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第三十七章

　　　　　　　　　　　　　　 （三十七）

　　艾静在家里没开火，其实家里啥东西都不缺，买点蔬菜就可以开起炉灶。艾静走的时候，家里的米面，外面冻的猪肉都在，升起火就可以做饭。三嫂就是不让，说：“也就是在家小住几天，说不定那天就回去了，开火干什么？要是瞧不起三嫂，你就自己做吧。”
　　艾静搂住三嫂的脖子，“嘻嘻”直笑，半开玩笑，说：“三嫂大人都发话了，小的哪敢不从命，只好遵命了。”
　　“这还差不多，不的话，你也别回去住了，就一个人，也怪寂寞的，就陪三嫂几天。”
　　“三嫂，我也是想屡屡头绪。”听见艾静这样说，三嫂就不再说啥了。这一段对话，是艾静来的那天，姐俩个说的悄悄话，艾静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暖暖的。这次回来，艾静感受最深的，就是心里的那股暖。就像春天里的艳阳，夏天里的凉风，一直吹进艾静的心底。
　　吃过晚饭，三嫂就说：“你一个人在家，也没啥事，就去麻将馆打几圈麻将，然后再回去睡觉，快乐一会是一会。”三嫂是好心，岂不知艾静这次回来，就是和赌钱有关。至于这次为啥回来，艾静也不便说，三嫂也不便于问，谁都不愿意猜测对方的心思，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天气还是刚蒙蒙的黑，村街上就亮起了霓虹灯，整个一条长街，就是一条灯海。这是南溪村一条主街，前几年就修了水泥马路，虽然不宽，也为小村增色不少。艾静就想起了那年大雨过后，整个一条街，到处都是泥泞，艾静不愿意走，张晓晨就背起艾静，踉跄而行，不小心，两个人都跌到，弄得是一身泥泞，脸上都是泥点子。回忆起这一幕的时候，艾静心里还是甜甜的笑，转瞬间就是一脸的阴霾。这一切对艾静来说，都已经很遥远了，遥远得仿佛相隔好几个世纪一样，那些幸福的笑声，苦辣相间的日子，就像冬天里的冷风，消失在茫茫的原野，再也无法寻找到踪迹了。艾静的心里，不知道是喜欢还是难过。
　　按照一般人的看法，艾静现在是掉进福堆里，走道捡个狗头金，有那狗屎运。居家过日子，领先的就是一个“钱”字。和张晓晨在一起，温饱不成问题，要想大富大贵，现在是不可能，至于今后会如何，谁都不知道，只有天知道了。和李三在一起，虽然成不了皇亲国戚，现成的阔太太桂冠，伸手可得。这是许多女人，费尽心思，追求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的目标。在现今的社会，金钱充斥世界，温良抛却脑后，有钱未必有德，有钱未必有善心，有钱未必生活得很幸福很充实。艾静过惯了勤俭的日子，对李三的处事作风一时真的很难接受，艾静也知道，这些都需要一个过程。
　　打开大门，艾静就把自己反锁在庭院里，沿着砖头铺砌的小道向屋里走去，在左邻右舍闪烁的霓虹光影里，艾静家的院子，显得漆黑一片，一丝酸楚，又在艾静心里蔓延。艾静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来南溪村的目的，就是想好好过日子，并不是为了逃避。和李三相处这一段时间，艾静多少了解李三的脾气秉性。李三并不是一个坏人，心地很善良，多年来养成的陋习，也需要时间慢慢的改掉，艾静知道，这是一项艰苦而漫长的工程，需要耐心，毅力，爱心的付出，甚至需要耍一些手段。说白了，艾静这次回南溪村，就是艾静耍的手段。
　　艾静这一辈子，只能做女人，却不能做母亲。这一切，艾静都觉得对不起张晓晨，多少次都是自己偷偷的哭，有泪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和李三在一起就不一样了，艾静不但可以做女人，而且可以做母亲。两个孩子，对于突然飞来的母亲没有敌意，而是百般的依恋，艾静也把全部的母爱，都倾注在两个孩子身上。李三又不是傻子，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对艾静更是百般的呵护。在李三心里，家庭就是家庭，由艾静说了算，在外面，就由自己说了算。至于输几个小钱，李三还没放在心上，男人在社会上混，就应该玩个心跳，玩个刺激。钱嘛，就是王八蛋，没了咱再赚。艾静却不这么想，挣钱不容易，花钱更应该节俭。对于李三在外面的交际，就是花再多的钱，艾静都不会皱眉，有来就有往，礼尚往来，这是人之常情，谁都躲不了。把钱花在心跳刺激上，艾静就要管。这就是两个人产生的矛盾的焦点，一时之间，谁都说服不了谁，艾静这才出此下策。艾静都想好了，李三如果不上道，她就带上两个孩子，带上身上所有的钱，找一个小城，过上隐居的日子，这两个钱，也够三口人花的。这些只是艾静一时气愤的想法，至于能不能实施，都是后话，也许只是单纯的胡思乱想而已。艾静不自觉的笑了，感觉到自己的想法太幼稚，就像一个赌气的孩子。
