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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大家拿 拿大家

作品名称:与你同行(下)      作者:之秋      发布时间:2014-04-11 10:12:51      字数:5209

 油坊是大队的直属企业之一,在社员们心目中,能进大队油坊干活儿,就等于进了国营厂矿捧上了铁饭碗一样,似乎还有高人一等的自豪感呢。因此,除了上矿当工人之外,每年能到油坊干上一个冬天的活儿,当属第一选择。因为,北方的冬天,农业社里根本就没有多少活儿,除了场院里打场的活儿能将就着干到阳历年,等一过了阳历年,基本上啥活儿都没有了,除了拣粪,剩下的时间就是猫冬。而油坊则是个长活儿,从庄稼上场一直能干到来年开春快种完地的时候。一个冬天,吹不着冻不着,不仅仅猫了冬还多挣着工分。等来年开春快种完地再回到生产队,一年四季赚着有活儿干。因此,社员们都把能上油坊干活儿也当成一种追求。
每年,庄稼只要一上场,头一场大豆下来,油坊就准时开榨了。届时,大油匠和二油匠就开始找大队领导合计着招兵买马。于是,这工劲儿甚至在这大以前,社员们就老早地开始请客的请客,送礼的送礼,甚至人托人找关系,想千方设百计地往油坊里挤。
其实,挤也是白挤,钻也是白钻,那油坊原本就是村子里的“皇家”企业,除了当官的亲戚朋友之外,再就是那些生产队里平时跟当官的走得非常近乎有头有脸的人能干上这些活儿,而真正能轮到其他社员的时候,当是凤毛麟角的了。况且,一个仅靠手工操作的小作坊也是用不了多少人的。
还有一个怪现象,不论当官的亲戚还是一般的社员,只要进了油坊,都像转正进入了国营企业一样,捧上了铁饭碗。年年都是这些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换人的。即使是非换不可,也必须要大油匠本人同意并且亲自点名要人才行。当然了,每年庄稼一上场,油坊要开榨之前,大油匠二油匠还是照样要装模作样地张罗点兵点将。可那只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的,点到最后,还是那几个人。即使是调整,也只是哪个人因故实在来不了,方才有人能乘机挤进来。
吃过早饭,黑子嘴嚼着饭,说是要来看看我的脚咋样了,严重了,就赶紧去医院。刚一出屋,郑大妈拎着个饭盒进了院子。
“快来,郑婶。”黑子急忙打着招呼。
“那啥,他大兄弟,我就不到屋了,我急着要上一趟长兴屯,麻烦你把这饭盒给乃云送到大队学习班去。”郑大妈说。
“不说我还忘了呢,这都多少天了,你家我哥和小郝他们几个咋还没回来?”黑子问。
“没回来,这不,天天还得给送饭。小死鬼,就是不听话,没好了地作,让人归拢归拢也好,就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郑大妈说着,把饭盒递给了黑子。
“婶,那就到屋坐一会嘛。”黑子接过饭盒说。
“不了,我回去收拾收拾就得走。”郑大妈边说边转身往外走。
大队院子里,派出所民警王思忠正在领着全大队四个地富反坏右分子练队形,惹得大街上走道的、来大队办事的都过来看热闹,直把个大门口挤得水泄不通。大老远就听到“哈哈哈……”一阵阵的哄闹声。
“立正,向右看齐!”王思忠吹了一声口哨之后喊着口令。
再瞅瞅队列,袁炜勋,原本就是国民党秦皇岛陆军学院毕业生,只见他挺胸抬头,二目直视前方,两臂下垂,中指紧靠在裤线上,笔挺地站在排头,着实有一种军人风范。
刘恒月,位其二,他是伪满洲国警察出身,当然,就站个队形,还是轻车熟路的,所以,往那儿一站,照样是挺胸抬头,二目圆睁,右视排头,其做派不亚于袁炜勋。
地主分子陈志海站在第三位,只见他佝偻个腰,戴着个灰呛呛的白口罩,齁喽气喘,人家喊向右看齐,他左右瞅了瞅,看着刘恒月把脸转到右边去了,在人们一阵哄笑声中,他这才也学着把脸儿转了过去。
再往下看,地主分子李和,鼻涕拉瞎,笨笨卡卡,根本不懂啥叫向右看齐,于是,一副左顾右盼,无所适从的样子,直把门口卖呆的人们笑得不得了。
“向右看齐,咋就不懂啊?练了多少回了,怎么就记不住呢?”王思忠嘴里叼着个口哨,上前用手一个个地把脑袋给扳正,一边扳着一边喊着。
看着几个老鸟一个个向右看齐着,少顷,他又喊:“向前看,跑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听到口令,几个老鸟拉着横排从办公室门口向着豆腐坊方向迈着凌乱的步子拼命地跑着。
当快要接近豆腐坊门口,还差几步远的地儿,王思忠突然喊:“卧倒!”
