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第三十八章

　　　　　　　　　　　　　　 （三十八）

　　张大娘是一个很明白事理的人，人也很容易相处。儿子在外十多年，张大娘虽然没去过儿子家，对儿子的惦念，却是每年的递增。作为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就生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即使不能给孩子带来更大的福音，也希望孩子承欢在膝下，也许，这就是母亲的通病。十四年里，张大娘在人前没有表露过自己对张晓晨的思念，其实，背地里不知道掉过多少眼泪，这些，只有张大娘自己明白。
　　自从知道张晓晨和艾静分开之后，张大娘最大的心病，就是张晓晨的婚事。也许，作为母亲，儿女的婚姻大事，都有操不完的心。张晓晨现在是一个人，张大娘就不想让他在外继续漂泊，儿子大了，有许多话，都无法明说，张大娘也不想过多的干涉儿女的私生活。即使是这样，张大娘也不想让张晓晨一个人出外去闯荡，在家里找一份安稳的工作，挣俩小钱，养家糊口也就算了。一个平民老百姓，大富大贵是奢望，小门小户的过日子，能饱肚子就行了。张大娘对儿子还只是不了解，现在张晓晨心里想啥，张大娘一点都不知道，也无法去打听，甚至说，孩子在外折腾，张大娘看着心里都打怵。老一辈人有老一辈人的活法，现在的年轻人有现在年轻人的活法，和老年人的想法，是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交叉不到一起。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代沟吧。至于什么是代沟，张大娘也不懂，更不想问，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张晓晨不要离开她的视线。在家里人的挤兑下，张晓晨总算答应留在家里，不再出去闯荡，这对张大娘来讲，多少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张晓晨的婚事，张大娘虽然没问，也没有当面和张晓晨细说过，在她心里，对李春香这个姑娘还是蛮中意的。这只是张大娘自己的心里话，从来都没敢对外人说，就是家里人，张大娘也只是和大儿子夫妻叨咕过。老头子吗，还是靠边。这么多年，家里的大事小情，老头子就没参与过一次意见。也不怪张大爷，就是有意见参与，也是被否定，还不如啥都不说，自己也落得清闲。张大爷算是个好丈夫呢？不抽烟，不喝酒，不耍钱，就张大娘一个女人，对其他的女人都不感兴趣，就连玩笑都很少开。也算是良家儿女一本正经。
　　李春香来过家里几次，有一次是自己来的，目的就是希望家里人参与，留住张晓晨。张大娘不管李春香是什么目的，能和自己想到一块就是好事。那次李春香来，张大娘特意做给李春香看，就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毫无保留的展现给李春香，张大娘也是在试探，看看李春香到底是什么样的反应。张大娘这么大岁数，什么人没见过？李春香的心事，张大娘一眼就能看穿，虽然李春香极力掩饰，这样的事情，越是掩饰越是让人明白。看起来，姜，还是老的辣。张大娘前几天问过儿子，小店啥时候关张，张晓晨告诉母亲，就是今天晚上。张大娘也算是了解儿子现在工作的环境，就是关张，也会很晚才能回来。这天晚上，张大娘心里一直很兴奋，或许，就在今天晚上，事情就会有个眉目。小村离和平镇不算远，想回来，就得李春香开车送。这黑天大半夜的，孤男寡女的。张大娘不会把儿子和李春香想得那样坏，现在年轻人的想法，谁又说得清楚？
