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三进城，之十一：受伤

　　之十一：受伤
　　我连捶带打，好不容易让姑妈缓过了气儿来。姑妈的眼泪都憋出来了，我跟她开玩笑：“啥事儿激动成这样？不带掉眼泪的，英雄有泪不轻弹！”姑妈踢我一脚骂：“臭丫头，就你会拿姑妈寻开心！我都快死了，你还笑，等我真死了，看你还笑得出来！”我作出一副痛苦流涕状，还用手描画着眼泪流得有多长，把姑妈逗得哈哈大笑，敲着我的脑门说：“臭丫头，就数我拿你没辙，别再闹了，姑妈烦着呢！”
　　我立时来了精神，问姑妈又碰到了啥哪题？姑妈悄悄地把我拉一旁问：“你说，随意杀树算不算是违法犯罪！”我答：“当然，现今，没有采伐证，随意杀树是违法的！被人逮着不但要罚钱还有可能蹲局子！”姑妈颤抖着说：“你说的是真的不？没骗我我吧！”我认真地说：“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吗？”
　　姑妈一拍大腿狼嚎了起来：“俺地个娘唉，这会子可被人赖上了，这可咋整啊！”我有些急，对姑妈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不耐烦地问：“别整那些没用的，快说吧，到底出啥乱子了，说仔细点儿！”
　　姑妈这才告诉我，她所开的菜园子不是占了人家的树缝吗？正好有两棵小点儿的树就在她菜地里，没成想，她去菜地的时候看见那两棵树被人砍得摇摇欲坠，风一刮就会倒下来。树根处明显是有人锯过的，树枝子也搉下来不少。姑妈很害怕地问我：“会不会是那老头的干的，专门用来诬陷我的，这可咋整啊，人家栽树的人一定会赖到我头上，说我是为了种地才故意砍的树，这回算是死定了！”
　　我看着忧心忡忡的姑妈忍不住一个劲地乐，又在那里逗她：“哎吆喂，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妈也怕头啊！”姑妈瞪我一眼忽地站了起来说：“看人家眼睛都急绿了，还在那里幸灾乐祸，爱帮不帮，大不了我自己蹲局子去！”我赶紧向姑妈致歉，并送姑妈一句话：“干屎抹不人身上去！”姑妈说：“话是这么说，可我就是有些心虚恁，咋办呢？”“我看你心虚的不是人家怀疑你砍树，而是未经人家同意强行占了人家的地对吧！担心人家以此为借口把你赶走，对吧？”姑妈眼珠子立即露出一团喜气，乐滋滋地说：“是的恁，你还真是姑妈肚子里的蛔虫，你是怎么一眼看穿我的心事的？”我乐了“这是明摆着的事，还用看吗？”我指指脑袋说：“这里的墨水可不是白喝的奥！”姑妈撇嘴：“又在那里显摆学问，知道了，您是我们家的诸葛亮博士！”
　　我们正聊着，隔壁传出了希罗的哭声。看来是睡醒了。嫂子今天第一天上班，五个月的产假悠忽过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够快的。我赶忙埋头书本，上一次的面试没有成功。那丫竟然连个休息日都不给，那样的工作有么意思，岂不是要沦为一赚钱的机器？我断然拒绝的结果就是继续失业。还好，公务员考试快要启动了，我买了套新书在家研究着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全当温故而知新了！
　　姑妈第一天执行看孩子的任务，老保姆了，估计不打用我帮忙，我还是忙自个的事情吧。姑妈抱着已5个月的希罗到处走走停停、进进出出。一会儿上阳台看花、一会儿去客厅玩球、一会儿又去厨房喝水，一会儿两个人又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四处是动静，令我的心绪有些不宁。我赶紧找出我的手机，打开音乐播放，继续听我的钢琴曲，那里有我最喜欢的《野蜂飞舞》，每次听完我都会神情亢奋、备受鼓舞，我从哪里听出的是生命勃发、奋发向上的、令人振奋的华章。
　　正沉浸音乐中不能自拔，只听“咕咚”一声，接着是希罗豪放的哭声。我下意识地明白肯定是希罗出状况了，慌慌地奔了出去。只见姑妈正拿了个奶瓶往大卧室里奔，一边跑一边喊：“希罗啊，奶奶来喽，奶奶来喽！”我先姑妈一步进去一看：“哎吆，希罗从床上掉下来了，头上磕破了油皮，肿了一个大包，正在地上乱蹬着腿儿嚎呢！”估计是从床上栽下来的。
　　我赶紧抱起了希罗，一面用床头的纸巾给他擦眼泪，一面责备姑妈：“看你把希罗摔得，头都破了，嫂子那么疼孩子，回家非蹦高不可，看你咋办！”姑妈嗫嚅着说：“我不是看他有些饿了，她妈也不回家喂奶，我准备给他泡些奶粉喝来者，这么宽的床，谁寻思他会掉下来？”
　　她妈是晚婚晚育，人家公家给了五个月的产假，你当他是小孩子，他都会翻身了，马上就会做了，他又淘，能老实在床上呆着吗？你泡个奶粉也不知道喊我一声！”姑妈反驳：“我不是看你这两天工作不顺、心情不好、怕喊来喊去的惹你不高兴吗？”这倒是句我爱听的体己话。
