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与你同行(下)>第十一章 学大寨的日子里

第十一章 学大寨的日子里

作品名称:与你同行(下)      作者:之秋      发布时间:2014-04-06 13:28:46      字数:4298

林队长干这一届队长算是二进宫。是我入社那年春天,他上来当队长的,干了不到一年,刚打完场,还有一些零碎杂粮堆在场院正待分配,就因为给社员们多分配了点儿破瓣儿豆,被另一派势力以“私打秘分”为罪名告到公社,愣是给掫了下去。打那开始,生产队就群龙无首,一直混混到第二年种完地的时候,快要铲头遍地了,好歹算从别的大队调来一位新队长。可这新队长上任还不到半年,就撂挑子说啥也不干了。原因是黑土地蝲蝲蛄到这黄土地拱不动,说谁谁不听,管谁谁不服。不仅仅是一些社员不服从领导,就连队委会的个别成员他也愣是叫不动庄儿。大队、公社领导来了,了解了解情况吧,还啥大事儿也没有,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开了两次会,给社员们解释解释,做做新队长的思想工作,还继续干吧?可大队、公社领导前脚刚迈出门槛儿还没走到家呢,一些个别社员就又翻了天。那工劲儿正是秋收刚过,庄稼刚上场的时候,气得新队长说啥也不干了。
再后来,两年里又接连换了三任队长,都是春天刚种地或种完地的时候上来,而一到了秋天庄稼上场不是被人轰下去,就是自己撂挑子不干了。
林队长这次上任整整干了一年半,可最后,还是“兔子挂掌,没顶住烙铁”,秋天那会儿,地里庄稼还没割完,不知为啥,就说啥也要撂挑子。
瞅着满生产队一二百社员竟然一筐木头砍不出个栽子来,大队支部书记和大队长商量了一下,又请示了公社领导,这回不实行民主选举,又从别的生产队调来了一名新队长。
新来的队长很砬碴,据说是上任之前就跟公社、大队领导打好了招呼:“让我当这个队长,行,我也有信心干好。不过,你们必须要给我撑腰,必要时,一定要支我一竿子。”好歹总算有人干了,公社、大队领导当然是没的说了。就这样,他拿着公社、大队领导给的这把尚方宝剑走马上任了。上任没几天,就把那些二流子、懒蛋们好一顿收拾。也不管你是哪一帮哪一伙的,哪怕你是支书大队长以及队委会哪个成员的家人、亲属也统统不惯着,只要是不干活儿,寻衅闹事,耍钱闹鬼的,一律收拾,不惯着菜儿。
数九寒天,哈气成冰,南大排地里,二宝和“红桃三”正领着一伙儿社员大搞“农田基本建设”。
南大排,地块儿很大,垄长要有四五百米,地中间,垂直于地垄有两道自然小冲沟,冲沟较窄且又很浅的地方,犁杖、车马可以直接通过,而较深的地方,沟宽沟深都要超过一米甚至两米,车马是不能直接通过的。所谓的农田基本建设,就是要把这些自然冲沟用土填平,以求得地垄的连续性和整个地块的完整性。
地冻三尺,碰哪儿哪儿绷绷硬,为了省时省力,人们就就近取土,把冲沟附近地里的高出部分用镐刨下来,然后再用土篮将土挑到冲沟里边。
“这他妈不就是扯犊子吗?大冷的天儿,整一帮人跑这儿受清风儿,搞什么农田基本建设?”兴旺叔看着“红桃三”的脸儿说。
“你说,那水沟是从山上林子里下来的,若打算把它填死,就必须从上头开始整,最起码要在上头地边上横着挖出一条水沟,把山上淌下来的水截住,然后再把这条沟填平。这可倒好,把地里的好土都挖下来填到沟里去,等来年开春儿跑涛水一下来再全给冲走它?难道,这就是农业学大寨?”一个老社员接着说。
“是啊,把好土扔在沟里让水冲走,底下黄土还能他妈长庄稼吗?”李三子说。
“说啥呢,捞忙拜天地,干啥还不是干呢?”黑子打趣儿地说。
“少说话,多干活儿,不能当哑巴把你卖了。没看见郑乃云、郝贵生都让人给送学习班去了么?”二宝说。
“活该!人家让你捡粪,你就答应着,等过三过五,你就是一个粪蛋儿不捡,谁还能把你咋地?他俩可倒好,顶风上,偏得跟人家来硬的,你胳膊再粗还能拗过大腿?”黑子说。
