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第三十九章

　　　　　　　　　　 （三十九）

张晓晨送三毛子夫妻的时候，李春香没有动，她现在还不想在小村抛头露面，至少是现阶段还不想。如果李春香现在在小村出现，就会向村里人宣布，她和张晓晨的关系。在没有摸准张晓晨心里脉搏的时候，李春香不想把自己放在烙铁上。小村离和平镇不远，在和平镇李春香家里吃过烧烤的人，都会认识李春香，现在就把关系公布出来，无疑等于给张晓晨心理上很大的压力，李春香不想张晓晨在压力面前，考虑和自己的事。李春香在心里想：也许自己这样想，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和张晓晨结识的时间并不长，李春香就把一颗心都交给了张晓晨，连同自己的身体。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李春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就是将来张晓晨反悔，李春香也毫无怨言。李春香不会因为和张晓晨有过这层关系，就死求白咧的非要嫁给张晓晨。在李春香心里，现在的张晓晨，是绝对自由的。多少年前的乡下，谁家的女儿，被人玷污了身体，无论男方愿不愿意，都必须和这个女子结成连理，否则的话，这个男人就是人品道德问题。现在，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的伦理道德观念，发生根本性的改变，类似于这样的事情，甚至都没有听说过。无论是城里还是乡下，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也不能说明，这就是人类道德的沦丧。这和道德沦丧是两个范畴的问题。
　　李春香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感到后悔，也不想就此赖上张晓晨，而求得一个婚姻的结果。同时，李春香也明白，昨天晚上的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母亲知道，母亲虽然不是守旧的人，对于自己的婚事，却是焦急的不能在焦急，母亲要是知道，一定会在这上面大做文章，从而使张晓晨面临尴尬的况境。无论婚姻成败如何，都会在张晓晨心里，留下不小的阴影。这是李春香最不想看到的结果。李春香知道，现在张晓晨心里有三个女人，自己就是其中之一。或许，许静岚已经走出了张晓晨的视野，艾静会在张晓晨心里，还要保留很长时间。一段婚姻的开始到结束，都有自己说不清的原因，远去的背影，能在心里保留多长时间，这和感情深浅，在一起的时间长短，都有直接的关系。感情深，或者在一起的时间长，保留在心里的那个影子，会从清晰逐渐向模糊发展，最终全部忘记。感情浅，或者在一起的时间短，保留在心里的烙印，就会很浅，或许，一句话，意见相关的小事，甚至一个转身，就会烟消云散。李春香并不嫉妒艾静，在张晓晨面前，自己是新人，和艾静相比，相距甚远，有许多都是不可比的。一个刚刚走出围城的男子，能一下子就忘记过去吗？回答是肯定的，李春香也不希望张晓晨现在就把艾静忘记。如果这样的话，自己会在张晓晨的心里保留多长时间，都是个问题。这样喜新厌旧的男人，是不值得自己托付终身的。所幸的是，张晓晨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虽然相处的时间短，李春香自认为还是了解张晓晨的。有的时候，了解一个人，需要很长时间，有时候，了解一个人只是一瞬间的事。
　　李春香百转千结，许多心思，都在这一瞬间完成，无论想法是成熟还是幼稚，都是李春香现在的想法，甚至是现阶段不可改变的想法。李春香知道，张晓晨多次去外面热乎车，说明他心里还没有把握知道，李春香会留在家里多长时间。人贵有自知之明。无论是多么聪明和睿智的人，都不可能完全洞悉他人的心事，能掌握对方的几分心态，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许多时候，你就可能抢占先机，给自己创造一个相对有利的条件，从而，更好地把握事态的发展。
　　李春香喜欢张晓晨，这一点，毋庸置疑，也宁愿为张晓晨粉身碎骨。可是，张晓晨在李春香眼里，像雾像雨又像风，张晓晨把自己包裹得很严，你接触到的，就是坚硬的外壳，无法探知里面的温度。李春香是一个不服输的女子，张晓晨越是这样，越是能勾起李春香要探求一切的欲望。涉足于感情的深海，旋即沉浮在汪洋大海里，眼前，就是遥远朦胧阳光明媚的彼岸，那份渴望，就是李春香抓在手里的稻草。李春香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呛一口水，是否会遭受灭顶之灾。地平线就在眼前，李春香信心百倍。
　　就是张晓晨心里，也同样是思绪万千。张晓晨相信缘分，不相信一见钟情，眼前的一切，使张晓晨不得不信服。和李春香相处这么长时间，对李春香的心思，张晓晨完全洞悉，李春香也从来没有掩饰过，在张晓晨面前，李春香的心，就是透明的，热烈的，毫无做作，不加修饰。张晓晨岂能感觉不到？李春香越是这样，张晓晨越发感到自己在李春香面前的渺小。张晓晨不想掩饰自己的心理，因为，艾静的影子，还在张晓晨的心里，还是那样的鲜明，甚至是可爱。张晓晨知道，过去的岁月不可能重现，无论是多么美好，都已经是一帘烟云，飘摇在苍茫的暮色里，晚霞再美丽，都是抓不住的一瞬。人呐，就是很奇怪，在面对现实的同时，还在怀想飘逝的岁月，就是心里的伤痛，伤及骨髓，仍然会怀想。时间在滴滴答答的更新，日子在不断的飞逝，心里的伤痛在不断地减缓，毕竟需要时间疗伤。这是一个极其特殊的时期，这个时候，可以广纳，就像一个饥饿的人，无论是什么食物，都会接受，饥不择食的况境，会使那个人再次受伤，而且受伤的，远不止自己。另一个方面，就是将自己闭锁，在外人眼里，自己是不近情理的怪物，又有谁会知道，坚硬的外壳之内，依旧是一颗火热的心。正应了人们的那句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张晓晨现在还没有准备好，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李春香抛来的橄榄枝。
