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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赶着马车去干私活儿

作品名称:与你同行(下)      作者:之秋      发布时间:2014-04-08 17:51:47      字数:5415

  
杏花就是个农家姑娘,很想走出穷山沟,因为哥哥当兵复员在七台河,于是就从辽宁老家千里迢迢投奔哥哥来的,很想在这儿找个对象,就此跳出农门。
  杏花长相一般,没多少文化,平时少言寡语。大概觉得自己是农村人,又没有多少文化,也不会说个啥,干脆就啥也不说。倒是很朴实能干,每次到家里来,总是不闲着手,眼睛里总是有活儿干,妈妈就喜欢得了不得。我们在一起,从来没像跟慧在一起的时候有说有笑,海阔天空,无所不谈,而是有正事儿谈正事儿,闲话废话、与生活无关的话从来不谈。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在一起谈话的时间就很少。
  相处不到两个月,刚进腊月门,妈妈就满张罗着给我们筹备结婚。于是,我就跟妈妈说:“着啥急,这满打满算才处了将顶两个月,再说,年前就剩一个月了,等过了年再张罗也不晚。”
  “我知道,儿子,你是嫌她没文化,不像慧那么会说话,长得不好看是吧?没文化,能过日子就行呗。咱农业社还能祈求个啥,不就是把日子过好么。长相不好看,吃模样嚼模样?再说,人家啥也不要,做几件衣服,买点儿日用家具就可以结婚……”
  “妈呀,我啥工劲儿说嫌她没文化了,更没说她长得丑。我没看上她?没看上,当初我就说不同意不就结了?我是在想,再多处一段日子,两个人的感情必须融洽……”
  “得得,你快拉倒吧,再处俩月你还不给我整黄了才怪了呢,你听妈的准没错。”
  我在想,妈妈说的对。农民,能祈求个啥,旧社会的时候是三间房子两头牛,孩子老婆热炕头;而现在,都是集体的,盼上个风调雨顺的年头,多挣点儿工分,一天到黑,三个饱一个倒。除此之外,还能有啥发展?你就是把苏小妹、李清照娶家来,三根肠子闲着两根半,人家也不会跟你过的。再说,杏花这人除了没有多少文化,不善于表达之外,人还是不错的,况且,又能干,又能孝敬老人。于是,在妈妈的极力主张下,腊月初十,我和杏花便草草地结了婚。
  一连十多天,除了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的要到生产队开会之外,剩下的时间就是呆着。因为,不捡粪,你也就只好呆着。直呆得我心烦意乱,好在自己有个爱看书的嗜好,况且,离着文化馆又很近,索性就天天泡在文化馆的图书室里看书。于是,每天也像农业社正常上班干活儿似的,杏花每天早上按时把饭做好,我草草地吃过一口,嘴嚼着饭就走。杏花也不问我去干啥,我呢,索性也就不告诉她。只要图书室一开门,我保证是第一个进入。
  没几天的时间,图书室几个管理员甚至看门的大叔就都认识了我,相互混得很熟。管理员刘大姐非常热情,每次去了,她都会不厌其烦地跑前跑后帮着我找书,给我介绍各种好书新书。有时候,一本书当天没看完,觉得很好,很想一口气看完,跟刘大姐说一声,就可以带回家夜里接着看,但是,最迟不得超过第二天就得给人家送回去。
  新华书店并不大,一百多平方的屋子,仅仅就靠墙有一趟书架。除了史记类的书籍是旧书,再就是《毛泽东选集》、《毛主席著作》、《毛主席语录》,再剩下的,《金光大道》、《艳阳天》、《欧阳海之歌》、《西沙儿女》、《激战无名川》、《雁鸣湖畔》等都是这一时期的作品。其写作风格几乎是千篇一律,不用看就能知道结果是怎样。时间一长,看着就厌烦了。可是,再烦也得看,因为,这工劲儿根本就无事可做,况且,生产队长隔三差五地就要上家来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去拣粪了。这样一来呢,也可以影个身子嘛。