“是啊,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况且,又赶上农业学大寨和批林批孔这个趟头儿,还能惯着他?”李三子说。
“呵,学习班那些人一天到黑闲得屁儿三俩的,正愁没事儿干呢,这回可倒好,两天半的工夫,满员了。”黑子说。
白天干了一天的活儿,晚上照例要开会。冗长的会议开起来就没完没了。
“三敬三祝”免了,可这歌儿还是要唱的,一曲《东方红》唱毕,先是由民兵排干事郑玉山念报纸,领着大家学习人民日报社论和近期关于批林批孔运动的有关文章。
民兵排干事,也不知是干啥用的,反正在生产队里他根本不算什么官儿,只不过是民兵组织落实中的一个形式,就像写三代宗亲或者说像贴灶王爷似地把它写在一张红纸上贴在墙上罢了。其实,生产队包括民兵排大事小情都不找他。可郑玉山这人就是爱出风头,用老百姓的话说就叫“得瑟”。那一天,新来的张队长就说了个搭拉话儿:“小郑,你张罗张罗开会,然后,领着大伙儿学学报纸啥的。”
这下可好,就不够他得瑟的了。打那以后每天晚上,他都要第一个来到生产队张罗开会、点名、读报纸等一应事宜,一篇几千字的人民日报社论,愣是给读了老半天,嗑嗑巴巴,吭哧瘪肚,还尽读些错字错句,一边读着,还一边断章取义地给人们讲解着。多咱等张队长说:“小郑,差不多了,就到这儿吧,咱开会。”这才算拉倒,然而,还要啰嗦老半天:“强调一下啊,大家伙儿不要这耳听了那耳冒了,一定要记住,并且,没事儿的时候躺在炕上仔细琢磨琢磨,吃透精神。”
“呵呵,那精神治饿?”有人坐在墙旮旯小声嘀咕着。
“说啥呢?谁说的?你给我站出来!”
谁也不吱声,会场鸦雀无声。
“精神不治饿不假,可是,人,总得要学习呀?你总要有个清醒的政治头脑吧?光是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行吗?”
“哈哈哈......”会场下面一阵哄堂大笑。
“笑什么笑?有什么可笑的?”
“哈哈哈......”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大家伙儿不要笑,下面啊,我来讲讲农业学大寨。”新来的张队长脸儿冷落着,显然是对大伙儿起哄有些生气,当然也不排除对郑玉山啰里啰嗦也有些膈应,只见他轻微地咳嗽两声,开始讲话了:“随着批林批孔运动不断深入,咱这农业学大寨又掀起了一个新高潮。批林批孔嘛,我就不讲了。小郑刚才也领着大家学了报纸。今后,有关政治学习等工作就由小郑一手管起来。每天晚上七点半开会,半个小时的学习时间雷打不动,希望大家都要认真遵守。要讲的是,这次市里三级干部会议着重强调,大搞农田基本建设、积肥整粪是当前农业学大寨的中心工作,是压倒一切的 重中之重。看了一下,咱这儿农田基本建设基本上没啥可搞的,但是,我们还必须得动,或多或少都得有所行动。最近,郊区和公社都要下来检查的。跟队委会几位研究了一下,场院的场已经打完,留几个人把剩下的荄棵收拾一下,再把秕谷筛一筛就没活儿了。剩下的劳动力兵分两路:大田队选二十人,由二宝和老万负责带队到南大排整地;蔬菜队由老宋和老广负责积肥捡粪。人员以蔬菜队为主,大田队除了整地之外,其余的人员也都必须跟着积肥捡粪……”最后,张队长说:“下面,让二宝把整地的人员落实一下,然后,剩下的人员都去捡粪。”
“好吧,我点到谁,谁就答应一声。黄桂林。”
“到!”
“蔺喜斌。”
“到!”
“郑玉山。”
……
二宝拿着事先写好的名单,一连叨咕了二十个人的名字之后,又安排了谁带锹谁带镐,又安排保管员明天一早早点儿把土篮和扁担给出库。
二宝刚刚说完,郝贵生站起来说:“声明一下啊,我不能捡粪。”
“为什么?”张队长问。
“啥也不为,就不捡。”郝贵生答。
“我也不能捡粪。”郑乃云也站了起来。
“你为什么?”张队长问。
“我嫌那玩意太埋汰。”郑乃云说。
“是啊,黄糊糊臭哄哄地,捅一下又黏糊糊地,瞅着就恶心,赶上这会儿上冻了还好些,可是,你还得用镐刨,用铁钎钏吧?崩得满身满脸都是,这活儿我也不能干。”高洪轩说 “还有谁不能干?”张队长又问。
“我也不能干!”
