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第四十七章

　　　　　　　　　　　　　　　　 （四十七）

　　春香烧烤店年后再度开张的时候，换了招牌，叫晨香烧烤，连那个店字都省略了。在本店特色一栏，李春香写上了张氏乳鸽，鸡翅等字样，说明本店的技术都是张晓晨专利。张晓晨看了，总觉得张氏这个字样不算好，又挑不出什么毛病，也就随她了。
　　其实，这块招牌年前就做好了，一直放在市里没有拿回来，因为那时候李春香也没有把握，张晓晨年后会去哪里，李春香不想招摇，不想把自己逼到绝路，而没有回旋的余地。做这块招牌，是李春香梦想的开始，也是继续。决定把这块招牌拿回来，还是那天在张晓晨家，所有的客人都走了之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张晓晨和李春香之间做了一次长谈，就今后开店的宗旨，方向，以及设想，都交换了意见。让李春香感到惊讶的是，张晓晨的眼光绝不在一个小店身上。说实话，李春香感到很为难，想开另一家连锁店，需要前期投资，这些年李春香辛辛苦苦挣的钱，基本上都留作了家用了，现在手里还不到十万块钱，咋办？李春香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李春香知道李想手里会有几个钱，加上自己的钱，也就二十万，况且，小店前程未仆，自己那几万块钱倒是无所谓，弟弟的钱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李春香虽然也见过世面，也想多挣一些钱，把日子过好，但她毕竟是乡野村姑，目光不是那么敏锐，魄力不是那么大，几万块钱她倒是不在乎，十几万，甚至是几十万，她就要考虑了，是否会血本无归？她在考虑这个问题。就是一般的人也会考虑这个问题的。
　　张晓晨并没有让李春香现在就表态，这毕竟不是小事情，要给人时间去想，去权衡利弊，才会做出正确的判断。要是在年前，张晓晨还不会这样想，因为他在广西北海所学的一技之长，不知道在家乡能不能有市场，张晓晨必须要有一个实践的过程，李春香正巧给了他这样的机会，给了他一个施展的平台。其实，张晓晨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交给李春香的时候，就初步有了这个打算，只是还不算成熟，也就没跟李春香说。张晓晨不希望李春香在爱的漩涡里，失去自我而盲从。那样的话，张晓晨就失去了一个不错的生意伙伴。张晓晨不是冷静的近乎寒冷的人。在张晓晨的信条里，爱情就是爱情，事业就是事业，那是两个归属问题，不能互相缠绕在一起，那样的话，无论是哪一方，都会产生盲从，失去了自己的判断和反对意见。
　　要是这个打算定下来，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很多，就是要选地方，看门面，调查市场概况，人口数量，成分，经济状况等等，都在考虑范围之内，最重要的，就是要培养技术骨干。眼下，张晓晨心目中倒有一个很合适的人选，那就是老同学周海。周海的孩子现在就读高中，一直在爷爷家，家里就他们两口子在家，可以调到任何地方。周海无一技之长，就在地里找食吃，生活不算富裕，年前，和周海闲聊的时候，话里话外，周海就带出了想学的意思，张晓晨无法给周海一个明确的答复，就含混的说，将来会考虑，现在还不是时候。张晓晨之所以相中周海，就是周海夫妻二人都是轻手利脚，可以随张晓晨转战四方去创业。在一起同学三年，多的就是信任。不过，张晓晨现在没有和周海说，原因就在于，现在只是一个计划，离具体实施还有相当的距离。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锻炼，李想基本上就不用张晓晨操心了，所以，张晓晨就可以闲下心来，在电脑上寻找一些资料。