　　“好了，好了，事已至此，想折吧，看看怎么处理一下伤口吧！”我试着安慰了一下姑妈。我让姑妈抱着希罗，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消毒药水。嫂子家有专门的药柜，因为有公费医疗，家里的药品种可不少：消炎的、抗病毒、治感冒发烧的、治拉肚子的……应有尽有。在夹角处居然找到了一瓶碘伏。这正是我希望中的，于是仔细看了看瓶子，尚未过保质期。赶紧回卧室好给希罗抹上。
　　我先用热毛巾擦了擦希罗的头部，去掉头上的泥灰，再用面前给他涂上紫药水。一动估计伤口疼，希罗忍不住哇哇大哭。正哭着，“屋漏偏逢连夜雨”，怕谁来谁就来了。嫂子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姑妈一见立即把希罗塞给我，灿笑如花地柔声问：“中间个怎么回来了，不到下班时间吧！”嫂子边换拖鞋边回：“单位允许哺乳期妇女一天两次回家喂奶！”“那还怪人道的，知道女人家不易哩！”嫂子不及回答姑妈，直奔卧室。
　　待到从我怀里抱走希罗，瞧见了那个伤头，脸儿立马晴转多云，阴沉着脸问我：“谁把希罗的头弄成这样儿的？”姑妈站在身旁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小声答：“是我忙着给他泡奶粉来者，结果他滚床下了！”嫂子明显生气地说：“以后要小心点儿，看孩子要专心，不能一心二用！”说完，就给希罗喂起奶来了。希罗咕嘟咕嘟地喝得欢，还瞅着自己的妈咪一个劲甜甜地笑，连我看了都觉得十分温馨。
　　姑妈早已识趣地走了，拿个拖把在厨房与客厅间飘来飘去。我知道，此刻，姑妈的心里肯定充满了自责。我赶紧追着姑妈说：“我来，我来，您老歇歇，等会儿还要抱你那一吨的孙子呢，别累弯了老腰！”姑妈把拖把扔给我，在沙发上坐下，使劲地捶着自己的老腰。当听到嫂子跟希罗说：“俺大乖饱饱啦，那要找你奶奶去奥！”姑妈赶紧一溜小跑去了卧室。
　　嫂子对姑妈说：“你先抱着，我单位还有事还得继续上班，这回你一定要小心了，千万别再让她受伤了！”姑妈唯唯诺诺，像得了特赦令般地乐滋滋地抱了希罗这屋穿，那屋穿。一会儿拿个毛绒熊给他玩，一会儿给他换个小铃铛，一会儿去我书桌前拿个笔给他画画，一会儿去窗台拿空火柴盒给希罗玩。嫂子恋恋不舍、万般不放心地看了希罗一眼，换上鞋子走了。
　　我拿了个精致的盒子来哄希罗，那盒子是以前哥盛他的刮胡子的刀片的，自从有了自动刮胡刀，那种必须抹了刮胡膏、打起泡、亲自动手推土机式的刮胡子模式就被废弃掉了，自然那里面的刀片也就没用了。因为锋利无比，哥怕会伤着希罗，就把那刀片藏了起来，只留那个藏有机关的金黄色带纹路的精致小盒子给希罗当玩具。一摁开关，“啪”地开了。小孩子好奇，每次给他玩这个，希罗都会嘴巴嗷嗷地纠起来十分开心的样子，有时候，两只胳膊还会像老母鸡的两个翅膀般地兴奋地乱扑棱。
　　我虽然不了解小孩子的世界，但每次看希罗玩这个的时候充满探究的表情，一开一合就高兴的全身乱颤，还会使劲瞅盒子里面放刀片的横隔，我觉得小孩子的思想可能也不简单，大概他也在不停地思考：“这个盒子为什么是这样的？那些横隔是干什么用的？”他也会有取舍。有时候，他玩着玩着皮球，就会啪地扔了，再给，也不要，换新的了，比如小鼓，敲得叮咚的，他就会随着小鼓的声音乱扭着，嘴里吱吱喳喳个不停，惹得我跟姑妈都开心的不得了。
　　我以为看孩子还是蛮有乐趣的，瞅着希罗那张粉嘟嘟的脸蛋，我总忍不住想吧嗒吧嗒地亲上几口，但限于嫂子有言在先：“不能用脏手随意摸希罗的脸，不能随便亲她，会带给他细菌感染……”想到这些禁忌，我就努力按耐住了心中的想法，我想，姑妈也一样。她常常刚想把嘴凑过去，就又缩回来，干笑着作罢。
　　午饭时间快到了。我跟姑妈说，你看着希罗，我去做饭。最近我跟嫂子学会了炖鸡蛋羹，今天也让我露一手，给我们家的小王子炖个美味的肉末鸡蛋羹尝尝。姑妈笑着应允了。我在厨房里忙着摘菜、洗锅、搅鸡蛋，听着希罗跟姑妈咿咿呀呀地闹着，感觉生活真是美好！
　　米刚下锅，想起淘米水浇花比较好，我端了半盆正往阳台走，只听希罗“啊”了一声，就没音了。第六感觉告诉我：这声音不对劲！我在心里想：“别再出什么叉叉吧！”要是再伤着了希罗，姑妈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了！把盆放到了半道，我冲进了卧室。见姑妈正抱着希罗在梳妆台前照镜子，希罗趴在姑妈的左肩上，虽未哭，但脸上明显有泪痕。姑妈的一只手还在不断地拍着希罗的后背，就如在平时要哄他睡觉一样。我问姑妈：“没什么事吧，我听见希罗的声音好像不对！”姑妈声音颤抖着说：“没，没什么事！”我走近一看，火了：“还说没什么事，看这血流的？”姑妈的一只手正正紧紧捏住希罗的一根手指，就这样，自己的手上都出现了明显的血迹，只见梳妆台上，完完整整地躺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盒子，其中的一个盒子是打开的，里面还有一个沾着血迹的刀片。看到这里，我明白了：姑妈又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