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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与你同行(下)>第三十四章 农民矿长

第三十四章 农民矿长

作品名称:与你同行(下)      作者:之秋      发布时间:2015-01-11 15:16:41      字数:5092

  我的伤口正好在后腰和臀部结合部,既不能躺着也不能坐着,只能是趴着或斜歪地栽愣着。我抬头瞅了瞅窗外,外面是阴天,风很大,直刮得窗户吱吱地直叫,有几朵儿雪花从窗前掠过。
  生产队用马车送来一车白菜,妈妈用一只土篮正一趟趟地往院子里倒腾。看着妈妈踉跄步履,心里着实不忍,一忽身爬了起来,披上棉袄提留着裤子就出去了。
  “这是干啥呀?快,快进屋去。”妈妈看见我站在门口,急忙撂下土篮打开门推着我进屋。
  “那么多的白菜,你得啥工夫能整回来呀?你找块风筒布铺在那儿,我跪着帮你往土篮里捡,您只管往院子里倒腾,是不是多少还能快些?”我说。
  “不用啊,就这点儿玩意,一会儿就整完了。”妈妈说。
  “要么,等晚上老四放学回来再倒腾?”我说。
  “等晚上,还不让猪鸡给祸祸零碎了?”
  “看着点儿呗。”
  “看着?我看着也是看着,顺手就慢慢倒腾呗,你快回屋躺着吧,别再受了风感冒着?”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开门推着我进了屋。
  躺在炕上,心烦意乱,把堆在头上炕沿边儿的一堆不知都看了多少遍的书翻了又翻,很想找出一本自己愿意看的书。可找着找着,我突然想起那天单矿长送给我的那本书,很想看看是一本什么样的书。于是我又下了地,到工具兜子里翻出那本书。
  这是一本由四川省社队企业局编印的《小煤矿开采知识》,是一本关于小煤矿开采技术和安全管理较通俗的综合读本。书的一开篇介绍了地壳的生成以及形成地壳的三大岩石种类,接着,便详细讲解了与采矿有密切关系的沉积岩和煤的生成过程。看着,看着,我便渐渐地入了迷,什么“煤层产状要素”,什么“走向,倾向,倾角,”虽然还模模糊糊不太理解,可是,我却对它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一连几天埋头读书,竟然把伤痛都忘得一干二净。
  当当当,当当当,咚咚咚!
  “什么书啊,看得那么入迷?屋子里进来人了还不知道?”
  “哦,是你,啥工劲儿进来的,我咋不知道?”刚刚吃过早饭,撂下饭碗,我就捧着那本书看了起来。听见有敲炕沿的声音,根本就没理会,还在埋头看我的书,直到李队长把炕沿敲得咚咚山响说话了,这才抬头。
  “怎么样,好多了吧?”李队长说。
  “啥叫好多了,就是好了嘛。我寻思着,这一半天儿就上班呢。”我合上书本瞅着李队长的脸说。
  “呵呵,说来也是个奇迹呀,十八个雷管别在裤腰带上全响了,人愣是没咋地。”黑子指着我的鼻子调笑着说。
  “那是没吃硬儿,稍微给点儿力,还不崩零碎了?我估摸这工劲儿你都能把我忘了。”我苦笑着说。
  “是哦,捡了一条命哦。不过,看得出,你这段时间精神面貌挺好的,是不是那一炮给你崩得啊?”
  “快拉倒吧,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躺在炕上愣是一动不动,没憋死我,还得谢谢单矿长,幸亏他给了我这本书,这一个多月是它陪着我过来的呢。”我举着书说。
  “什么书那么神奇,竟然迷得连我进屋都不知道。”三子队长说。
  “喏,自己看。”我把书递给了三子队长。
  三子队长接过书看了起来,老半天,他突然合上书本冲着我说:“你挺厉害哦,就这你也能看懂?”
