今慌乱之中紧急出行？只得打哥的手机问情况，哥还没回来，对家里的情况一概不知。
　　待到嫂子看清了希罗包的像打鼓锤子似的手指和满脸的泪痕，那脾气发的可想而知。就是一阵疾风骤雨。姑妈努力把自己缩成落叶卷在墙角里，生怕一不小心被口水淹没、别飓风卷走。看她那副可怜相，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以后结婚，我坚决不养儿子，只生女儿！”看姑妈这养儿的命运，养完儿子养孙子，养不好孙子还得吃唾沫星子！真悲催啊！
　　这两天姑妈老实的像挨了主人一顿鞭子的猴子，吃个饭都得低眉顺目。拿个馒头都得左顾右盼，连哥都在生姑妈的气。我看不过眼，拼命往她碗里拾掇菜，吓得姑妈低着头一个劲地往嘴里巴拉饭，谁也不敢看。
　　这一出事不打紧，家里人人紧张。哥收走了各屋所有的锐器：剪刀、针线、水果刀、螺丝刀、锥子、铲子之类的东西。嫂子把阳台的花收拾了一遍。剔除了带刺的仙人掌、仙人球、有毒的滴水观音、难闻的小数子花，最后，连刺不是很锋利的芦荟都连根拔起了。我对着姑妈吐舌头、做鬼脸。一向健谈的姑妈也不再发表任何意见。我只是为那些花感到可惜，尤其是那盆仙人球，养了足足五年，还是我养了三年之后哥结婚的时候，我送他的结婚礼物。每年都会开出火红的花儿，寓意是：红红火火。如今，因了他们的宝贝儿子不受伤害，也被弃若敝屣了。我实在不甘心它被其他人据为己有，就向哥要了过来，送给小郭了，让他好生帮我养着，要是出了什么叉叉，咱俩的事就黄了。小郭哪敢不听我的话，对我的脸叭嗒亲一口之后说：“好说，好说，我就当个儿子养着好了！”吃了我一拳之后，抱着花盆落荒而逃了。
　　周二，嫂子临出门之前丢给我一张白纸，上面写满了密麻麻的字。然后对着姑妈一努嘴，我心领神会。等嫂子和哥各自上班走后，我念给姑妈听。纸上写着的文的主题是：看孩子的要领，内容如下：
　　一、不要用未洗过的手摸孩子的脸，会招上细菌病毒。
　　二、不要给孩子随意乱吃东西，他的肠胃较弱，会拉肚子
　　三、不要给孩子喝凉水，会冰着肚子，奶要调得不冷不热。
　　四、一天要喂孩子两顿辅食，米粉或者蛋羹，上午在9：30喂，下午在4：00钟喂
　　五、不要随意抱孩子出去，会喝风，非出去不可时一定要戴好帽子、用围巾围住嘴巴。
　　六、不许给孩子玩附近的花草、树叶、更不许给孩子玩蜗牛、爬虫之类的东西。
　　七、尿布要勤换、湿了的裤子立即脱下来，每天要在胳肢窝、大腿腋处撒上爽身粉。
　　八、上午十点之后要多上阳台晒太阳，往他嘴里捏滴鱼肝油。
　　“九，”我刚念到这儿，姑妈说：“得得得，停，不用往下念了！这些，我都记不过来了！养个小崽子，当狗猫拉巴着得了，偏要当祖宗供着，我可做不来！”“做不来，也得做，这是科学喂养，现在的孩子金贵，可比不得哥和我小时候，您随便给口吃的就活得滋润！”我故意提高嗓门加以强调。姑妈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我尽力吧！”