听到口令,袁炜勋立马就趴在了豆腐坊门口正在冒着冷气的冰排上。接着,陈志海,李和也先后也都就地趴在了冰排上。唯有这刘恒月就不听他这一套,跑到旁边没有冰的地儿趴下了。
“刘恒月,你给我起来!”王思忠喊。
刘恒月扑棱一下站了起来,心想,正好我还不愿意趴着呢。
“给我趴这儿。”王思忠指着正冒着冷气的冰排冲着刘恒月厉声喊着。
“不趴!”刘恒月横着说。
“啪!”王思忠上前就给了刘恒月一个大嘴巴说:“趴下!”
“就不趴!愿意趴你趴。”
“呀哈,反了天了?我若是不好好归拢归拢你,你是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呢!来,你们都起来,就让他趴这儿。”王思忠说。
听到口令,袁炜勋几个老鸟就急忙往起起,可倒好,怎么也起不来。原来,豆腐坊里不知是谁刚刚泼了一盆水在冰排上,所以,一个个都粘在了上面。可倒好,王思忠还得挨着个地往起拽,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几个老家伙都拽起来。
“趴下!”等把袁炜勋们都拽了起来,王思忠拿着手枪又指着冰排冲着刘恒月喊着。
“就不趴!爱咋咋地,要么,你拿枪把我毙了算了。”刘恒月说。
正归拢着,孙可让进院了。看着学习班里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唔呃嗷的一顿吵吵,都给赶回了屋子里。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急忙转回身走到王思忠跟前趴在王思忠的耳朵上说了句什么。
“行啊,没说的。”听孙可让说完王思忠高兴地说。
“都出来,都出来!你们不是都愿意卖呆吗,这回不用卖呆,亲自操作,到院子里跟他们一起操练。”说着,他又指使李大个儿说:“去,把人都领出来,跟着小王他们一起训练。”
王思忠乐不得整一帮人闹哄着,一是显得有气势,拉着队伍往大街上一走,喊着口令,让人们一看,他把一群阶级敌人归拢得老老实实,服服帖帖,多威风啊!二是,不用说,今儿中午肯定有地儿吃饭了。于是,看着人们都基本到齐,喊了声:“全体集合,站成两排,听我口令!”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向右转,齐步走!”一伙儿人在王思忠的口令指挥下出了院子,向着后场院走去。
看着王思忠嘴里叼着个口哨领着队伍出了院子,黑子紧跑几步撵了上去,一把拉住王思忠说:“手下留点儿情,那个刘恒月是我表舅。”
“在家是你表舅,在这儿他就是阶级敌人,你知道么?”王思忠牙呲呲笑着说。
“滚操,你给我!”黑子冲着王思忠的背影横着说。
“给你。”黑子看着郑乃云过来了,急忙把饭盒递给了他。
“不知道啥时候完事呢,这冻天冻地的还他妈能吃了么,再说,也不一定有工夫吃啊?”郑乃云说。
“那咋整?”