  “大其概吧。起初,还是很容易看懂的,可是这玩意越往后越难,尤其是这些东西,像拼音又拼不成句子,也不知道是啥玩意,咋个用法?你瞅瞅。”我从三子队长手里拿过书来往后翻了几页,指着书上的“sin,cos,tan”让他看。
  “我也不太懂,这些东西应该是三角函数里的,什么正弦余弦,正切余切,我也对不上号。”三子接过书去看了看说。
  “你不是读过中学吗?”我问。
  “读过中学就啥都知道了,你忘了,咱们上学那工劲儿学校也不上课呀?我上中学就学到数轴,有理数和无理数,再就啥也没学。这是高中的课程,我还是搁我弟弟那儿学来的呢。”三子说。
  “哦,照你这么说,我也得跟我弟弟学了?”我说。
  “你乐意跟谁学就跟谁学,今儿不说这事儿,我是为大娘的病来的,啥前儿去给大娘看病啊?”三子队长说。
  “钱还不太凑手,你想啊,出门办事哪儿不得钱?尤其是治病,那钱串儿就得倒提溜着。”我说。
  “我这儿给你凑了五百,你拿着,啥时候有啥时候还。如果再不够,我可以搁队委会上研究一下,再给你弄点儿。”三子说。
  “谢谢,谢谢!这就不错了,别再上生产队打扰了。黑子早上给我拿来五百,二弟说他能弄到一千,我这儿有两千,一共四千块钱差不多就够了。如果后期再不够,我再找你。”我说。
  “那好,那就抓点儿紧,一半天就走。”
  “好的,晚上老四回来,就让他去找二弟,最晚明天一天,后天一早就走。”我说。
  “还有一件事有必要跟你商量一下。”三子队长说。
  “什么事儿?说。”我说。
  “那一天,我去找马支书,说是生产队要开煤矿,马支书没打奔儿,立马就答应了。还主动提出说,现在找一块好的煤田非常困难,为了支持三子队长的工作,让二队尽快地扭转经济工作的被动局面,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把大队煤矿三井无偿转让给二队。我就琢磨不明白,那好好的煤矿,干嘛要无偿送人呢?”三子队长说。
  “还有没有其他什么条件?”我问。
  “管理人员七人一名井长两名班长,保管,核算,更夫随矿井一并转交给咱们管理,坑木人家拉走,煤堆有原煤毛产量五千吨,打八折按四千吨转让给咱们,煤价嘛,按燃料公司最近划价标准再打八折,咱可以卖了煤给钱。”三子队长说。
  “哦,是挺优惠的啊。不过,你可要知道,它仅仅是个人背井,又没什么设备,潘傻子沟那地方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工人干点活儿要走出六七里地,况且,煤层薄,又受断层控制,浅部就那么一丁点儿煤量,一使劲儿,用不上两年就搂巴完了。然后,你还得把它改造成机械化井口过断层,要么,你还得重新找地方开煤矿。”我说。
  “我想,不管它是人背井,也不管它有啥没啥,更不管它什么地理和地质条件,最起码它是人家白给的,只要好好管理,或多或少总还是挣钱的嘛。”三子队长说。
  “你可要知道,马支书为啥要把五千吨煤当成四千吨来卖?就因为人背煤井口的产量是要有折扣的,能扣住八折那是好的,怕得是连八折也扣不上。所以说,人背井不好管理,稍一疏忽就要掉吨的危险。”我说。
  “这件事我已和信用社郎大姐打过招呼了,郎大姐都说了,搞煤矿是个来钱道儿,只要把安全管好,不出事故或少出事故,肯定是挣钱的买卖。如果咱们开煤矿,她那儿可以考虑帮忙贷款的。实在不行,咱可以考虑把它改造成机械化井口嘛。我想,绞车井一上,什么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了不是?”三子队长说。
  “呵呵,好孩子哪有往庙上舍的呀?”我说。
  “照你这么说,咱不要他这个井口?”三子队长问。
  “不要也不对。一方面那是咱们领导,官还不打送礼的呢,何况人家又是为了支持咱工作;另一方面,咱不费任何吹灰之力白捡个井口,从面上看,也看不出人家有什么别的用心啊?要我看,还是接过来事儿要好办一些。”我说。
  “嗯,也是的,至少煤堆上还有一堆煤呢,四千吨煤,按照现在的煤价吨煤十八元,打八折,咱一把就可以挣它一万四千四。”三子队长说。
  “那就试试看,我估摸没那么容易吧?”
  大队煤矿三井地处潘傻子沟以西非常偏僻的一个山窝窝里,煤层薄且又受断层控制,浅部储量小,不宜使用机械化开采,故采用了人背煤生产形式,即人背井。
  矿井开采快一年了,拢共才生产原煤不到五千吨,还没有一、二井一个矿井年产量的一个零头。这样一个地处偏僻、生产方式简单、产量极低的矿井,让大队和矿里领导伤透了脑筋。你看它玩意儿小,可它五脏俱全,什么井长、班长、瓦检员,保管、核算、采买、付煤员,一个都不能少,还都是些关系单位关系人以及大队个别领导的亲属,一个个扯着耳朵腮都跟着动。尤其是那个于矿长,是兴盛矿常总的姨表弟,应名是矿长,根本就不守个铺儿,三四天都见不着个影儿。好歹算是露了面,三句话没说完扭身就走,不是喝酒就是耍钱。大队研究了多少次,有人提出要拿掉他,可又碍着常总的面子不能动。怕的是在人家矿界里干煤矿,用人家的地儿多着呢,真若是把常总得罪了,今儿找你点毛病,明儿找你点儿毛病,就是让你干也干不消停。好在这是个小人背井,卯足了劲,一个原班也出不上十几吨煤,井下安排两个能干的敢于负责任的班长也就是了,这个人有他五八,没他也四十,哪个仓库还不养几只耗子呢?也有人提议要把这个矿井卖掉,可一个破人背井,啥设备都没有,煤层又非常薄,买主下井一看就泄气了,白给人家也不要;也有人提出:一个小破人背井,煤层贼拉拉地薄,使足了劲一天也出不了十几吨煤,还要一大帮人来管理它,又是生产又是安全,又是原材料,一年到头了,出了几千吨煤愣是一吨没卖,这还要月月保证矿井开支,弄到好处能挣几个,稍一疏忽还要赔几个,干脆就把它扔掉算了。可大伙儿又一琢磨,你就是把它扔掉,这些人你也都得给安排了,这儿黄了,别的地方你照样都得给安排下,走了葫芦不打油哦。琢磨来琢磨去,还是算了,就可着这一个地儿祸祸去吧,多少还不给剩点儿?