  我这个人与生俱来就有个大勒苦吃的毛病,既然都混得很熟,每次进图书馆,总要从头到尾地翻一遍,然后又要明知故问:“有没有什么好书和新书啊?”当然,回答是肯定的。突然有一天,刘大姐神秘兮兮地从书架的一个角落里拿过一本书,悄悄地跟我说:“这本书是我从别人那儿借来的,也没个名字,觉得很好,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你看书看得快,拿回去抓紧看,争取快点儿还我。”
  是的,我看书非常快,一本四百多页的长篇小说只要两个白天就拿下。如果开开夜车,用不上一天一宿就拿下。于是我就说:“放心吧刘姐,看完立马就给你送回来。”
  书很破很破,没头没尾,当然也就没有书名和作者名了。它是一本以西拉木伦河为背景,描写草原上一对蒙古族男女青年从相识、相知到相爱,最后投身于革命的书籍。拿着这本书,我爱不释手,这是自文革以来我读到的第一本新中国早期书籍。
  说的是,一大清早,我还没起炕,正趴在被窝子里看书,黑子就跑来“咣咣咣”使劲敲我的房门。
  “这都啥前儿了,还睡?有点好活儿,你干不干?”黑子进了屋,没容分说就把我的被子掀了起来。
  “农业社还能有啥好活儿?是不是哪儿又有一大堆粪,不用抠,咱到那儿就装?要么就是哪儿有根老粗老粗的大木头等着咱俩去拉?”被他带进来的一股冷气直吹得我激泠泠打了个冷战,急忙爬起来一边说着一边穿衣服。
  “我表姐夫在粮食局管基建,他们在二〇四下属的挂面厂又建了个分厂,在桃山,房子已经盖完了,正在往里安装设备……”
  “说话能不能简单些?”听着他啰里啰嗦地没完没了,我插话。
  “昨晚,我姐夫找我,让我雇一台马车到粮食局院外拉一根水泥电柱送到桃山分厂,并且,还要负责把电柱给立起来,连车工带人工拢共给二十元钱。”黑子说。
  “我说,你姐夫这人长得很白,办事是不是有点黑啊?你想啊,一个马车工十二元,就算半天就能完事儿,还得六元吧?连挖电柱坑,再给它竖起来,就得一小天儿,给十四元钱,是不是太少啊?再说,那是水泥电柱,就咱俩,搁气儿往起吹呀?”我说。
  “这就不错了,人家原打算就给十五元呢,还是我跟人家争犟老半天才给这些钱的。至于往起立电柱的事儿,我姐夫说了,他负责找人帮忙。按说,这没有活儿的勾当也算可以了。”黑子说。
  “好吧,既然是挣现钱,少点儿就少点吧,连这还得好好谢谢你姐夫呢。”我说。
  我到生产队找到大车队长老李头,谎说要到矿里拉一车煤回家,并且指定要李大土豆子的车,大车队长很轻松地就答应了我。
  我俩带着马车,来到粮食局院外,把一根埋在地下已经不用的电柱抠出来,从粮食局院里找来几个人帮着把电柱装在车上。这工劲儿就见阴呼啦的天上一丝风儿都没有,天儿异常地暖和,偶尔有几片雪花飘落,就知道今儿个肯定要下大雪。于是,我就催促李大土豆子快点儿赶车。
  马车沿着倭肯河西岸的一条乡村土路艰难地行走着。原本就坑坑洼洼凸凹不平的土路,被风雪深深地笼罩着,十米长的水泥电柱装在车上,晃晃悠悠,直把个马车压得斜扭掉胯,随时都有翻车的危险。天公又不作美,马车还没走出两里地,雪就下大了。就见那雪片像鹅毛又像棉团儿似的飘然而落,落在身上,落在脸上,直打得你都睁不开眼睛。没一会儿的工夫就下了有二十几毫米,原本就很难走的路就更加难走,所以,马车就越走越慢。原本二十几里地,充其量两个小时的路程,愣是被我们走了四个多小时,直到中午十二点多了方才到达目的地。
  看到我们的马车进院刚刚停稳,黑子的表姐夫崔厂长就急忙去喊人过来帮忙卸车。看着天还下着雪,冷冷的,于是,我和黑子还有车老板李大土豆子就进了屋。
  屋子原本是一家住户的房子,被挂面厂买来在前面又重新盖了二百平米的厂房,因此,后面的屋子就空了起来。靠西屋炕上是谁扔了一只棉胶鞋,老远看去,那鞋老大老大。黑子这小子一步跳上炕,拿过那只棉胶鞋翻过来掉过去的瞅了两遍说:“四十六号的,哥,你说,能穿四十六号鞋的人,他的个子该有多大呢?”黑子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只鞋递给我。