其实，现在的张晓晨，对网络上的资料也不抱啥希望，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自从李春香和许静岚在张晓晨家不期而遇以后，李春香就有意无意躲着张晓晨，就是那天晚上在张晓晨家，也是和张晓晨保持一定的距离，张晓晨几次想问为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心想，这样也好，只是有的时候，真是按耐不住，尤其是和李春香单独相处的时候，看到张晓晨的神态，李春香就猜出八九不离十，李春香就假装充愣，使张晓晨心里有些不快，也无处去发火。每当和李春香单独相处的时候，张晓晨就会想起艾静，甚至会想起很多细节。这也使张晓晨心里感到不快。人呐，真的是奇怪的动物，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不该出现的镜头，偏偏会出现在脑海里。
　　快到中午了，李春香还没有来，张晓晨怕李想二人忙不过来，就关掉电脑，前去帮忙。
　　“张哥，你就不用伸手了，我们能忙过来。”别看李想平时和张晓晨交流不多，对张晓晨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李想干这个行当也有好几年了，现在用的还是当年在师傅那里学的那一套，是千篇一律的老套路，根本就没有新意，李想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在这方面，自己能有所发明与创造，张晓晨的到来，使李想看到了另一片新天地。其实，李想并没有太高的追求，就是拼尽力气把这个小店经营好，就万事大吉了。味道都千篇一律，竞争力就有所减退，这就要看平时谁家的人缘好，客流量也就大，尤其是回头客，抓不住的话，小店的销售额，就有所减退，收入自然而然就会降低。姐姐为这个家庭的付出，李想夫妇都记在心里，也愿意为姐姐略尽绵薄之力。出发点自然是好的，做的也尽力，就是收效不大。自从张晓晨来了之后，小店的生意日新月异，回头客剧增，有时候一天下来，腰酸腿疼的，甚至都懒得回家。尽管累，李想也愿意。所以，李想把张晓晨视若神明。知道姐姐他们相恋之后，李想更是高兴，知道姐姐还没有公开她们之间的关系，就偷偷和母亲回禀了此事。母亲正为女儿的婚事犯愁呢，听到此事，焉能不高兴？就去小店暗暗去相女婿，那样都好，就是比女儿大七岁，有些不如意，至于张晓晨是否离过婚，还真的没放在心上。
　　老太太本名唐雅芝，十八岁就嫁给了现在的老头，自从嫁到李家之后，就变成了老李家的，本名和本姓也就很少有人叫了。现在呢，变成了二婶二娘，或者是二奶奶，本名本姓，只有刚结婚的时候，经常在一起的小媳妇才知道，就是她们之间，也是老张老李的叫，谁都不叫本名。唐雅芝今年四十五岁，还是很年轻的，和李春香站在一起，除了脸面酷似之外，根本就看不出来是娘俩。刚结婚的时候，没人说男方比她大六岁，唐雅芝一想，大六岁也不算大，谁知道，媒人为老头隐瞒了六岁，整整比唐雅芝大一旬。年轻的时候还不觉得咋样，老头现在身体不好，比实际年龄好要老几岁，就连小园里的活计都不让他干。
　　本来唐雅芝想让女儿把张晓晨领回家，也算正式进入家门，既然女儿没有说，也就说明女儿还在考虑。要说唐雅芝比女儿还要急，恨不得他们现在就结婚，明天就抱个大外孙回来，那才好呢。到这个年岁了，盼隔一代人的心情就是迫切，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唐雅芝的心情，女儿儿子都不理解，唐雅芝是干着急，英雄无用武之地。李春香今天去哪里了，只有唐雅芝知道，就是儿子打电话来问，唐雅芝都没有说。据说，八十多里地之外，有位老先生算卦很准，李春香就是到哪里去算卦。看看有没有财运，婚姻状况如何。
　　谁都不能说周易不是学问，但是，周易是一门相当深奥的学科，一般人很难钻进去，真的能钻进去，而且，有很深造诣的人，是不会出来给人算卦的。能说出个子午卯酉来的，也是屈指可数，一般的都是略知皮毛，再加上会察言观色，会巧妙地提问题，牵着你的鼻子，让你走入他设计好的陷阱，所以，给人的印象，就是这个人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算卦先生都是嘴上抹蜜的人，即使真的有什么五把超，也是话到舌尖留半句，不可全抛一片心。在你不疼不痒之处，抓挠几下，使你奇痒难耐，在一片好言好语宽慰，你就会云里雾里，不知身在何处。先生再给你小小的出一道难题，给你破个关，写几道纸符，然后，要你什么时候躲星，凡此种种，连巫医的行当都被他包揽。坠入云雾里的你，就会深信不疑，其结果，就是老头票进入人家的口袋，你还会心甘情愿，甘愿为先生传播美名。李春香也步其后尘，挥霍掉两百多元之后，满意而归。唐雅芝不用问，一看女儿的神态，就估计的八九不离十。