  那一天,李三子队长来找马支书,说是要办煤矿,马支书灵机一动,就想到了这个茬儿,于是就连奔儿也没打,自作主张把这个小井口转让给了李三子。原则是,二队顶着大队煤矿三井的名义,独立经营,独立核算,自负盈亏;矿井现有管理人员由二队一并接管,煤堆库存原煤估堆四千吨,按燃料公司近期划价打八折转让给二队。
  三子队长乐得不得了,心里像一朵花儿似的,原打意四千吨煤一卖,不费吹灰之力,就净赚一万四千四百元。可哪曾想,偌大个煤堆,仅仅就拉出两千四百吨煤堆就拉光了,竟然出现一千六百吨的亏空,屈指算了算,一分钱不挣,还要倒搭上一万四千四,按照煤矿现有的生产状况,卯足了劲再干一年也挣不回来这么多钱哪?
  三子队长很生气,找到付煤员把燃料公司货场拉煤的大票子要来,拿着拉煤票子就去找马支书。
  “哦,有这事儿?”马支书惊讶地说。
  “是啊,我心还像一朵花儿似的呢,原以为领导照顾我,把这点儿煤拉出去,或多或少还能剩点儿,往下干煤矿就有了底垫儿,哪曾想,出了这么大的亏空。”三子队长说。
  “三子,你可不要误会,其实,我也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原以为矿给了你,我再绕个弯子变相地给你点儿,这还好心没办出好事来。”马支书说。
  “看起来,咱这煤矿管理上肯定有问题,毛产量五千吨,打完八折,还有这么大的亏空,我们的管理人员都干啥来着?”三子队长说。
  “那样吧,你把所有的运煤票子都给我,这点儿活就算你白干,帮我忙了,赶明儿我让凤山去燃料算账。矿你该怎么干还怎么干。”马支书并没直接回答三子队长的话。
  “哦,出点儿力倒没啥,我是说这煤矿就这么干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啊?”三子队长说。
  “三子,知道我为啥要把这个井口无偿地转让给你吗?”马支书说:“跟你明说了吧,我这是纯属为了甩包袱才把它转让给你的。但是,我得把话说在前头,我这可绝对不是给你空中桥走啊,听我把话说完。这个于矿长啊,我是刻儿刻地了,啥屌儿不是,一问三不知,一开头儿还好些,可干着干着就变了样儿,整天抓不着他个影儿,三天两头上一次矿,打个照面就没影儿,整天不是喝酒就勾勾个腚儿耍钱,找他谈过几次话,也只能是轻描淡写地说说。当啥呀?人家根本就没拿你当回事儿,照样我行我素。”
  “那就拿掉他嘛,干嘛还要用他?”三子队长说。
  “拿掉?我倒是想来着,可他是常总的姨表弟,你把他拿掉,咱们的矿还干不干了?”马支书说。
  “我觉得常总不会是那样不通情达理的人,是这个于矿长不知天高地厚……”
  “所以呀,那天你找我说要干煤矿,我就立马答应把这个井口转让给你了。其实,我并非是想把得罪人的事儿甩给你,你得罪人跟我得罪人还不都是一回事儿?我有两个用意,这一呢,我要看看你是怎样对待这件事的,看看你能用什么方法把这件事处理好;这二呢,我是从长计议,咱干煤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我是一把手,在咱西郊大队可谓一手遮天了,假如我得罪了常总,你能出面去帮我圆滑这件事儿?还是王主任,木耳都,老单他们谁能去?都不好使,因为,你们谁也做不了我的主。回过头来,假如你把常总给得罪了,他那儿鼓包了,怪罪下来,我这儿就可以有很大的回旋余地。”
  “我明白了,你是让我唱黑脸的,你唱白脸的。一旦整出事儿来,小伙子还年轻,办事说话不方头,大人不见小人怪,谁让咱是哥们来着?”
  “照你这么说,我照样还要奖励你,这些煤票子你拿回去,赶明儿我让凤山跟你一块儿去算账,有多少算多少,八折不变。”
  腊月初四,我被生产队喂马的老赵头叫到生产队。刚一进屋,李三子坐在办公桌前,丫腿儿一扭,一拍桌子大声说:“知道我找你来为什么吗?”
  “不知道。”我丈二和尚摸不着个头脑儿。
  “西郊大队煤矿三井现隶属于西郊二队直属,我现在任命你为西郊二队煤矿矿长,你信不信?”三子队长说。
  “不信,谁知道你那是一本正啊还是说着玩呢?”
  “呵呵,是真的哦。你看黑子,董会计,老方大哥,宋队长,二宝队长,队委会一班人马都在这儿,把你找来就全了,现在咱们开会。”
  “你在拉郎配?问过我干不干了么?”我把脸儿绷绷着,装作非常认真地问。
  “别跟我装哦,这农民矿长当着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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