  “还不得有两米呀,哎呀呀呀,快扔一边去。”我说着,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冲着窗外比量一下示意黑子把那只鞋扔外面去。
  崔厂长领了三四个人回来了,随手又找来两根粗铁管,担在马车的外侧车边上做爬杠,然后他站在车前把住电柱根儿说:“注意啊,别磕着碰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拿着一根做脚手用的木杠站在马车后面,就听崔厂长喊:“一、二,使劲!”电柱很轻松地滚下马车。
  院子里本来就很滑,上面又下了一层雪,当电柱刚一滚上爬杠,由于惯性使然,车子很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担在马车后面大边上的铁管爬杠就掉了下来,紧接着,电柱就跟了下来。这工劲儿,我正手掐着木杠站在马车右后角上,看到电柱滚下来,我本能地向后一闪,没曾想,脚下一滑,右腿就伸了出去,这工劲儿恰逢电柱滚下车来,落在地上弹起了很高又落下,不偏不倚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右脚上。
  可能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或许说疼得太厉害?我没有喊也没有叫,急忙把脚从电柱下捞了出来,一屁股就坐在了雪地上,咬紧了牙关,左手扳过脚脖子,右手就去解鞋带,一瞬间,就疼得我满脸豆大的汗珠。
  穿了一双反毛皮鞋,鞋带很长,手哆嗦着怎么也解不开。看到我被电柱把脚砸了,人们一下子都涌了过来,黑子和崔厂长说啥也不让我解鞋带,一人扯住我的一只胳膊,捞起来就满院子小跑着。
  我哪能扛得住他俩这样折腾啊?再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假若是骨折,就这样跑,还不把骨头整错位了?于是我屁股向后一坠,说啥也不跟着他俩跑了。
  黑子把我扶到后面的一间屋子里。
  “麻烦你,帮我把鞋带解开。”我冲着黑子说完,又冲着崔厂长说:“快去忙你的,不要管我,没事儿的。”
  “这多不好意思啊,给我干点活儿,这……”
  “跟你没关系,一会儿找几个人帮我俩把电柱竖起来埋上,你只管把工钱给我就是了。”
  黑子帮我把鞋带解开,费了好大的劲,方才把鞋脱下来。再看看那只脚,紫里透着黑,肿得就跟馒头似的。
  “你坐下,我给你揉揉。”黑子说。
  “我这不是坐着呢吗。不过,不需要你给我揉,它疼它的,疼一会儿疼累了就好了,你若是一揉,反倒还疼起来没完没了。当务之急先把土豆子大叔打发走,然后,抓紧时间把电柱坑挖出来,乘着工地上人多,把它竖起来埋上。所有的活儿,讲不了,就只好你一个人干了。我呢,就负责在这儿疼着吧。”我苦笑着说。
  “是啊,先把我打发走啊?你们说,这车工得怎么算哪?”李大土豆子说。
  “咋算?半个车工,六块钱呗。”黑子说。
  “我倒是好说,就怕回去晚了,下午干不上活儿,老李头子知道,非炸庙不可。生产队不是都规定了么,超过十二点就算一天的车工吗?”李大土豆子说。
  “你咋不说你的车走得慢呢?拢共二十多里地,让你活死啦地走了个大半天,这也得算我们耽误的?”黑子急眼了。
  “别说那话好不好?搁家走的时候不是说去拉煤吗,怎么一出院子就变了?知道你俩干私活儿,我根本就不能来。这事儿假如被队长知道了,队长一急眼,还不整‘死’你俩呀,最起码送学习班去呆几天,我呢,我也得跟你们一样吃锅烙。你们挣钱,我图希个屌啊?也是的,谁知道这死天儿能下这么大的雪,也没个好道,拉根电柱呼呼啦啦别别愣愣的,能走起来吗?你俩也看着了,那也不敢走快了啊?”
