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守着大树不遭霜
作品名称:与你同行(下) 作者:之秋 发布时间:2015-01-11 15:15:36 字数:5013
“别别,别呀?”看着大个子拿了一包炸药舞舞扎扎往井口门走,似乎真有给崩了的意思,我有些急眼,上前横在大个子前面说:“我先问问你们是哪儿的?”
“不是都跟你们说了,让你们矿长明儿个到兴盛矿接收处理吗?我们是兴盛矿通风科的,这位是我们矿通风副总。”大个子指着身边那个干部模样的人说。
“哦,我姓裘。”哪个干部模样的人笑笑说。
“有什么能证明你们就是兴盛矿的?”黑子问。
“你看,我们这么多人。”裘总的意思是我们这么多人还能是假的不成?
“就算你是真的,今儿也说啥不能让你们崩,因为我们当官的不在,当官的回来我们没法交代。要崩,等我们当官的回来,你们愿意咋崩就咋崩,哪怕你把它崩到天上去呢,我们也不管。”我说。
“吹!他说崩就给崩了?就算咱这玩意不合法,那也不是今儿昨儿的事儿,干了一春带八夏了,才想起来,早都干啥来着?”黑子说着把镐把掉了过来往地上使劲一墩,镐头就褪了下来。
“这咋,还想动武把操儿?”大个子说。
“看咋说了呗?你若是敢崩,我就敢削你,信不信?”黑子牙儿咬着说。
“呀哈,还没王法了呢?去,回去把保卫科给我调来,都他妈给我抓起来!臭他妈农业社的还反天了?”大个子冲着身边一个拿着仪表的小青年努努嘴说。
拿仪表的小青年瞅了瞅大个子,又瞅了瞅裘总之后并没有动。
“保卫科?你保卫科充其量就是你们矿里看煤的,管着三尺门里还管到三尺门外来了?农业社咋了?除了户口本不一样,干的活儿不一样,剩下的,哪样也不照你们差就是了。”黑子说。
大个子还想说什么,被裘总示意给堵了回去:“干啥呢?朱科长。这都是一群工人,跟他们也说不上啊?”裘总说完又回头对我说:“看看你们能不能安排个人赶快去把你们矿长找回来?”裘总说。
“可以呀,但是,能不能找到可就两说着了。”我说。
“找啥找,等找回来,还不天黑日头落了?叫我说,干脆就给他崩了,咱不找他让他找咱去。”大个子说。
“我说哥们,火气咋恁么大呢?能不能换个方式说话?”我说。
“啥意思?”
我指着黑子说:“刚才这个哥们都说了,就算我们这玩意不合法,可它也不是偷着摸着干起来的,都一春带八夏了,想必你们矿里领导也是早就知道的,没出事咋都好,啊,这出事儿了,说崩就给崩了?这是一个钱俩钱整起来的吗?”我指着井口门说。
“不管你是咋整起来的,也不管你花了多少钱,不妨碍我们大井生产咋都行,一旦危及我们安全,必须炸毁填平,这是我们大井安全生产的原则。”那个叫朱科长的大个子说。
“啥原则我不懂,当官的不在,崩矿是不行的,再说了,天狗也不吃日头,今儿找不到矿长,还没有明天吗,他走得了和尚走还了寺?要么,你上我们大队去找支书大队长不是都行吗?”我说。
“兄弟,你不明白,咱们大井生产是连续性的,一旦出现不安全的隐患,必须及时处理,否则,不但影响生产还会酿成大事故的,连这,我们都四个小班没生产了,整个六采区右翼六一一采面以下各工作面都没风……”裘总说。
“是的,我不明白,但是我觉得,既然都已经四个班没生产,也不差今儿一宿,等找到我们领导再说嘛。”
“怕是我们回去搁领导那儿没法交代哦。”
“孩子哭抱给他娘嘛,让领导定去呗,兴许领导脑袋一热就能网开一面呢,干嘛咱得罪人?”
农村有一句俗语叫:“牛驾辕马拉套,老娘们当家瞎胡闹。”说的是二队队长郑玉全刚上来不到仨月又被社员们给轰下去了。原因是这郑玉全竟是个怕老婆的主儿,他当队长,生产队里里外外的大事小情都得他老婆来铺排。社员们就说:“他自己的家都当不起来,咋还能当好这一千多口人的家?”
