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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北大荒,粗拉活儿

作品名称:与你同行(下)      作者:之秋      发布时间:2014-03-18 15:39:36      字数:4083

  一大清早就有人敲门。原来是西郊二队林队长来找我去生产队干活儿。
  “婶子,不是说你有个侄儿要到生产对落户吗?这工劲儿生产队正缺人手,我和大队革委会领导请示了一下,让你侄儿先到生产队干着,就一个人?……”见姑妈迎了出去,林队长笑呵呵地说。
  “那敢情好了,不过,可不是一个人,是七口人,一大家子呢。”姑妈说。
  “哦,这个我可没跟领导说。我说你侄儿是一个人,不过,也不算啥大问题,就你侄儿一个劳动力?”
  “老二今年也都十六了,顶不上一个整劳动力,总能顶个半拉子吧?”
  “那倒是,一年小二年大嘛。不过,这可不能算是正式落户,得先在生产队里干上一段时间,先看看孩子的庄稼院的活儿咋样儿,还有政治面貌了,人品啥的,如果都过了关,剩下的就是要等上头啥时候给落户了。”林队长说。
  “庄稼活儿没啥说的,孩子自小就在庄稼院里长大,十四五岁就下地干活儿,赶车、扶犁,扬场、簸簸箕,啥不会?山沟子里的孩子又老实又肯干,管保你满意,我最关心的就是那户口要等到啥时候才能落上?”姑妈说。
  “具体等到啥时候就不好说了,不过,要想入社,也就只好这样。这工劲儿生产队里缺人手,是个机会,这若是搁在平常,你就是说出大天来,谁也不敢开这个口儿。我想,既然大队领导点头让你干活儿,他就得想法儿给你落户……”林队长说。
  “多谢大兄弟帮忙了。”姑妈说。
  “那就先干着,让侄儿给家里写封信,折腾折腾就都过来,孩子一个人在这儿也不容易,还得让你跟着操心。”林队长说。
  “大兄弟想得真周到,那就谢谢了。”姑妈说。
  “哦,这就是你侄儿?如果没啥事儿,明儿个一早就让他到生产队找我。”看着我开门出了屋子,林队长瞅了瞅我说。
  “孩子,这是林队长,特意来找你到生产队干活儿。”姑妈说。
  “哦,谢谢林大哥帮忙。”我笑着说。
  “说远了不是?咱这谁跟谁呀?我走了,明儿个见!”林队长说。
  “明儿个见!”我一边答应着一边忧心忡忡地想着心事:入社倒是件好事,总能有个归属,常年这样东跑西颠,这儿干几天,那儿混些日子,也不是个事儿,活儿不好找不说,就“盲流站”(收容遣送站)这道关口都不好过,今儿个抓,明儿个抓,干点儿活儿也干不消停。可入了社也是个愁,生产队一年到头开一次资,这一家七口,吃米烧柴都要买……
  天刚一蒙蒙亮儿,地里有些东西几乎还看不清呢,六副马犁杖就进了地。
  我原本是被安排在大田组跟着大帮干活儿的,今儿个犁杖上缺了一个人,我便被二宝副队长临时安排替别人点一天种子。
  我挎着个种子筐,跟在一副犁杖后面点种子。哦,好长的垄,一眼都望不到头,当我点完一条垄的种子,直起腰抬头瞅了瞅,东方天边儿已经泛起红晕,天已经大亮,两个来回过去,太阳就一竿子多高了。
  歇过头气儿起来,天突然起了风,且越刮越大,直刮得天昏地暗,山呼树摇,平地里飞沙走石,直打得人畜都睁不开眼睛。
  负责破茬的马犁杖在前面走,时而被大风吹得停下来,扶犁的师傅一边揉着被风沙迷住的眼睛一边还得不住地挥起鞭子赶着马走,走着走着,一不小心跑了茬,只好抹回头再重新破茬,气得扶犁师傅直骂娘:“妈的,穷风,没命地刮……”
  踩格子的小姑娘拄着根棍儿跟在犁杖后面踉踉跄跄地走着,直把个格子踩得里倒歪斜,最后,没办法,又把赶车老板子喂马的料叉子拿了起来,一只手拄一根棍儿,还是有些踉跄,不过,总算把格子能踩得正道些。