“我也不能干!”
接着,又有几个人也站了起来。
“问问大家。”张队长冲着站起来的几个人说:“不捡粪,你们干啥去?”
“没有别的活儿,我就宁可呆着。”郑乃云说。
“是啊,呆着!”郝贵生接着说。
“别忘了,我们是农民,常年要和土坷垃、粪肥打交道的。不想捡粪,嫌埋汰,嫌丢人是吧?你托生错了!托生个高干子弟,哪怕是托生到城里工人家庭也就不用捡粪了。说到底,就是那种小资产阶级思想在作怪。目前,捡粪不仅仅是一项政治任务,其本身也是我们农民分内的事儿。就算人家不要求咱积肥整粪,咱也得干。种地就得上粪。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嘛。大田的地块平整完之后,所有人员也都要下去捡粪。”张队长说。
会场一阵沉默。接着,张队长又说:“我是生来咋到,不摸情况,很可能在人和事儿的安排上有不妥的地方,也希望大伙儿谅解。考虑到大田队的地块平整完之后,所有的人员也都要下去捡粪,所以,还是要求你们几位给个面子。”
任凭张队长磨破了嘴皮子,掰开饽饽说馅儿,几个人站在那儿,就是无动于衷。
“谁愿意干谁干,反正我是不干。”郑乃云说。
“你不捡粪,他也不捡粪,那么说,明年的地咱就不种了呗?”张队长说。
“愿种不种,跟我没关系。”郝贵生说。
郑乃云用眼睛横愣了一下张队长,脖子一梗梗说:“别站在干沿儿说干话行不?我们都是小资产阶级思想,我们都托生错了,敢情你们都把儿子安排上矿的上矿,进城的进城,最起码都能当个工人,挣着现钱,我们呢?挣了一挎兜子工分,到了秋天,连一家五口人的口粮都领不回家,不都是一样的人吗?”
“郑乃云,生产队大小也是个集体,总要有点儿规矩吧?不能说你想干啥就干啥吧?”郑玉山站了起来。
“你还腆着个老脸来说我?你咋不去捡粪呢?”郑乃云说。
“我咋不捡粪,那不是革命分工不同吗?”郑玉山说。
“哈哈哈......”会场底下一阵哄堂大笑。
“是啊,你咋不捡粪呢?哪怕你能给我们做做样子也行啊?”郝贵生接着说。
“哼,捡粪的还他妈让猪给训了,革命分工不同。”高洪轩讥讽地说。
“哈哈哈......”会场底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我说你能不能把前边“革命”那俩字儿去掉?”郝贵生冲着郑玉山的脸儿说。
“什么?你要把“革命”俩字去掉?你要反革命?”
“别他妈无限上纲好不好?”
“哈哈哈......”会场底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吱——”也不知是谁,竟然还打起了口哨。
眼瞅着都十一点半了,会场里闹哄哄地,这会就算开不完也开不下去了。没办法,张队长打发人去找马支书。
马支书没来,趴在被窝子里写了一张纸条,交给来人说:“你到大队学习班找执勤民兵队长孙可让。”
孙可让带了三个执勤民兵来到会场。
“郝贵生。”孙可让站在门口大声喊着。
“啥事儿,说呗。”郝贵生坐在炕里墙旮旯头也没抬地说。
“下地!”孙可让厉声说。
“吃你饭长的?你叫下地就下地?”郝贵生说。
“去,给我把他捞下来!”孙可让一努嘴,两个民兵跳上炕伸手就要往起拽。
“滚!我自己会下去的,多大个事儿?”两个民兵还没等伸手,郝贵生刺棱一下站了起来,跳下了地站在地当央。
“捆起来!”
民兵李大个儿拿过一根马车上用的细撇绳三下两下就把郝贵生给捆了起来。
“郑乃云!”孙可让喊着。
“哼,多大个事儿。”郑乃云嘟噜了一句也跳下了炕。
“高洪轩!”
……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