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与你同行(下)>第二十二章 人荒子其人

第二十二章 人荒子其人

作品名称:与你同行(下)      作者:之秋      发布时间:2015-01-11 15:14:33      字数:5545

  马支书在周主任那儿撞了一鼻子灰,正气哼哼地往回走,迎面遇上人荒子。就见人荒子低着头拉着个推车子,车上装了两麻袋粮食,他妈刘氏在后面推着往大队制米厂走去,和马支书擦身而过。
  “哎,荒子,你干啥去?”马支书明知故问。
  “去碾米。”听马支书喊他,人荒子急忙抬起头,冲着制米厂努努嘴急忙说。
  “一会儿,到大队去一趟。”
  “有事儿?”
  “哦,是的。”
  人荒子是谁?人荒子姓任,名荒子。也不知他爹妈是咋想的,一生下来,起了个小名叫荒子。于是,小的时候,人们就叫他的小名荒子,也是因了他姓任,和人有些谐音,等大了一点儿,人们就叫他“人荒子”,久而久之,他的真名叫什么竟然被人们给忘了,就连记工员会计们记工记账都惯用人荒子这个名字。
  人荒子,还有一种含义,就是说这小子是个虎不虎精不精那么个玩意,说话办事五迷三罩,到头不到脸,不分里外拐。
  文革发起的那年冬天,大队成立了一个造反团,村子里差不多的小青年都先后参加了造反团,紧接着,就开始造走资派们的反,先是接管了大队革委会,继而,马支书和老队长戴着纸糊的高帽与地富反坏右们一道,被造反派们整天押着游街。
  人荒子很想参加造反团,可怎奈团长看着他虎叽叽的样子就说啥也不要他。于是,他就天天到大队造反团司令部找团长软磨硬泡,一心把火地就要参加造反团。整整磨了一个冬天,团长就愣是不答应他。
  一晃儿到了第二年开春种地的时候,人荒子又来找团长磨叽。团长被磨叽得实在没招儿了,就说:“荒子,你不是要参加造反团吗,可以的,你回去写一份申请书交上来,经过一段时间考查,要看看你的政治表现,然后团里才能决定你是否可以加入。”
  “那,我得做出什么样的表现你们才能批准我加入啊?”人荒子说。
  “这个嘛,就可大可小哦。大的,可惊天动地,像欧阳海勇拦惊马舍身救少先队员;小的,平平凡凡,像雷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事事从小的做起,把自己看成是一颗螺丝钉,做一个永不生锈的螺丝钉。这些都做不到,最起码你要提高阶级斗争觉悟,敢于同一切不良现象和行为作斗争。咱们这么大的一个大队,能一点儿啥事儿都没有么?比如阶级敌人乱说乱动,搞什么破坏活动,除了要及时检举揭发这些阶级敌人的反动言行,还要跟这种行为作殊死的斗争……”
  “我怎么看这帮老家伙走两步道都直栽楞,喘口气都很困难,还有心思搞破坏?再说了,就这么收拾他们,他们还敢顶烟上?不是半夜捡粪,找死(屎)吗?我估计,这帮家伙,有那心也没那个胆儿了。”人荒子不假思索地说。
  “是的,通过这段时间,在我们无产阶级专政的强大攻势下,这帮老家伙确实老实了许多,可是,老牌的阶级敌人被我们镇压了,还会有新生的资产阶级无时不在和我们作斗争,还需及时发现阶级斗争新动向。比方说,谁说了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言论,谁写了反动文章、反动标语,再简单些的,还有耍钱闹鬼、破鞋烂袜子等四旧的残余,都是我们要治理的对象嘛。”团长说。
  人荒子这几天无论干活儿还是开会,就一直在留心,仔细揣摩别人的说话是不是含有反动言论,观察周边每一个人每天都在干什么。怎奈,连一丁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抓住。冥思苦想了多少天:嗯?这是咋搞的?敢情轮到我要表现表现,这他妈阶级敌人又不知都死哪儿去了?哼,阶级斗争新动向,这新动向又都在哪儿呢?……
  人荒子肚子饿得瘪瘪地,提留个灌铅的脑袋回了家,进了屋,掀开锅盖一看,啥也没有,“呱嗒”一下把锅盖盖上,进了里屋。看着他爹任老蔫儿拄着个大棒子正从炕沿上往地下站,问了一声:“爹,我妈呢?晌午了,咋还不做饭呢?”