　　一般的来讲，张大娘睡觉都很轻，一有动静就会醒来，小车在窗前的街道上停住的时候，张大娘就醒来了，就披衣下地，站在窗前张望。小车停下，关掉大灯，好久两个人都没有下车，张大娘在心里就笑了，现在，张大娘什么都不能做，只有上炕，坐在炕上，大腿伸进被窝里，心里偷偷的乐。听见脚步声，张大娘就知道是两个人，屋里的灯亮了，半个多小时，灯又灭了，没有出去的脚步声，张大娘就知道李春香留在了家里。但是，张大娘不知道李春香还会不会走，就一直坐在那里，想自己的心事。明天就是阴历二十七，家里的冻货基本上都拿回来了，李春香今天晚上要是不走，就叫大儿媳妇多做几个菜，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在一起，多好啊！张大娘一直很期待。就是张晓晨和艾静结婚十年，也只是回来过一趟，这让张大娘心里很不愉快。有时候就瞎想，儿子娶媳妇了，不是多了一口人，而是少了一口人，不是娶了媳妇，而是嫁了儿子。心里，难免就会有一声长叹。
　　第二天，张大娘老早就起了，在穿衣服之前，就给大儿子打过电话，让他们早一点过来，早上多炒几个菜，就是没有说，李春香昨天晚上留在了家里。这件事是不能说的，就是看见也不能提，一家人随和一点，喝点酒，吃点饭，完事在玩一会，多好？张大娘就是这么想的，至于孩子们怎么想，张大娘就不知道了。
　　儿子媳妇来的时候，张大娘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就去厨房帮助大儿媳张罗饭菜，孙子来的时候，想去二叔的屋里，被张大娘拉到一边。张磊不明里就，每次来的时候，不管二叔是否睡觉，张磊都会推开二叔的屋门，进屋去玩电脑，奶奶从来都没有拦过，虽然是满腹狐疑，还是没有去，就坐在奶奶的屋里看电视，都已经八点多了，二叔才起来，二叔的屋里还坐着一个女人，张磊认识，是二叔的老板，叫李春香。忽然之间，张磊明白了，原来李春香就住在二叔的屋里，怪不得奶奶不让去。
　　李春香是听见外屋有动静，才被惊醒的。张晓晨像一头凶猛的雄狮，使李春香乐于承欢，那些从来也没有体验过的愉悦，使李春香一次又一次走进崩溃的边缘。或许，男人都是这样威猛吧？李春香这样想。看到自己赤裸着，躺在张晓晨的怀里，张晓晨的一条大腿，压在李春香的身上，那坚硬的物件，戳在李春香的大腿上，使李春香的心里，麻痒痒的，晕乎乎的，甜蜜蜜的，真想再次体验魂飞魄散的感觉。想到此处，李春香的脸色，顿时绯红，周身都是燥热。李春香揭开被子，推了一下张晓晨，张晓晨一翻身，昂面朝天，男子汉的阳刚，顿时呈现在李春香面前。李春香只觉得一股燥热在丹田里向四周扩散，像摄魂勾魄般黏住李春香的眼睛，心里升起无限的欢愉与百般的痴爱。
　　饭桌就摆在东屋，全家八口人，满满堂堂一桌子，其乐融融。老太太，大嫂，张燕，一个劲的夹菜，劝酒，李春香有些不好意思了。老太太就说：“有啥不好意思的，都是自家人，放开肚皮吃。”说完，老太太自己“哈哈”大笑起来。老太太把“自家人”三个字咬的很重，落在李春香的耳朵里，就是和煦的春风。李春香知道，从现在开始，这个家庭就算接纳她了。至于将来如何，李春香不敢想，毕竟，张晓晨经历过两段非常深的感情，自己在他的心里，有多大的分量，李春香真的说不好。即使有一天不能结成眷属，李春香也不后悔。张晓晨知道李春香又在胡思乱想，就拍拍李春香的肩膀。许多话，不用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会心领神会。
　　吃过早饭之后，李春香就勤快地捡碗刷碗，给人的感觉，就是干净利索。一切都收拾停当，李春香就回到西屋，和张晓晨腻歪在一起。
　　知道张晓晨昨天晚上回来了，吃过早饭，三毛子就领着媳妇齐新月过来了，推开门，正好看见张晓晨李春香两个人急忙分开，只是一眼，三毛子就明白了里就，马上一抱拳，一拱手，一本正经的说：“李老板，恭喜恭喜。”
