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第四十章

　　　　　　　　　　　　　　 （四十）

　　许静岚没有直接回家，在一个音乐茶社，许静岚下了出租车，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觉得这里很优雅，就走了进去。许静岚不是想喝茶，更不是想听音乐，而是想找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嘴里品着茶，耳畔里响起音乐，心情在舒缓的音乐里释放，也是自得其乐。走进茶社，坐在一个角落里，许静岚不自觉的笑了。今天，自己这是咋了，怎么会到这样的环境里？在许静岚的心里，这里是个高雅的地方，来的一定是世外高人，自己一个农村老娘们，来到这样一个高雅的环境里，是不是有碍观光？这只是许静岚脑袋里的灵光一闪，旋即就恢复了平静。这个地方再高雅，也都是人来的地方。世上百态，人生百种，琳琅满目，都是后天环境造成的。大官也罢，明星也罢，大款也罢，普通百姓也罢，出生时都是光贵一条，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只是在以后的生活里，人们接受了不同的教育，接触到不同的人生，也就有了不同的人群。在许静岚心里，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因为许静岚生活的环境就是这样。乡里乡亲那份浓浓亲情的熏染，使许静岚即像一个农村老娘们，也像在城里边的女人。如果许静岚娴静的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你还真看不出这是一个在乡下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女人。
　　许静岚要了一壶碧螺春，一边品茶一边听音乐。许静岚对音乐没有什么造诣，也说不出个道道，更是不会欣赏，只是喜欢而已。许静岚最喜欢听的就是小提琴曲《梁祝》，为什么喜欢，许静岚自己也说不清楚。再说了，世界上的事情，说不清楚的太多了，何止许静岚这一件？许静岚想，来到这间音乐茶座的，不一定都是会家子。就像许静岚这样滥竽充数的人，恐怕也不在少数。如果不知道许静岚底细的人，就是坐在许静岚对面，也不一定会看出，许静岚是个外行。许静岚来这里，就是相中了这里的环境、氛围，许静岚想在这样的环境里，仔细地捋一捋自己的思绪。说实话，许静岚毕竟在乡下里生活，见过的世面，相对的较少，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尤其是最近一个多月，发生在许静岚身上的事情太多，许静岚还没有静下心来，仔细的回味、咀嚼、消化。张晓晨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许静岚心里虽然感到可惜，也是不可能挽回了。要不是张妈妈排解，许静岚现在会成什么样子，许静岚自己都无法说清楚。前一段时间许静岚就听说，张晓晨效劳的烧烤店的老板李春香，对张晓晨就是很欣赏，如果自己和李春香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李春香也是一个强劲的对手，自己会不会败下阵来都很难说。不是许静岚对自己没信心，而是李春香的条件，比许静岚要抢手很多，自己现在已经人老珠黄了，在年岁上，许静岚就处在下风，何况，早年还那么深的伤害过张晓晨。张妈妈说过：“张晓晨就是香饽饽，你也得放手。”执着是人生追求的一个境界，放手，是人生百味的一种态度，两者都需要勇气。
　　李峰的紧追不舍，许静岚既欣慰又担心，自己已经是人老珠黄了，有人惦记，有人思念，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件好事，说明你在别人的眼睛里还是一块宝，这对一个有虚荣心的女人来讲，更是一件喜事。许静岚也如此，也有虚荣心，更确切一点说，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有一定的虚荣心。要是不把虚荣心无限期扩张，一个小小的满足，更能激发起斗志。一个人没有了斗志，生活就会像一潭死水，即使一块石子投进心湖，也不会激起涟漪无限。虚荣心无限期的膨胀，小小的满足就难填平欲望的沟壑，无限期的索取，就会在心里债台高筑，即使大厦高耸入云，也会有顷倒的那一天。大厦将倾时，就会明白，还是虚荣心惹的祸。一个人懂得满足，知道感恩，一份小小的满足，就会使她幸福。张妈妈就是这样的人。
　　张妈妈也是乡下人，在乡下生活了一辈子，从来不奢求自己以外的任何东西，老实本分，与世无争，常常被一些小小的满足快乐着，幸福着，那些小小的快乐，小小的幸福，都串联在一起，就是快乐一生，幸福一世。许静岚的虚荣心要比张妈妈大得多，年岁不一样，生活经历不一样，生活条件不一样，也就造就了不一样的虚荣心。在张妈妈的感染下，许静岚知道该啥时候满足。
　　许静岚和李峰相识已经很多年了，生意场上互相帮助，生活上，也是嘘寒问暖。早在许静岚还没有离婚的时候，李峰就在追求她，这让许静岚很反感。不管许静岚的婚姻是否幸福，许静岚毕竟是有家的人，李峰虽然是单身，无牵无挂，也没有权利在这个时候追求许静岚。说起来，许静岚也算是相对保守的人，或许，这和她的家庭教育有关系。许静岚家住在小村的时候，许云轩就是教书匠，在小村人的眼里，许云轩是文化人，一肚子墨水。到了和平镇，许云轩当了校长，就更是文化人了。如果没有冯玉刚的父亲冯睿提携，许云轩也不会到中学当校长，许静岚和冯玉刚也不会结成眷属。这一切，就好像一个怪圈，把两家人都圈在一起，尤其是圈丢了许静岚十几年的大好年华。