　　李春香进屋就吵吵饿，唐雅芝只好下地，打开煤气灶，将早晨的剩菜，挑几样女儿喜欢的，很快就热好了，端到桌子上，李春香就端起饭碗，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坐在一旁的唐雅芝忍不住，就问女儿到底咋样，李春香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吱吱呜呜，唐雅芝也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不管如何，只要女儿高兴，唐雅芝也就高兴。向唐雅芝这个年岁的人，不求别的，只要儿女们过得好，就比什么都强。
　　唐雅芝很惦记女儿，知道女儿初三就去了张晓晨家，天都黑了，李春香还没回来，唐雅芝真的有些担心，她倒是不担心女儿会住在张晓晨家，女儿大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女儿心里自有分寸，不用大人扯耳根告诉。对于现在年轻人的事，唐雅芝还是很开放的，这不是家风的问题，而是时代在变，人们的思想观念也在变，对事物的看法也在变。对于未婚先孕的事，早已司空见惯，也就不足为怪了。要是这事搁在早先，那还了得，那就是丢人现眼，会被人指脊梁骨。唐雅芝一直没睡好，就是惦记女儿。听见汽车响，知道是女儿回来了，唐雅芝看了一下手机，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不知为什么，唐雅芝的心里有些失落，原因在哪，唐雅芝自己都说不清楚。
　　早饭的时候，李春香就闷闷不乐，唐雅芝以为两个人吵架拌嘴闹意见，也就没往心里去，心想，两个人吵嘴是很正常的事，谁家不吵架？就像他们老两口子，也是吵吵闹闹半辈子，也没见咋地，日子还不是就是这样过来了。一连几天，女儿都是这样心事重重的，就连吃饭都没精神，唐雅芝多次问过，李春香都说没啥事，唐雅芝也就只好作罢。唐雅芝知道女儿有心事，以为是两个人的事，根本就不会想到，女儿是为了开店的事而烦恼。
　　要说对算卦之事，李春香所持的态度，是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几年前就听好友说过这个算卦的人，昨晚就给好友去过电话，相约今天就去，临走的时候，只是说和谁去算卦，并没有说什么内容。唐雅芝一再追问女儿，李春香只是和母亲摆了一下手，就钻进汽车，一溜烟开跑了。李春香经过这几天的思考，对张晓晨的提议，还是赞同的，并且有了她自己的一些想法，只是还没有进行交流而已。李春香对市里和周边的县城，都不太感兴趣，那里人多，竞争也会比较激烈，对资金不足和刚起步的他们来说，弊大于利，不利于今后的发展。李春香把目光瞄向了乡镇。那里人口比较集中，外来人口较少，人群相对稳定，对新事物认知的也比较快，便于打开局面。李春香甚至还想到了第二步和第三步，想到这里的时候，李春香自己也笑了，笑自己是不是痴心妄想，现在连第一步都没有迈出去，就想到第二步和第三步，是有些不妥。李春香知道，今天出去，要是回来也得下午，晚上，就和张晓晨说，主要的也是想听听张晓晨的见解，这也是深入了解张晓晨的一个机会。
　　这次和李春香一起出去的，是李春香的闺蜜，如今搬到了外乡，两个人的感情现在出现了裂痕，心里矛盾重重，就想出去问卦，也算是排遣吧，严格一点说，李春香是陪闺蜜问卦，自己是顺便一捎带而已。
　　吃过饭，李春香一抹嘴巴，就出了家门，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就钻进汽车，向小店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