郑玉全的老婆刘美英,长得人高马大且又是个出了名的泼妇,仗着胳膊粗力气大,经常打东邻骂西舍,动辄还会装神弄鬼。郑世全起早贪黑下地干活儿,从来都不给做饭吃,还要郑玉全回来做给她吃。稍不如意就拿出她的老本行:连掐带拧。要么,扯着袄领子顺窗户就给扔到院子当央。
郑玉全怕老婆居然怕到他老婆把野汉子招回家当着他的面说:“玉全,王哥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去,整瓶酒来,弄俩菜……,王哥说了,要在这儿住上个十天半月的。”郑玉全竟能笑呵呵地和所谓的王哥握手寒暄并且立马就得去买酒弄菜,至于住多少天那就随便吧。
刘美英一听说郑玉全当上了队长,一拍大腿乐得蹦起多老高:“唉呀妈呀,俺家玉全当队长了?那我可得好好帮他参谋参谋,贤内助嘛。”
刘美英说到做到。郑玉全上任第二天一大早,就跟着郑玉全来到生产队。什么南大排拿大草、后地搥苞米丫子、蔬菜公司蔬菜上市价格好不好,要不要挺两天再上、张家老爹有病要借钱、李家盖房子缺木料、甚至哪个单位要占地,应不应该给,他都管个遍。郑玉全嘛,就像个木头桩子似地往旁边一站,一句话也不说,偶尔说上一句,他老婆立马就会一瞪眼睛说:“听我的没错。”郑玉全这儿立马就得憋回去。尤其是每每要到外单位办事,她也欠儿欠地跟着,喝了这场喝那场。
一回两回,人们也就不说啥了,时间一长,人们就开始反感,也不乏一些人说三道四。然而,刘美英听着这些风言风语不但不收敛,反而还要找说这些话的人大打出手。没几天,就又把生产队整得乌烟瘴气。于是,气得社员们合起伙儿来一起哄,就给这个队长轰了下去。
马支书一大清早就来到二队,看着社员们一个个耷拉着灌了铅的脑袋丧打游魂无所适从的样子,愁得心里都没个缝儿,帮着二宝简单地安排一下生产,又问了问蔬菜队和大车队的近况,方才想起回家吃饭。一边走着一边还寻思着,也不知社员们都咋想的,明知道郑玉全不行,干嘛还要把他选上来?这可倒好,再把他轰下去,吃五个豆儿放五个屁,岂不是来五去五?真后悔那工劲儿还不如就让人荒子接着干了,这可倒好,还得自己天天往这儿跑,手捧着刺猬猬,扔扔不了,撂撂不了。
马支书一边走着一边寻思着,迎面碰见看门的老周不知骑了谁的一辆破自行车过来了,还没等到跟前,老周就大声豪气地喊:“马支书,老马,大队有一个电话,说是兴盛矿常总打来的,让你和老单马上到兴盛矿去一趟。”
“啥事儿啊,这么早就打电话?”马支书伸出胳膊去看表。
“还早?这都啥时候了?”老周说。
“呵呵,可不是咋的,都八点多了。”马支书笑呵呵地说:“你先走吧,我去找找老单,那头儿再来电话,就说我一会儿就到。”
马支书和单矿长来到兴盛矿常总的办公室。届时,许矿长、常总、通风科朱科长等早已等在那儿。
“快来,马支书,这位是?”许矿长握着马支书的手说。
“哦,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大队小煤矿的单矿长。”马支书指着老单笑着跟大家说。
“啥矿长啊?破农业社,充其量是个土匪头子。”老单自嘲着说。
“来,老单,我再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兴盛矿许矿长。”马支书扯着老单的手指着许矿长说。
“哦,你好你好!看,人家才是真正的矿长呢,有派。”老单说。
“哪里哪里,平级,咱平级。”许矿长握着老单的手笑着说。
“呵呵,竟给你们添麻烦,今儿又是啥事儿?”马支书说。
“那好,来了,咱就书归正传,裘总,朱科长,你俩谁来把昨天下午的情况简单地跟许矿长,还有马支书、单矿长汇报一下。”常总一边说着,一边把兴盛矿《井上下对照图》拿出来,展开在桌子上。
“朱哥还是你说吧。”裘总说。
“那好,我就说说。”朱科长清了清嗓子说:“前天下午三班刚上班不久,六采区打上来电话,说他们采区右翼六一一采面及以下两个掘进头和一个设备硐室均无风。紧接着我和裘总,还有通风科的几位就下去了,风流是在六一一采面上回风巷约五四百三十米的位置上短路的,风流很大,足以构成六一一及以下所有工作面和硐室无风,于是,我们断定是采空区与地面透风所造成的,经查,我们六采区右翼除了你们新开的小井之外,没有任何老窑老空存在,后来,经过我们测风员到你矿实地测量,风确实从你们小井进入的。”
“你们的小井在这个位置上,我们的六一一采面在这儿,风流是在这个位置短路的。目前,”常总拿着绘图铅笔在图上比量着说:“这个位置测得的瓦斯浓度为二点四,这之下,一点儿风都没有……”
“为这事儿,矿里很重视,因为咱们兴盛矿自建矿以来还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事儿,觉得问题很严重,弄不好会出大事故的,怕得是被局里知道了要受处分的,所以,我们及时派通风科下去处理,据说,你们的几个工人很拉碴,原本是想给你们崩掉,可你们的几个工人愣是没让崩,说实在的,崩了也就崩了,大不了咱再想别的法子补救,既然没崩,那咱就坐下来好好研究研究。”许矿长说。