  李大土豆子一番话,直说得黑子干嘎巴嘴说不出来话。是啊,生产队明令禁止社员出去干私活儿,这他妈自己出去干还不算,还赶着生产队的马车遥车大辆地出去干,岂不是“屁眼儿拔罐子,找作紧呢”?这要是让张队长逮住,还不整你个“六门到底”才怪了呢。至少我是这么想的。于是,还没等黑子说话,我就说:“李叔,其实我点名要你的车,就是觉得你这个人很好,老实厚道,又知情达理,嘴又严实。你说,这傍年备节的,手头一个子儿都没有,就想出来整两个零花钱,过年也好买点儿烟了酒的,宽绰宽绰嘛,谁知道这半道上尽出岔,瞅着没,这又他妈的把脚给砸坏了。你那样,车工就按一天算,记在我的往来账上。回去呢,老李头若是问起这事儿,你就说拉煤的时候车太多,排号时耽误了点儿时间,所以就贪了个晌。可千万别提拉电柱这事儿,否则,生产队要按外部用车二十元标准计算的。这儿拢共才挣二十元钱,如果是那样,我俩起早贪黑白干活儿不算,弄不好还要挨批斗,更何况今儿个又不走点儿还把脚砸伤了。”
  “那就请李叔多多帮忙了,等有空我俩请你喝酒。”黑子说。
  “快拉倒吧,秋声的酒我还少喝了么?就这点儿事,我回去跟老李头子掏个瞎不就结了。不过,你的脚一定要到医院好好看看,怕是骨折了。”李大土豆子说。
  “谢谢李叔,我没事儿,我这个人忒皮拉,养两天就会好的。”我说。
  打发走了李大土豆子,黑子就顶着大雪开始挖电柱坑,好在院子里有厚厚的雪覆盖着,地面冻得不太深,刨了大约一尺多厚就过了冻土层,再往下就都是黑黝黝的土质了。黑子干活儿很麻利,不到两个多小时,一个电柱坑就板板正正的挖好了。
  看着黑子把电柱坑挖好,崔厂长喊来工地上干活儿的人们帮忙,很快就把电柱竖了起来。
  要回家了,可我的脚肿得多老大,那鞋就说啥也穿不上了。而这工劲儿商店又都关了门,于是,黑子就满屋子划拉些破水泥袋子,把皮鞋里的毡袜拽了出来先套在脚上,然后就左一层又一层地把我的脚裹得严严实实。
  “净瞎扯,缠巴些破洋灰袋子有啥用,满世界都是雪,况且还赶着下赶着化,走不多远还不都得和泥呀?”瞅着黑子忙活着,我说。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我看着这天儿已经煞冷,估计不会再化了。湿得严重的地儿我背着你,轻来轻去的地儿你就自己走,车站也离着不太远。”
  黑子把我扶了起来,正要下地往外走呢,黑子突然一拍大腿,一个高儿的顺后窗户就跳到房后,哈腰捡起了什么又急忙折了回来。
  “喏,哥,幸好它掉在障子根底下,还没咋湿,赶紧穿上。”原来黑子是去捡刚才扔掉的那只棉胶鞋。
  黑子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子,把我脚上缠巴的那些破水泥袋子解开扔掉一些,就留下一层缠在毡袜外面,帮我把鞋穿上。
  “哥,你说这是不是天意?这是一只四十六号的鞋,满七台河恐怕也找不出来第二双,而且它还仅仅是一只,还是右脚上的,不就是特意给你预备的么?它就知道你今儿个非得把脚砸坏不可,老早就在这儿等着你,你还叫我把它扔了,幸亏我扔得不远。”
  我穿上那只四十六号的棉胶鞋,在黑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跟着黑子上了公交车。从车窗里望去,天上的雪还一直在下着,似乎又有风在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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