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第四十八章

（四十八）

　　小店打烊的时候，十二点刚过，毕竟人们还沉侵在年味里没有走出来。按照张晓晨的意思，过完十五之后在开张也不迟，李春香的意思是宜早不宜迟，大年初六，小店就开张了，结果，正向张晓晨所预料的那样，不算太景气。既然已经开了，也就要坚持下去，这是必须的要遵循的原则。
　　李想和服务员走了之后，张晓晨和李春香就聚集在张晓晨的房间里，没有拖泥带水的缠绵，张晓晨开门见山，就问：“香儿，都想好了吗？”下午，李春香来到小店的时候，张晓晨就感觉到李春香的满面春风，知道李春香不但已经考虑好了，而且，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至于是什么想法，张晓晨还不知道，只能是拭目以待。
　　张晓晨这样的处事态度，这样冷静从容，使李春香心里一阵暗喜，我李春香的男人，就应该是这样的男人。李春香现在还不想把自己的全盘计划和盘托出，她想听听张晓晨对这件事情，有什么自己的想法，毕竟张晓晨自己没有开过小店，对这里的利弊还没有看清楚，她实际上是想听听张晓晨如何面对最坏的打算，要知道，世界上的事情，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办任何一件事情，出发点都是好的，至于结果如何，谁都不敢预想。
　　“晓晨，我想问问，你都有什么打算。”
　　“香儿，你手里有多少钱？”
　　李春香没有想到，张晓晨会如此的问话，沉思了一下，李春香实话实说：“我自己的钱，好像不到十万，我还可以集资。”
　　“好，放在手里，就够我们临时用的了，至于启动资金，我来想办法，至于将来小店不景气，经营不下去，倒闭了，你的那几万块钱，不会损失太多。”
　　李春香站起来，一甩袖子，扭头就走，张晓晨站起来，一把拉住李春香，问道：“怎么啦，你这是为什么？”
　　李春香一甩袖子，挣脱了张晓晨的手，说道：“不对等，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诚意，咋谈？”
　　“我怎么就没有诚意啦？”张晓晨感到很委屈，他是处处为李春香考虑。
　　“你觉得，你是在为我考虑，对吗？”说这话的时候，李春香只觉得很伤心，眼泪一直在眼圈直转。“张晓晨，你觉得我们不能同甘共苦吗？”停顿了一下，李春香又说：“是的，我不是你的什么人，无权干涉你的自由，也不想影响你做什么决定，既然你都想好了，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助你把事情办好，然后，你就走你的阳关道，我就过我的独木桥。钱的问题，就算是我借给你的，至于啥时候还，就看你的诚意了。那个店是赔是赚，都与我无关，不过你放心，我李春香也不是见利忘义的人，你对这个店的付出，我时刻铭记在心，不管你在与不在，每个月，都会有你的一份收入。”说完，李春香又一次一甩衣袖，推门扬长而去，且不管惊愕在一旁的张晓晨。等张晓晨回过神来，追出去的时候，只见车尾灯一闪，在街角的拐弯处消失了。张晓晨拿过手机，刚响了两声，就被无情的挂断了，再打，就是关机。
　　张晓晨显得有些惆怅，人也显得很疲惫。张晓晨关紧店门，穿过大厅，随手也关上了宿舍门，一屁股坐在电脑前。电脑还开着，就是李春香进来时的网页，字迹还存留在那里，张晓晨无心观看，就关掉电脑，和衣躺在小炕上。小炕不大，已经盘好多年了，张晓晨没来的时候，李想或是李春香偶尔在这里住各一两宿。小店的门外，有一道铁栅栏，平常就用大铁锁一锁，神仙都进不来。张晓晨来了之后，这里就成了张晓晨的天下，细心的李春香，每天都把小炕烧得滚热，就是李春香不在家，李春香也会打电话告诉弟弟，李想就抽空把这件事情办了，从来没让张晓晨操过心。这一天不管是多累，躺在热炕头上几个小时之后，也会精神抖擞，信心百倍投入一天的工作。
　　张晓晨和衣躺在炕上，头枕着行李，在柔和的台灯光影里，就能看见张晓晨紧锁着眉头，一脸的烦躁。张晓晨睁大双眼，望着天花板，仔细回味刚才和李春香的谈话，仔细回想之后，张晓晨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既然是合作，就应该有诚意，应该平等的处在同一个起跑向上。张晓晨那样说，或者是那样做，实际上是对李春香的侮辱。两个人在一起做买卖，无论成败，都是绑在一起的两个蚂蚱，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同荣同辱，共同进退，平等相待，这样才利于事业的发展。处在张晓晨和李春香这个特殊的位置，谁出多少钱并不重要，关键是张晓晨好话没说到正地方，也难怪李春香有如此大的反应，把事情放在张晓晨身上，张晓晨也会如此，甚至会更激烈。张晓晨知道自己伤了李春香的心，张晓晨也从侧面看到了两条信息。第一，李春香对自己此心不渝，希望与自己同进退，谋发展。第二，也在告诫张晓晨，我不会依附于你，我要有我自己的天地。只此两条，就使张晓晨很欣慰。千金易得，谋士难求啊。
　　其实，李春香回家一般是不走这条路的，走这条路，还要穿过一条小巷，小巷里很难走，尤其是冬天，到处是雪，到处是冰，好在都是雪地胎，情况会好一些。从小店门前，一直向南，再向西一拐，就在老中学的房后不远。算起来，李春香家也算是小镇的郊区了。拐过街角，李春香就停下车，关掉发动机，关掉所有的灯光，小车就隐匿在一片黑暗里。在市区里，这样停车是不行的，要是靠边停车，就得亮起小灯，给其他车辆提出警告，这里有车。在小镇就不一样了，本来就车辆少，现在又是刚过午夜，很少有行人或者行车。