　　吃过午饭，按惯例是午休时间。哥嫂下午得上班，他们吃过饭问了问希罗的情况，我隐瞒了上午姑妈抱希罗外出游逛一圈的违规操作之举。希罗能吃能睡能玩能闹，欢得很。哥嫂很满意，安心地午休去了。姑妈怕打扰他们休息，就把希罗抱我屋里来了。我跟姑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姑妈说：“不知道姑父自己一个人在家有没有好好吃饭？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怕是吃不周正？”我知道姑妈肯定是想家了，一晃出来都好几个月了，因为怕花电话费，他还没给姑父打过电话呢！偶尔，姑父会打过来问希罗的一些情况，也会说说自己在窑场打工的情况。每次听姑父说自己又挣了多少多少钱，姑妈就会在这里做梦：
　　“等哪一天，你姑妈我也要在城里卖一套房子，位置就选在你哥跟你姐还有你中间的位置。这样，我的三个儿女就能天天去我家吃饭或者玩啦！”我鼓着掌说：“好！那我岂不是要等上几年再买房子？可是人家小郭现在就攒好了买房子的钱，姑妈你可得快点，不然我都成嫁不掉的老姑娘了！”姑妈就笑：“傻子，不会你先买啊，你买完我再选位置！”我故意逗她：“可小郭说，要去市里买房子，你选的位置可能会在小城西面15公里处！”姑妈乐了：“臭丫头，就欺负你姑妈是文盲！小郭家钱多的是，你不会两个城里各买一套？”我搂着她的肩膀说：“姑妈你太实心眼，给你开玩笑呢，你还真当真？”
　　拉着拉着呱，一真困意袭来，我歪在床上睡着了。做了个梦：梦见姑妈在城里买了房，地下室朝外，姑妈还开了店，店上挂了个幌子，上面写了什么一直看不清楚，我拼命地想知道姑妈的店是卖什么的，所以使劲睁大眼睛看，但就是睁不开眼。一阵噼啪的鞭炮声袭来，我忽地做了起来，使劲揉了揉眼睛，那噼啪声哪里是鞭炮，分明是姑妈在希罗的手里塞了跟筷子，把碗倒扣着敲得叮咚作响。我也赶紧起来，拿了根筷子跟着希罗一起敲，惊得希罗像个兔子似地在姑妈的怀里乐得浑身乱颤，小屁股一扭一扭的，煞是可爱。
　　姑妈说自己中午没吃好，有点儿饿，让我去楼下帮她摊个煎饼吃，吩咐我一定要带两个鸡蛋和一个火腿肠。我依了她的吩咐拿着东西下了楼。摊好煎饼赶紧拿了上来。一面放一面跟姑妈抱怨，现在的物价真是贵。以前一个摊煎饼才1块钱，才几年的光景儿翻了三番，上班的人的工资才翻了两番。所以姑妈说，挣的钱永远不够花的！挣钱很难，花起来太容易！
　　等我把摊煎饼在厨房里一分为二，拿给姑妈一半的时候，才发现姑妈正给希罗玩鸡蛋。我埋怨她：“怎么又不听嫂子的话了，不让希罗招这些东西，会沾染细菌的！”“没得事，我在水管上冲过了，能有什么？”“生水里也喊细菌的！”“她那要诀里也没不玩鸡蛋这一条啊”我是真正的无语凝噎了！
　　我不再跟她争辩，只是取走了希罗的鸡蛋。希罗对着滑溜溜的东西似乎没玩够，还不停地哭闹以示反抗。我强行给他洗了洗手，塞给他一个小铃铛，他又兴高采烈地晃来晃去了。看着姑妈大口大口地吃摊煎饼，饭菜的香气吸引了小家伙，他馋的直流口水。姑妈咬一大口，在嘴里嚼巴嚼巴喂给了希罗，把我脏歪的差点要吐出来。我在那里喊：“姑妈，你怎么能那样喂孩子呢，也太不卫生了？”我没好意思直接说：“你那牙刷的经常偷工减料，口腔实在是不太卫生！”姑妈说：“这有什么啊，你哥姐、还有你小时候，我都是这么喂大的，也没见你们得什么毛病啊！长大了都干净得跟萝卜皮似地，一个个地开始嫌弃起你姑妈来了，真是可恶！”
　　姑妈的话让我瞬间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