  “走了!”任老蔫儿把大棒子往前一支,一使劲儿站起来,又把大棒子拽回来往地上点了两下,往前走了几步气哼哼地说。
  “大晌午头子,不在家做饭,走了,上哪儿去了?”人荒子很生气地说。
  “捡煤去了,拉着推车子走的。”任老蔫儿说。
  “上哪儿去捡煤?分明是上人家饱车上去偷……”人荒子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当他来到大门口,还没等开门,隔着障子就瞅见大老陈拉着推车子,他妈刘氏紧贴着大老陈身边一只手扶着车把,两个人正有说有笑地往家走。走着走着,大老陈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就见他妈刘氏松开把着车把的手,照着大老陈肩膀就是一拳头,嗔怪地说:“死鬼,吣不出什么好话来。”霎那,看得人荒子脸儿一红,脑袋不知有多大,急忙把脸儿转了过来,乘着两个人还没走到大门口的工劲儿,紧走几步急忙进了屋。
  过了好几天了,一家人闲唠嗑,就说起了大老陈。不提这茬口也就过去,一提起这茬口,人荒子就来了气。于是,就冲着他妈刘氏说:“以后,大老陈再上咱家来,不要搭理他。”
  “为啥呀?”刘氏说。
  “一个大老爷们,有事没事儿,天天儿左一趟右一趟上人家来干啥呀?”人荒子说。
  “咋了?住家过日子,谁家还不兴来个客?啊,好模好样地人家来了,就给人家脸子看?瞧得起你,上你家来,瞧不起你,拿狗屎臭着你,你以为你是谁呀?”刘氏生气地说。
  “我就瞅他不像个好人,嬉皮笑脸,黏黏糊糊,干啥呀?”
  “不像好人咋了?招你了惹你了?”
  “自己的事儿自己知道!”人荒子有点儿要急眼的样子。
  “哎,你个小瘪犊子,还来教训起你妈来了?你爹在这儿,我有啥事儿,你给我说明白。”刘氏说着嚎啕大哭。
  任老蔫儿坐在炕头上,脸儿不红不白,一句话也不说,好像这事儿原本就与自己无关。
  “妈,你不要哭,眼泪,根本就感动不了我。记住,大老陈再敢跨进咱家一步,我就把他的腿打折,我可是说到做到的哦。”
  刘氏跟着大老陈,街坊邻居都传得一哄哄地。其实,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大老陈一来,不是拎着点儿酒,就是提留着一块肉,要么,隔三差五地就背着半袋子白面。咋地?他是痴呆呀,还是脑袋进水了?一无亲二无故,有东西自己家不吃,颠儿颠地往人家送?再说了,大老陈每次来,刘氏都要上街买这买那,一个破农业社,生产队里根本不挣钱,你家趁啥呀?整天吃啊喝的?
  大老陈很能干活儿,每次来,刘氏总要指使他干点儿活儿,什么自留地呀,还有房前左右的菜园子,都要侍弄得干干净净,甚至,上街碾米,挑水劈柴的活儿都要干。
  任老蔫儿心里跟明镜似的,刮风下雨不知道,自己啥身板儿还不知道么?还不到五十的年龄,得了个类风湿,两条腿说啥也不归他管了,走两步道儿要靠双拐支撑着,什么活儿也不能干不说,就连夫妻之间床笫之事都无能为力。媳妇才四十几岁,如虎的年龄,怎能耐得住寂寞,不红杏出墙才怪了呢。每次看着大老陈从大门口进来,心里就直翻个儿,那种屈辱感是不言而喻的。然而,瞅瞅自己的两条腿,再瞅瞅刘氏血气方刚,风风火火的劲头儿,他又非常无奈。自己也深知,虽然是当了王八,可他满可以翻盖的,至少可以告诉儿子帮他除了这口恶气。可是,权衡再三,还是吧嗒吧嗒嘴咽了吧。家丑绝不可以外扬,况且,瞅着刘氏那样儿,说不定哪天还不一脚把我踹了?既然这样都相安无事,索性就得过且过嘛。
  刘氏哭累了,索性就不哭了。哭啥呀哭?本来就是对不起丈夫,对不起孩子的事儿,咋还腆着老脸哭?说的是我这年轻轻地的小岁数,总不能就这么苦熬干休地守着啊?当然了,我一狠心就能把他踹了,可这还有仨孩子总不能都扔了吧?寻思着,有大老陈在跟前,隔三差五地捞着被盖盖脚总可以的,况且,大老陈很大程度上还能给这个家一些帮衬。差就差在老蔫儿倒是认可,可这孩子反天儿了。再说,荒子这犊子虎叽叽地啥事儿都能干出来……