“你先交给打更的老周头,我回来找他拿。”
黑子来到大队办公室,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寻思着到院子里找找老周头,一出门,遇上邮局小王来送电报。
“老周呢?”发现看门的老周不在,小王急问。
“我刚来,不知道哦。”黑子说。
“你是这个大队的社员,咱们认识,麻烦你给签收一下,我还着急到别处去送电报。”邮递员拿着电报递给了黑子。
“按说,这个字我是不应该给你签的。”黑子一边说着一边在小王的本子上签了字,然后,接过电报。
“是的,是的,这也是我们邮局的一项严密制度,可咱们熟悉,估计不会出岔的。”小王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那倒不会,一份电报,等老周回来给他就是了。”黑子拿起电报扫了一眼,哦,是孔祥林的。只见电报上写着:“父病危速回切切”。
知道小孔在油坊上班,黑子没多想,直接给他送去不就结了?于是,夹着饭盒,拿着电报就来到了油坊。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工劲儿,刘大油匠也夹着个饭盒从屋里出来,应该是刚下夜班,两个人撞了个满怀。
“哦,来,你有事?”平时牛逼哄哄凡人不接语的刘大油匠今儿个倒是显得很温和。
“这儿有小孔的一封电报。”黑子说。
“噢,我们是夜班,他下了班,刚走。”大油匠也没问电报是啥内容,随口说:“离得也不远,你还是给他送去吧。”说着,就急急忙忙出了院子。
看着大油匠走出院子的背影儿,黑子沉思了半天。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松开了拽得半开着的门,听到门呱嗒一下关上了,急忙一溜小跑出了院子赶在了大油匠前头,直奔一副食商店跑了去。刘大油匠在后面呜呃嗷的喊了些啥,他都没听见。
黑子来到一副食商店,花了九块钱,买了两瓶“七台河原浆”白酒,一条“哈尔滨”牌香烟,两瓶鱼肉罐头,站在门口,瞅着刘大油匠走过去了,然后在他后面不远处跟着走。
黑子跟在刘大油匠的后面一边走着一边想,哼,都说这刘大油匠不好说话,挺能装的,今儿个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深的城府,“破大盆,看你还能绷得住?”有啥可装的,一趟街住了多少年,吃几碗饭能饱谁不知道,不就是有点儿破手艺,有芝麻大点儿的权利把你美得嘛?
“别别别,别关门啊?还有我呢。”来到刘大油匠家门口,看着刘大油匠进了院子回手要去关大门,黑子一边喊着一边一溜小跑窜了进去。
看着黑子进了院子,胳肢窝还夹着一条烟,怀里抱着两盒罐头,还有饭盒,棉猴的两个兜子往下坠坠着,大油匠啥也没说,急忙打开房门,先把黑子让进了屋,然后,一回手急忙把门关上说:“兄弟,这是干啥呢?”