“那咋还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呢?我们搁那儿开井口不也是你们同意的吗?咋,说崩就给崩了?”马支书笑着说。
“不是怕局里领导知道吗?一旦这事儿捅到局里去,弄不好我和老许都得挨收拾,再说了,有你们那么干的吗?风井不开,整个独眼龙,像老牛腰那么粗,弄几个工人就往外背煤?没有风,就给我们凿通它?”常总说。
“当初我就说,给我们找一块大一点儿的煤田,也像依兰矿和汤原矿那么好好地干一场。虽然我们是大队,可我们也不想今儿干明儿就不干了,矿,我们想长期地干下去的,可倒好,非让我们溜着你们的地边儿转。”马支书不无埋怨也非常仗义地说。
“给你们找一块大煤田,怕得是你们消化不了,一是资金投入不够,二是设备与生产不匹配,三是技术管理跟不上,弄不好要赔钱的。先干几个小井溜到溜到,一点儿点地来嘛。”常总说。
“来吧,出毛病了不是?”马支书说。
“让你们干小井,围着我们周围转,也没让你们瞎干哪?告诉你们在+50米处停下来,之前技术员都测量完了,也下了通知书,你们就不听,非得把它整透了?”许矿长说。
“不整透,不整透风搁哪儿来呀?”马支书说。
“你满七台河瞅瞅,谁开矿不开俩井口?不仅仅是通风,一旦出点儿啥事儿,也好有个安全出口,这都是《煤矿安全试行规程》里明确规定的嘛,四门贴告示,你们就愣是不识字。副井的位置都给你们了,可你们就不干,非得捞别人的被盖自己的脚,为啥,不就是怕花钱吗?”许矿长说。
“算让你说对了,屁股大一疙瘩煤,若是趟地,不够老牛一抻腰的呢,开俩井?那还挣个屌的钱?”马支书说。
“所以,就胡干乱干?”
“根本没那么想,也没想给你们添乱,当然也就没想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想尽快地跟你们打通,多多少少借点儿风用用。”老单说。
“事儿已经发生了,损失肯定是很大的,存在的隐患也非常严重,让你们赔偿,恐怕把你们的小井搁上也哪儿不到哪儿,看看咱们商量商量,是怎么个处理法?我的意见是,你们必须停下来,把井口从地面封堵严实,待我们右翼采面都完事儿,过了N22断层,进入二水平,系统重新调整之后,你们再打开井口生产。”许矿长说。
“别呀?等你们进入二水平,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呀?再说,井口这玩意就跟住房似的,有人住它就不坏,没人住,它就堆褂子了。井口也一样,有人干活儿它就不坏,一旦搁上仨月五月的非坍塌得一塌糊涂不可,何况你那一水平还要等到好几年。”马支书说。
“停产期间,你们也别呆着,我们再给你们找一块煤田,这回让常总帮你们好好铺排铺排,正规一点儿地干。”许矿长说。
“快拉倒吧。我这刚见煤,眼瞅着就见效益了,你们给我关了,然后我再拿钱开煤矿,还要大大方方正正规规地干,钱呢?不要说家里没钱,就社员那儿我都交代不了啊?看看你们还是高抬贵手,想想啥法儿,既不影响你们的安全,我们也能干活儿,哪怕少干点儿也别停下来,让我缓了这口气儿,等我腰里有钱了,底气足了,再说干大的,求求你们了。”马支书哭丧着老脸说。
“呵,真拿你们没办法,蒸不熟煮不烂。”许矿长说。
“哼,谁让你们摊上这无赖的朋友呢?”马支书说。
“常总,你跟裘总和郭科长你们商量一下,拿出个具体方案来,要尽快,争取明天八点正式生产。局里那儿我去找赵总,跟他说明情况,相信,赵总不会不给面子的。谁让咱在人家的地界里混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嘛,换句话说,支援农业,发展社队企业嘛。”
方案出来了。马支书拿过方案说明书看了看,只见上面写道:
关于六采区右翼透风的处理方案
九月二十二日下午四点,本矿六采区六一一采面上回风巷发生一起严重的透风事故,经查,系西郊大队小井下山掘进头与其采空区凿通使然,其漏风量达每分钟四百六百三十立方米之多,届时,六一一采面及以下所有工作面均无风,瓦斯量剧增,给本矿安全生产带来严重隐患,为确保本矿安全生产顺利进行,及时消灭事故隐患,本矿决定于西郊大队小井下山头做密闭封堵,责成矿通风科负责施工,同时,考虑到西郊大队小井通风现状,故于密闭墙留设一调节风窗,预留风量每分钟一百立方米。施工所需原材料均由矿供应科负责供应。本施工限一日内完工。
附:密闭砌筑施工方案(代作业规程)。
兴盛煤矿
矿长
总工程师
马支书看完后,握着常总的手高兴地说:“可得谢谢你们啊!我就说嘛,守着大树就不遭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