　　李春香闹个大红脸，张晓晨不干了，说：“三毛子，瞧你这个大哥当的，嘴上就没个把门的，香儿，快叫毛哥。”
　　“榔头，你是哥我是弟。”三毛子狡辩。
　　“得了吧，不信咱去问我妈，你呀，比我大六天，也是哥呀。”
　　“这事闹的，我要是晚生一个礼拜就好了。”
　　“你呀......”张晓晨笑得弯下腰，然后说：“咱们谁和谁？想闹的时候，我就是哥，平常，你是哥，如何？”
　　“行了，你就别寒掺我了，言归正传，我介绍一下，”三毛子拉过老婆，说：“这个，是我家掌柜的，叫齐新月，”又指着李春香，介绍说：“这个，叫李春香，榔头的新欢。我和榔头是光腚娃娃，你俩以后也多亲近亲近。”
　　三毛子说得一本正经，说到新欢的时候，李春香看了张晓晨一眼，张晓晨笑了，推了三毛子一把，说：“嫂子，别听三毛子瞎掰，什么新欢，就好像我张晓晨咋样一般，这个，”张晓晨拉过李春香，对齐新月说：“叫李春香，我的老板，我的女朋友。”
　　李春香和齐新月双手握在一起，因为这两个人的关系，她们也觉得很亲近。尤其是李春香一脸的春风，张晓晨的一句女朋友，使李春香心花怒放，脸上洋溢的都是幸福的笑。
　　“你们一家，啥时候回南方？”
　　“说实话，回来一次不容易，从南到北，花钱不说，就是买车票都困难，这不，正托人买票，太远，没卧铺，真的受不了，过完十五再走吧，下一次就不知道那年回来了。”说完，一声长长的叹息，不舍与不忍溢于言表。这种心境，相信所有的游子都是深有感触的。张晓晨又何尝不是这样？即使在南溪村，心也是悬挂小村，心里酸楚的时候真的想哭，在艾静面前，还得装出一副笑脸，将所有的心事，都隐藏在心底，自己一个人承受乡思的滋味。即使有艾静排解，也不可能全部化解。现在想起艾静，张晓晨心里还是疼痛难忍，心乱如麻。张晓晨看了一眼身边的李春香，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愧在心头略过。张晓晨知道，有许多事情，即使过去很长时间，也会在无意中想起，无论是幸福还是痛苦，都已经是过眼云烟，与现在的生活无补。每个人都明白，每个人又都会情不自禁，这就是人矛盾的时候。
　　李春香是一位心思敏捷的姑娘，知道现在张晓晨又想起了艾静，虽然心里也有一丝酸楚，还是感觉到很高兴，这说明张晓晨是一个有情有意的人，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就是自己前世修来的福分。李春香明白，任何一件事，都会在人的心灵上，打下不可磨灭的烙印。这些，就像自己身上小小的瑕疵，尽管不完美，也不会从生活上抹去。某一个瞬间的，对过往的怀念，并不是想走回头路，而是瞬间情绪的使然，都无可厚非。做人，尤其是做女人，要豁达一些，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都会取得意想不到的结果。想到此，李春香靠近张晓晨，轻轻握住张晓晨的手，将全部的爱意，传递给张晓晨，让他时刻生活在无限的幸福里，这就是李春香想要做到的。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李春香都在所不惜。更何况，张晓晨不会让她失望，李春香信心满满，神情愉悦，眼睛里都是爱的火花。就是在一旁的三毛子夫妇，也能感受到春意盎然，晴空万里。
　　齐新月在一旁悄悄拉了一下三毛子的手，三毛子会意，站起来，说：“昨天就约好了，一会去打麻将，到点了，就不打搅两位的雅兴了。”张晓晨刚要站起来，就被三毛子按住，又打趣说：“继续继续。”说完话，“嘻嘻哈哈”扬长而去，张晓晨他们送出来的时候，村街上只有三毛子夫妻相依相偎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