“来看看哥嫂,也没啥拿的,薄拉烟薄拉酒,不成敬意的。”黑子一边说着一边把烟和酒放在了柜子上。
“呵呵,咱哥们谁跟谁呀,还扯这个?”刘大油匠说。
“早就该过来看看哥嫂,可你这大大小小也是个官儿,我这个人呢,还就不愿意跟当官的屁股后头转。怕的是让人家说说呱呱的不好,就好像我在溜须拍马似的。况且,我这个人平时办事还死性,不会来事,这眼瞅着来到年了……”黑子净挑好听的说。
“兄弟见外了不是?我这不老又不小,哥们之间,肩膀头还是齐的嘛,当是平起平坐,干嘛还要给我送礼?再说,你家大姨都恁大岁数了,我该看看她老人家才对呢。”说完,刘大油匠又冲着炕上坐着的媳妇说:“还不下地整饭,不知道我还没吃呢吗?多整个菜,我和黑子喝点儿。”
“别别别,我刚撂下筷儿恁大会儿?要吃你自己吃,我得走,这电报我还没给小孔送去呢。”黑子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往外走。
“对了,小孔的电报是哪儿来的,啥事儿?”刘大油匠问。
“是他爹病危,让他赶紧回关里家。”黑子一边说着,一边开门出了屋子。
“那也赶趟儿,估计他今儿个也走不了……”没等大油匠说完,黑子早出了大门。
小孔走了,请了一个月的假,回了关里家,当然,不用黑子说话,这打替班的事儿就非黑子没有第二个主儿了。
一连四天愣是没下去地儿,妈妈就说怕是把骨头砸坏了,逼着我上医院去检查一下,我就说啥也不去,正犟犟着呢,黑子来了。
一进屋,站在外屋地,黑子就把一个饭盒递给杏花说:“喏,嫂子,你把里面的菜倒出去,然后把饭盒帮我刷出来。”
“我们家有的是菜,干嘛还要给我们送菜?”杏花说。
“给你拿来你就尽管吃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要觉得过意不去,一会儿我走的时候给我捞几棵酸菜拿着。年前这两天,你们就不用天天熬菜了,我负责给你们送就是了。”黑子一边说着一边开门进了里屋。
“来,快坐。干啥,给我送菜,啥意思?”我急忙往炕里挪了挪,让黑子坐下。
“呵呵,先说你的脚咋样儿了?用不用去医院照个相,看看是不是骨头有毛病?”黑子一边说着一边坐在炕沿儿边上。
“我估摸着没那么严重。没事儿的时候我就试着动一动脚趾头,还是有知觉,能动弹的,不会是骨折。这不,正生气呢吗。”我冲着妈妈怒了努嘴说。
“哼,死爹哭妈犟种一个。”妈妈剜了我一眼,转身去了东屋。
“我上大队油坊干活儿去了。”黑子说。
“真能吹,那活儿也是你干的,你算老几呀?油坊那都是水泼不进针插不入的地方。快说,你是咋进去的?”我问。
“嘿嘿,那天我上大队给乃云送饭,正赶上小孔……,大油匠就打发人把我找了去。”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鼓吧,你就。”
“鼓啥呀鼓,是真事儿。”
自打那以后,黑子隔三岔五地就给我送菜,或者是用豆油炸出来的大饼子。说是菜,那哪儿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菜呀?一饭盒酸菜里要有多半盒子黄乎乎的豆油在里面,或者是几块炸好的大饼子装在饭盒里,再倒上半饭盒子的豆油。
“你们这帮小子就这么干能行吗?还不整出事才怪了呢?”我说。
“多大个事啊?干啥吃啥嘛,也叫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是这个理儿么?”黑子说。
“那也得多少收敛着点儿,就这么整,早晚还不整张了脚?”
“油坊干了这么多年,估计这事儿也不是今儿个昨儿个才有的,可这么多年它就愣是没出事啊?”
“我说的呢,这油坊就跟铜墙铁壁似的,敢情这里还有猫腻。呵呵,每天挣着工分,再往家里带上一斤油,瞎子逮饼,双合的哦,谁捞着了好处还到处去说?除非他是傻子,可这总不能……”
“跟你说啊,知道了就拉倒,到此打住,千万不要跟外人说起这事儿,这可是关乎原则上的大事儿。”黑子非常认真地说:“人家能让咱进到这个圈子里来,也是信得过咱,多大的面子啊?”
“放心,黑子,这吃里扒外的事儿不是哥干的,就是烂在肚子里,死了带进棺材里也不会说的。况且,人家拿也没从咱家里拿,这伙人就是不拿,大队干部也没说多分给咱点儿,照样一人一个月半斤油还得凭票到粮店去领,干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我说。
“没听说世界上有个加拿大吗,这就叫大家拿,或者叫它拿大家。”黑子笑着说。
“呵呵,是啊,哪个仓库还不养几只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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