  人荒子,咋说也是个孩子家,有些事儿看得不是那么透彻,如不是那天中午那一幕被他看得真真切切,他还一直不知道是咋回事儿呢。
  半夜时分,一曲《大海航行靠舵手》歌曲唱过之后,会议就算结束。人荒子从会场出来,抬头看看天儿,阴呼啦地一丝风儿都没有,似乎有几颗豆大的雨点儿掉在脸上,怕是要下大雨,于是,就加快脚步急急地往家走。可,走着走着,雨竟然越下越大,等他一阵疾跑到了家,全身已被大雨浇得响透。
  外面的雨还一直下着,短时间内根本就没有停的意思。人荒子先是进了里屋打着灯,然后来到外屋地儿,脱下一身的湿衣服,照着炉坑儿使劲地一顿拧,等把衣服拧干,把湿衣服搭在开着的里屋门上。本来这就应该上炕睡觉了,可他觉的肚子有些空涝涝的,于是,就从墙上拽下一条破裤子蹬上,来到外屋,随手到碗架子找出饭菜,蹲在锅台边儿上吃了起来。
  等他吃完了饭,抹抹嘴巴进了屋,昏暗的灯光下,仔细瞅了瞅,这才发现他妈不在家。他爹任老蔫儿看着儿子进了屋,翻了翻身嘟噜了一句:“咋才回来,啥会儿,一开半宿?”
  人荒子并不回答他爹的问话,张口就问:“我妈呢?”
  “哼,你走她就走了。”任老蔫儿说。
  “下这么大的雨,能上哪儿去?”人荒子说。
  “还用问?”
  “你说的是上……”人荒子很想说上大老陈那儿,可他说了半截话又憋了回去。
  任老蔫儿转过头去,脸儿冲着墙不说话。
  人荒子又到柜子里拽出一件破夹袄披在了身上,转身开门出了屋一头钻进了大雨中,他爹在屋子里喊着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见。
  大老陈孤身一人,和儿子住在一个院子里。儿子住正屋,他自己住在新接的东偏厦子里。老婆因病去世多年,一直鳏居。还是过年那工劲儿,一个偶尔的机会接触了刘氏,大概是心有灵犀吧?只三言两语,两个人便一拍即合,无不慨叹相见恨晚。
  一晃儿半个多月,刘氏那儿,大老陈是脚踪都没敢送。怕得是人荒子这小子虎叽叽的啥事儿都能干出来,真若是被这犊子撞见,话不投机再吵起来,兴许就会出点儿啥事儿。一旦这事儿张扬出去,对于外人咋都好说,可儿子儿媳跟前着实有点儿不好做人。
  刚吃过晚饭,天眼擦黑的时候,大老陈正拿着锹在后园子里翻地,一个小石子儿从障子外撇进来,刚好落在脚前。抬头瞅了瞅,哦,刘氏正在障角处站着。瞅了瞅前后没人,三步两步走到障子角处,悄声说:“晚上来。”刘氏会意地点点头走了。
  刘氏晚上来了,多日不见,难免又是一顿缠绵。缠绵过后,两个人便昏昏入睡。突然,一声霹雳,把刘氏从梦中惊醒。
  “不好,我得回去。”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刘氏急忙起身要去穿衣裳。
  “往哪儿走啊?下恁么大的雨。”大老陈说着一把又将刘氏按倒在炕上。
  “怕的是荒子回来找不到我会急眼的。”刘氏说。
  “生产队那是大尾巴会,一半会儿不会散的,再说,下这么大的雨,就是散会了,他咋往家走啊?还不是得等雨过了才能回来?”大老陈似乎又来了精神,一边说着一边又把刘氏压到身底下。
  “生产队的会还有准儿?跟抽疯似地,说不定这会儿早已经散会了呢……”刘氏也不推辞,一边说着一边把大老陈搂了过来。
  两个人一上一下搂得紧紧地正说着话儿,刚要进入角色,就听后窗户“咔嚓!”一声,两个人急忙起身去看,后窗户被人踹碎,就见玻璃稀里哗啦碎了一窗户台,一股冷风夹杂着雨点儿呼啸着刮进了屋子。正惊讶着,借着闪电的光亮,就看人荒子就地拔葱一个高儿跳上窗户台,半截锹把掐在手里,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指着炕上的两个人说:“不许动,谁动,今儿我就打死谁!”