　　冯玉刚的不忠，在许静岚心上，造成很大的阴影，也塑造了许静岚现在的性格，最看不惯向人家伤口上撒盐的人。冯玉刚的胡搞，在许静岚心里所造成的伤疤很深，也使许静岚相当的痛苦，许静岚并没有拿这个当借口，让自己也陷入胡搞的怪圈。用许静岚的心理话说：她并不是为冯玉刚守身如玉，而是为了她自己。人过留声雁过留鸣。一个人做事，很多人在看，许静岚虽然不想名垂青史，也不想被人指指点点，背后说三道四。在许静岚的字典里，女人守妇道是天经地义的事。在那样的环境下，李峰抛来的橄榄枝，就触犯了许静岚的底线。这也正是许静岚迟迟不肯答复李峰的原因之一。许静岚的朋友不算多，掰着手指头就能数过来，都是传统上正派的人。仔细说来，许静岚也算迂腐。生意场上的朋友，许静岚虽然也是以诚相待，但是，不能和她的那些朋友相提并论，两者界限分明，不可交替。
　　许静岚现在不想答复李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前一段时间去大庆，遇到那个可恶的家伙，许静岚始终以为那是李峰的朋友，虽然李峰多次解释，老张也在一旁作证，先入为主的概念，使许静岚还是很担心，自己将来还会遇到像冯玉刚这样的人，那将是万劫不复。李峰这次来，许静岚心里相当的高兴，看到李峰和老爸儿子相处的那样融洽，许静岚打心眼里高兴。母亲一再的追问，和李峰到底是啥关系，许静岚只是说是同事，看来母亲一定会以为李峰就是自己的对象，既然母亲这样以为，那么，李峰在老人面前都通过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看许静岚和李峰两个人该怎样相处了。
　　送李峰到宾馆，许静岚本来想在宾馆里多呆一会，和李峰好好聊聊，将心里话都说明白，谁知道李峰会提出那样的要求，这使许静岚心里很难过。虽然自己不是圣母玛利亚，身体也不洁净，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展现给李峰，或者任何人。在宾馆，许静岚最后丢给李峰的话，会在李峰心里产生强烈的震撼。一个男人想得到的，不应该是女人的身体，有许多比女人身体更重要的东西。说实话，就目前而言，李峰的条件，没有许静岚好。凭借许静岚现在的社会关系，许静岚可以很轻松的得到许静岚想要的一切。当然，许静岚不会有太高的奢望，只是想在最近几年，多挣几个小钱，为儿子的将来打基础，这是作为母亲首先应该想到的问题。许静岚不会指望冯玉刚能为儿子做什么，或许在不远的将来，儿子这个词就会在冯玉刚嘴里泛滥，当然不会是小刚。许静岚知道，那个娘们已经怀上了冯玉刚的种，很快就会临盆，小刚的将来，也就只有冯玉刚先前丢下的三十万了。这些钱够不够小刚上学的，许静岚不知道，将来还要娶媳妇，买房子，是一笔很大的开支，许静岚都不知道，凭借自己的努力，能不能更好的给孩子创造条件。许静岚这样想过，无论将来和谁在一起，许静岚都不会指望那个人，能给小刚带来多大的福音。因为许静岚有这个条件，有这个能力。
　　许静岚心思百转，把一切所能想到的，基本上都回想了一遍，事情只是在心里过滤了一遍，至于今后该咋办，许静岚心里还没有主意，这几天，许静岚什么都不想考虑，只想钻心在家过年，把自己所欠父母的，所欠儿子的，尽可能的偿还。实际上，许静岚真的不明白，欠下的亲情债，无论你多么的努力，都不可能偿还。无论亲情多么的伟大，欠一天，就会少一天。时间就像流水一样，不可能抓在手上，也就根本谈不上弥补前段时间的拖欠。人的生命就是短短的几十年，在有限的生命里，将自己的爱心，努力的奉献给自己的亲人，你给予的越多，你所收获的就越多，良心上，你就越安定。正在许静岚胡思乱想的时候，李峰打来了电话，在电话里，李峰支吾了半天，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许静岚笑了，对着听筒说：“李峰，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事情不会像你预计的那么好，也不会像你现在想象的那么坏，一切顺其自然，让时间见证一切，你说，这样不好吗？”
　　许静岚的话，说的很婉转，就像一段车轱辘话，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李峰那里。尽管这样，李峰也明白了自己现在该咋办。李峰在那边沉吟了半晌，说：“静岚，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太贪心。我知道，我给自己设下了绊脚石，将来如何，我都不怨你。就像人们所说的那样，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怨不得别人。”停顿了一下，李峰又说：“我也不问你现在在哪，我只是祝愿你在家过个好年，至于其他的，年后再说，有缘自会相见。”
　　李峰早已经挂断了电话，电话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许静岚还是将电话放在耳朵边。许静岚愣愣的坐在那里，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耳畔一点声音都没有，仿佛就连思维都已经停止。许静岚愣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她将手机装进包里，站起身，喊来服务生。结完账，许静岚急急忙忙出了音乐茶社，在街道上，许静岚扬起手，喊来一辆出租车，立刻向宾馆赶去。
　　现在是大过年的，宾馆很冷清，服务员也不像从前那样有精神，也许，都在惦记回家的事情吧。许静岚急匆匆地跑上二楼，在二零四房间门口，轻轻的敲几下，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再敲，还是那样，许静岚返身下楼，到吧台上一问，这才知道，李峰已经结完账走了。
　　许静岚一脸的惆怅，心不在焉地在街上走着，万盏霓虹将城市打扮得五光十色，车灯人流，川流不息，许静岚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尽管走在街道上，许静岚的心里，还在惦记乡下的那个家。那个只有张妈妈一个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