　　昨晚在车里，那是火山爆发，在家里，那是冰山崩溃，至此，李春香靓丽的倩影，牢牢的占据张晓晨的心房。偏偏在这个时候，张晓晨又一次想起了艾静，许多的不经意的小事，张晓晨原本都已经淡忘，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清晰出现在脑海。一面是艾静有些哀怨的眼睛，一面是李春香欢快的笑脸，张晓晨一时竟无所适从。对于张晓晨来说，艾静已经是遥远的过去了，遥远得无法触及，甚至，触手都是冰凉的。许多时候，人的潜意识，自己竟然都无法掌握，甚至是，越是不想触及的往事，越是在脑海里纠缠不清。对于李春香，张晓晨自己也说不上是个啥感觉。李春香的火热情怀，张晓晨不是不知道，自己又不是木头，如何感觉不到李春香的一往情深？每当想下定决心，接受李春香这段感情的时候，艾静的身影就会出现在眼前，不管艾静的眼睛里是什么样的神情，哀怨也罢，欢快也罢，都会触及张晓晨心底里最敏感的的神经，张晓晨就会身陷无边的苦海里，很无助的挣扎。
　　人的感情都是很复杂的，一方面要和过去决裂，建立未来的美好生活，可是，过去的岁月，在人的心灵上，已经打下深深的烙印，很多时候，这些烙印，就隐匿在灵魂深处，平常，都隐匿得很深，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像幽灵一样出现，扰乱原本平静的心绪，使人的心灵波澜起伏，眼前的美好景色，就会蒙上一层雾气，变得模糊不清，甚至会拉住你要前进的脚步。站在大门外送客人的张晓晨，此刻就是心绪不宁，两个女人的身影，交替出现，虽然不是吵得地覆天翻，也使张晓晨原本明镜似心情，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一个人内心无论多么强大，都不可能强大到无视历史。历史就是人们的昨天，都是人们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其中的艰辛，快乐，幸福与无奈，都根深蒂固般根植在人们的脑海深处，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是事实，都尘封在历史的阁楼上，就像是一卷卷书，闲置在书架上，表面蒙上一层灰尘，书里那些精彩亦或是平淡，都刻印在纸张上，无法抹去。张晓晨不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有的时候，还很脆弱。许静岚这个人，张晓晨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才淡忘，艾静是否也会淡忘？张晓晨现在也说不清楚。
　　张晓晨更说不清楚的是，和李春香的感情。张晓晨自己都无法解释清楚昨天晚上的行为。是内心的压抑太久，想找一个方式释放，还是对性的渴望太久，在一瞬间的爆发？还是自己内心就已经接受了李春香的这段火热？许多个说清楚，使张晓晨内心很纠结。如果说李春香有过性经历，张晓晨的内心也不会这样纠结，偏偏不是这样。张晓晨是一个敢于负责任的人，无论是否心里愿意，对李春香，张晓晨都会负起责任。首先，张晓晨不想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张晓晨伫立在大门外良久，一直目送着三毛子夫妻的身影，拐过街角，拐向自己的家，张晓晨内心一阵温暖，知道光腚弟兄是来看自己，想多亲近一会，见到李春香在，赶紧说去玩，就给自己腾出了谈情说爱的时间。张晓晨长出一口气，好像将心里的闷气都吐出来一样。至于心里还残存多少爱与怨，只有天知道。
　　李春香一直站在窗前凝望伫立在街道上的张晓晨，眼睛里都是诉不完柔情。她不知道此刻的张晓晨都想一些什么，这对李春香来说，都不是重要的，就是张晓晨想起艾静，也实属正常。这说明张晓晨有情有义，在李春香眼里，张晓晨就是十全十美的好男人，李春香眼里看到的，心里想到的，都是张晓晨的好，至于张晓晨身上都有什么缺点，李春香没有注意到，更不想注意。因为，在李春香的眼睛里，所能看到的，都是张晓晨的优点。
　　吃过午饭，就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尽管李春香心里有多么的不舍，也必须告别张晓晨回到自己的家，甚至李春香都没有想好，自己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踪。张家人毫无例外，都送到了大门外，张晓晨想再送一段路，被李春香拦住了：“你们都回去吧，你也回去吧，好在不远，一会就到了。”李春香摆摆手，钻进小车。小车一溜烟开出村子，在村头拐向南面，不久就会开上公路。
　　家里人都回屋了，张晓晨依旧站在寒风里的村口张望。早已经不见了李春香的影子，张晓晨还站在那里，是否要把自己伫立成望妻石？谁都不得而知，换句话说，就是张晓晨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还伫立在街头。
　　太阳被远处的杨树林挡住了，阳光不是很强烈，在着寒冷的冬季，也无法感知太阳的暖意。站在街道上的张晓晨，影子被拉得老长，印在清扫很干净的村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