  “那,也得让我们把衣服穿上吧?”刘氏说。
  “赶紧的,快点儿!”人荒子不耐烦地说。
  刘氏和大老陈摸着黑儿把衣服穿上了,大老陈回手又把电灯打着,两个人先后下了地。
  “荒子,你要打,就把妈打死算了,这事儿不能怪你陈大爷。”刘氏把大老陈挡在身后说。
  “没有一个好东西!”人荒子说。
  “荒子,你可以随便骂我,骂我咋都行,她是你妈,你可绝对不能骂她呀?”大老陈说。
  “呵呵,还都挺讲究的呢,她替你挡驾,你帮她说情。我可以不打,也可以不骂,但要说说今儿这事儿得咋办?”
  “把你妈打发回家,也别惊动上屋,我呢,随你怎么发落都行。”大老陈说。
  “不,是我惹得祸,这事儿本不怨你陈大爷,妈跟你走,送我哪儿去都行,派出所,军管会,造反派那儿,我都跟你去,反正你妈也活够了……”刘氏说。
  “都别跟我扯别的,谁也躲不了官司,都给我走!上派出所。”人荒子说完,一摆手,示意两个人往外走。
  外面的雨稍微小了些,狭窄的胡同里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尤其是那路面上被来往车辆碾压成两条深深的车辙,车辙里积满了雨水,三个人只能攀着路边住户的障子小心翼翼的摸着行走。
  人荒子本来是想把这两个人送到矿区派出所,怎奈这路越走越难走,正踌躇间,忽然看见前面路边那家还亮着灯。哦,那不是造反团林团长林卫东的家么?想到这儿,人荒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嗯——,哎,我,我何不……?
  “站住!”三个人来到林卫东的家门口,人荒子喊住大老陈和刘氏,然后,照着大门拍了三下喊着:“林团长,在家吗?”
  “谁呀?”门开处,出来的是林卫东的老婆。
  “我呀,嫂子,荒子。”
  林卫东老婆没有直接给人荒子开门,转身进了屋,片刻,又出来了,冲着大门外喊着:“荒子,进来吧,大门没叉。”
  一屋子人正在喝酒,都是造反派里的五虎上将,看见人荒子进来,接着又有一男一女进了屋,林卫东坐在炕里冲着门口张口就问:“啥事儿,五更半夜的?”
  “哝,这俩人是我刚刚从被窝子里捞出来的。”人荒子说。
  “说说是咋回事儿?”林卫东说。
  ……
  “哈哈哈……”听人荒子一五一十地把前前后后经过讲了一遍,惹得在座的人先是一阵唏嘘,继而便哄堂大笑。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这事儿没让你们摊上,让你们摊上,比我还难看。”看见众人笑得前仰后合,人荒子先是一脸的窘态,很有些不好意思,可少顷,他又眼睛一立睖急问:“林团长,你就说这事儿你们管不管吧?”
  “管,管,管啊,哪能不管呢?”林团长说着下了地,趿拉着鞋,倒上一杯酒递到人荒子手里,紧接着又端起自己的酒杯说:“来,兄弟,为你这种大义灭亲的精神,我们把它干了!”
  造反派这帮家伙还管那些?这几天正愁没事儿干呢。于是,第二天,全大队停产,社员们聚集在大队院子里,由地、富、反、坏、右们陪榜,开大老陈和刘氏的批斗大会。
  大会上,人荒子受到了造反团和大队革委会的口头表彰并批准加入造反团。
  “呵呵,天底下啥稀奇事儿都有啊?”有人说。
  “是啊,古语说得好,儿不查母奸。这是咋的了?不是倒反天罡么?”又有人说。
  “知道他爹为啥给他起名叫人荒子么?因为他爹揍(做)他的时候,就不是按成品揍的,原本就是一块荒料哦。”
  “呵呵,这才是小猫倒上树,虎逼朝天呢。”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