　　李春香趴在方向盘上，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她感觉心里很痛，就像是被抽去了几条丝一般。张晓晨的话，就像软鞭子，狠狠抽在李春香的心上，李春香甚至可以听到心里泊泊流血的声音。张晓晨所说的，都是为李春香考虑，李春香在心里这样问自己：难道张晓晨真的是为自己吗？我是错怪他了吗？李春香一连在心里问过几个问好之后，还是没有想明白。因为，李春香要求的并不高，就是要求和张晓晨站在同一条线上，有一个平等的身份，而不是占尽便宜。风险共担，这是李春香做人的首要原则，无论是和谁在一起，哪怕是将来的老公也在内。在心里，李春香早已将张晓晨看做是自己的老公了，就是嘴头上还不承认而已。既然是这样，张晓晨的话，就极大的伤害了李春香，李春香要是不委屈，那才怪呢。
　　谈话，要有合适的对象，恰当的氛围，相互尊重和平等的理念。李春香知道张晓晨是啥意思，也知道张晓晨说这话的时候，绝对没有看不起和贬低李春香的意思。可是，张晓晨恰恰没明白，看似关心的背后，实际上就有蔑视李春香的意思。也许，张晓晨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吧，做为当事人，做为张晓晨的合作伙伴，李春香都想到了。现在的李春香也觉得后悔，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嘛，干嘛非要发那么大脾气，以至于闹到一拍两散的结果。李春香长叹一声：冤孽！李春香从旁边的座位上，拿起手机，悄悄打开，屏幕上自己的照片在冲着她笑，似乎是在嘲笑她：这么晚了，谁还会给你打电话？别自作多情了，人家心里根本就没有你。李春香恨恨的将手机丢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这时候，电话真的响了，李春香拿起来一看，是母亲。“香儿，这把半夜的，为什么关机？给你打好几遍电话，一直关机。不知道妈有多惦记你？”
　　李春香一时无语，只好撒谎说：“刚才手机没电了，换了一块电池。小弟回去的时候，我让他告诉你了，我在和晓晨谈事情。”
　　“这小兔崽子，也没和我说。那好，香儿，谈完事，早点休息。”
　　唐雅芝也没问女儿要在那休息，也没叮嘱女儿早些回去，好像是女儿今晚不回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李春香明白母亲的意思，心里无形中又多了一道压力。李春香摇摇头，轻轻叹息一声，一丝苦笑爬上嘴角。李春香将手机再次丢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打开大灯，发动汽车，挂档前进，汽车向小巷驶去。还是回家吧，免去父母的惦记。电话铃再次响起的时候，李春香不用看，就知道是张晓晨打来的，一丝快乐划过李春香的眉梢，随即，李春香就觉得自己的灵魂，坠入了万丈深渊，在茫茫的黑夜里飘呀飘，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周围没有一丝人的气息，李春香只觉得很冷。一丝寒冷略过李春香的躯体，李春香打了一个寒颤。李春香拿起电话，耳机里传来张晓晨焦急的问话：“香儿，怎么啦？为什么要关机？”
　　“我为什么就不能关机？”李春香没有感觉到张晓晨有一丝一毫的温柔，心里很不快，因此，冷冷的反问道：“规定我不能关机吗？”
　　“香儿，不要生气，我知道今晚我错了，我向你检讨，好吗？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你回来吧，我们好好谈谈。”
　　李春香没有说话，就关掉了手机。张晓晨赶紧爬起来，将手机丢在炕上，快步穿过大厅，将房门打开，就走了出去。张晓晨就站在小店门口，向西张望。张晓晨感觉李春香肯定是没回家，就在离小店不远的地方停留，或者是抹眼泪，或者是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功夫不大，就看见西面亮起了汽车大灯，张晓晨知道那是李春香的车。李春香下车，看见只穿毛衣的张晓晨，就说：“很暖和吗？”张晓晨“嘿嘿”傻笑，双手扶住李春香的肩头，李春香耸了一下肩膀，没有甩掉张晓晨的手，又说：“有什么好看的，天天见。”
　　张晓晨拉开房门，将李春香让进屋，随手关上房门，落上了插销。李春香只是看了一眼，皱了一下眉头，就快步进屋，坐在炕沿上。张晓晨进屋之后，就张罗泡茶，将茶杯放在李春香面前，自己就坐在电脑椅上，张晓晨喝一口茶，就将自己的设想和盘托出，李春香也将自己的想法竹筒倒豆子，一个不留。说完之后，两个人相视一笑，许多想法和构思，都很相像。于是，两个人就分歧部分进行磋商，基本上就这样定下来了。张晓晨站起身，来到李春香面前，将脸凑近李春香，李春香只好往后躲，张晓晨就继续前进，直到李春香躲到行李卷上，再也无处可躲了。“你要干什么？”
　　张晓晨的身子几乎趴在李春香的身上，一字一顿的说：“我要你留下！”李春香咬了一下嘴唇，闭上眼睛，张晓晨丝毫没有犹豫，嘴唇就印在李春香的双唇上，随手关闭电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