  我跟在踩格子小姑娘后面呈九十度甚至是一百度大哈腰点着种子,小姑娘只要把脚往起一抬,我必须立马将苞米种子塞进她踩过的脚窝里,并且,还要用手将苞米种子往土里使劲按一按,否则,慢一点儿,大风一吹,那个脚窝便被风吹得溜平,苞米种子也会随风被刮走。
  点着点着,种子没了,我必须尽快地跑到地中间的种子口袋那儿装种子,于是,我回头跟后面负责掏墒(合垄给种子盖土)的犁杖师傅说:“稍等,我去加点儿种子。”
  “好的,你去吧。”
  等我把种子加完跑回去的时候,那扶犁的师傅竟然赶着犁杖空着趟了过去。
  “别呀,等会儿,我还没点种子呢!”我一边喊着一边往前跑。
  “没事的,一条垄半条垄不点种子怕啥?到时候,咱就说风大给吹走了。这玩意儿,种在地上,长在天上,你知道秋天收不收?”那个师傅说。
  我听着他把话说得恁么轻松,恁么随便,我愣在了那里,心想:“咋?难道你不是农民?就算是天老爷不睁眼睛,一年没下雨,秋天全瞎了,可庄稼不得也得年年种啊?一个农民,怎能不珍惜自己的土地?”我这么想着,急忙跑到犁杖前面点起了种子。
  “有头有脸的,都把孩子整上矿,再有点儿能耐的,找个好单位不是混个官儿当,就是找个好工作干,就连万庆才那屌样的都能到矿里马车班去赶车,人家人硬啊,老叔是革委会的,像咱这鸡巴样的,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也就得在队里混……”歇气儿的时候,那个师傅给马们添完了草料就凑到我跟前主动和我聊了起来。
  “哦,上矿,农业社的也能上矿?”我说。
  “是啊,矿里每年都要到郊区农村招一次工的。门子硬的,比方说,支书家的、队长家的孩子、亲戚朋友,就可以优先,甚至他们的亲属连个户口都没有,盲流子都可以顶名上矿。最后,轮到社员了,就看谁会来事了,给支书、革委会主任、队长送两瓶酒四样礼啥的就可以了,再就是那些刺儿头,队长巴不得快点儿把他们都打发走才省心呢。生产队里就这样,鞭打快牛,你越是干得好,他就越是不让你走……”那个师傅越说越来气。
  “其实,我觉得生产队也不错嘛。”我说。
  “哼,不错。你没在生产队干呢,等你干上二年,也得跟我一个屌样,没看这儿都谁干活儿?不到三十个人干活儿,有一半儿是盲流户。”师傅说。
  “哦,那,人都干啥去了?”
  “会做木匠活的出去做木匠活儿,会打井的出去打井,啥也不会的,组织个泥瓦班,脱坯盖房子,总之,有点儿能耐的,有点儿来钱道的都走了,才不在生产队里混呢……”
  “哦,是这样?”
  第二天,犁杖上点种的那个人来了,我便被安排到大帮里跟着搂苞米栅子。
  三条垄为一个单元,也就是说,每人三条垄。二十几人,我被排在中间。我把栅子从两边搂到中间那条垄上,简单搂成堆,挨着排地敲打一遍,看着栅子上的土已被敲打干净,又重新往一起搂了搂,用一只脚踩着栅子堆,四下里又挨着排地敲打一遍,直到那栅子抱成了团,几乎成了一个蛋蛋,方才再去搂第二堆。
  起得也是早,天刚蒙蒙亮就开始干活儿。我搭上耙子刚刚搂了不到五堆栅子,再一抬头,好家伙,身前身后一个人都没有,就连几个后来的也都没影儿了。透过晨曦往前细看,人家都搂到大半截地了,真个是“野旷天低树”呵,远远看去,就见那些人刚好有板凳高矮。
  我在纳闷儿,难道北大荒人真得就这么厉害?或者说,今儿个就是为了试试我的庄稼院活儿咋样?不过我敢说,就我这手把儿,在老家的时候并不算啥硬手,可一般的活儿也从没落在别人后头。再说,就这庄稼院的活儿,你说哪样不都在心里装着?就算你北大荒人都长了三只手,可你也不能快到那个份儿上啊?
  “红桃三”来了。“红桃三”是谁?“红桃三”什么来头,有必要说一说。
  “红桃三”姓万名庆发,四十二三岁,山东人,一九六四年入社,算是老社员了。生产队里,他既不是队长副队长,也不是打头的,当然,也不是队委会委员。要问他的官有多大,副队长管着他,他管着打头的。打头的只管打头,领着社员干活儿,至于几点出工,几点收工,啥时候歇气儿都要由他来定。社员们出工他也出工,刨栅子的时候他扛着一把镐,搂栅子的时候他扛着一把耙子,铲地的时候他扛着一把锄头,当然,割地的时候他会拿着一把镰刀,然而,他却不和社员们一样铲田抱垄,他手里的家把式只是个样子,别人干活的时,他是跟在别人后面专门检查质量的。
  “红桃三”产的硬,虽不是队委会的,可生产队里大事小情几乎他都说了算。南大洼子北大砬子都种啥,啥时候开铲,啥时候挂锄,甚至今年队里需要添几匹马,几挂车,都要找他商量。
  “红桃三”还是“官三”儿,尽管生产队队长左一茬右一茬地换,可“红桃三”多咱也没换过一次,不管谁上来当队长,都要用他。也不知道这人他都是咋交下的,不仅仅当官的得意他,下边社员也几乎没人反对他。既然这个人选是必须有的,那么,用谁干还不是干?
  人们见他既不是队长又比队长产的硬,不是队委会的还管着打头的,是干部吧,他还不在编,是社员吧,又不铲田抱垄,生产队里啥好事儿都落不下他,于是,人们就给他起了这个外号。
  “红桃三”过来了,站在我身旁,不住眼地瞅着我搂栅子,瞅了老半天说了声:“小伙子活儿干得很好!”然后拿着耙子在前面就开始帮我搂,没一会儿的工夫,就撵上了前面那伙人。到了地头上,我冲着“红桃三”笑了笑说:“谢谢大叔!”
  “红桃三”也冲我笑了笑说:“你不用打得那么干净,大其概敲巴敲巴就行。”
  听他说这话,我很受感动,明显感觉到他是在有意照顾我,我的心里暖呼呼的。于是在心里说:“情,我领了,不过,活儿我还是照样要干好,因为,这工劲儿是考验我手把的时候,咋地也不能掉链子呀?”
  傍天黑时分,还剩五十几条垄没搂完,按照常规,每人三条垄就不够分了,所以,“红桃三”就安排两个人一组每组五条垄。
  王庆福王大叔跑到我跟前说:“小爷们,看着你活儿干得非常好,咱俩一伙儿。”说着,挨着打头的查出五条垄一边搂着一边笑着说:“我往一块儿搂,你就负责打……”
  “好的王叔。”
  王大叔干活儿十分麻利,要比一般小伙子都略胜一筹,只见他手起耙子落,稀拉呼隆,三下五除二,没一会儿的工夫,搂到了头,站在地头上卷了一颗烟,刚想点火儿抽着,回头一看,我被落下半截地,于是,就一只手拿着烟一只手拎着耙子过来了。
  王大叔来到我跟前,看着我正打得有来到去儿,拿着耙子把我打过的栅子重新翻了个个儿,回过头来“咣”地给了我一杵子说:“他妈的,干得什么屌活儿?”
  “咋了叔?这样打不行啊?”
  “看我的!”
  王大叔操起耙子,把成堆的栅子稍微拢了拢,举起耙子“啪、啪、啪”地五六下,然后,再把打散花的栅子用耙子往一起搂了搂,再使劲儿搥巴搥巴,一堆栅子就算打好,回头瞅了我一眼我说:“就这样打!”接着,他又去打下一堆……
  我瞅了一会儿,直把我瞅得直目愣眼,这怎么能行啊?眼瞅着那栅子上的土还没有打掉呢,就算你要点火把它烧了,可也得把土都打掉才能烧着啊?整得满地都是大土垃垰,种地的时候不挡害吗?
“瞅啥,还不快干?北大荒,就是这粗拉活儿……”王大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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