　　艾静睡觉就喜欢一丝不挂，整个人躺在火炕上，那种味道，艾静已经好久都没有享受了。在县城，屋里虽然暖和，床垫虽然软乎，就不如睡在炕上舒坦。一种久违的感觉，一直在艾静周身蔓延。有时候，李三穿睡衣睡觉，艾静就躲得远远的，不让李三碰，李三恨恨的，也是没办法，只好随着艾静的意愿，也脱得精光。艾静就喜欢两个肉体黏在一起的感觉，如果让艾静去描诉，艾静还真的说不出来，或许，就是人们说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吧。
　　躺在炕上，艾静碾转反侧，就是没睡意，脑海里想的，已经不是张晓晨，已经不是李三，而是那两个孩子。从家里出来到现在，已经是一小天的时间了，对孩子的牵挂，满满的堵在艾静的心上。自从和孩子建立起感情，艾静还是第一次离开孩子，那种抓心挠肝的惦念与牵挂，使艾静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艾静不知道该如何打发漫漫冬夜，艾静想给李三打电话，询问一下孩子的情况，想想又放下了，想起李三满不在乎的嘴脸，艾静又把心思全部用在了如何改造李三这个冥顽不化冤家身上。两个孩子不会老实呆在家里，尤其那个智障孩子，一定会闹个不休，李三也一定会手忙脚乱，怨声载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艾静不知道为啥，就想起了这句话。就在艾静胡思乱想之际，手机响了，不用看，艾静就知道一定是李三打来的，果然，艾静略微想了一下，还是接了：“你现在在哪里？”李三在电话里气急败坏的问，看来已经烦恼透了，艾静知道机会来了，没有吱声，李三就在电话里再问：“艾静，你倒是说话呀，到底在哪啊？”
　　艾静平静地问：“有事吗？”
　　“赶紧回来吧，这两个孩子要把我吃了，就是要妈妈，再不回来，我就得疯啦。”李三似乎有些夸张，无非就是想让艾静尽快回家。
　　艾静还是很平静，语气不紧不慢:“我有点事，过几天就回去，办不完的话，就过完年再回去。”
　　“是在和我赌气吗？”
　　“我哪敢，我又不是你啥人，也没这个权利和你赌气。”
　　“你要是不回来，我真的会死掉，这两个孩子就会把我闹死。”李三的语气，显然是不耐烦，艾静听到，一个孩子在哭，另一个孩子在劝，闹得不可开交。艾静眼泪滚滚而下，真想大声劝慰两个孩子，就说妈妈明天就回去，她还是忍住了。艾静知道，只有自己硬下心来，李三才会服软，自己的目的才可能达到。艾静的目的，就是教育李三弃恶从善，善待这个家，善待两个孩子，至于自己，已经在其中了。
　　“我知道你在南溪村，我明天就带孩子过去，这两个小祖宗，我是侍奉不了。”一个堂堂男子汉，说话竟然略带哭腔，可见心情是糟糕到了极点。李三心情越是糟糕，艾静心里越是快乐，甚至想对着话筒轻声哼几句小曲，她怕适得其反，还是忍住了。艾静既然选择了李三，就想和李三长久地生活在一起，她在试图改变李三，如果改变不了，艾静就想改变自己，来适应李三的规律。现在，艾静就想要李三明白，想和我天长地久，就要适应我的生活。这是艾静的第一目的，其次才是去适应李三。艾静心里清楚，和张晓晨的缘分已尽，和李三的冤孽才刚刚开始，这个时候不能改变李三，也就只有委曲求全了。
　　自从和李三有过苟且之事后（艾静自己也这样想），李三改变了不少，这一切，艾静都看在眼里，但她还觉得不够，她想让李三彻底脱胎换骨，摆脱陋习，以一个崭新的面貌，面对新的生活。无论是谁，无论做什么事情，出发点都是好的，至于结果如何，就不一定是人们所期待的那样了。艾静的幸福生活，被李三野蛮的打破，艾静几乎绝望，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艾静和李三走到了一起，艾静就希望将来的生活，一定像从前那样幸福。对美好生活的渴望，艾静从李三身上看到了希望的基础，只要费心的改造，就会充满希望。就像一块玉石，埋在土里，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只要师傅打磨雕琢，就会是一块美玉，供人们欣赏把玩。
　　“你这个狠心的娘们，看我明天咋收拾你。”李三撂下狠话，就挂断电话，从此，手机沉寂，消息断绝。艾静不怕李三收拾，因为艾静知道，李三就是嘴头功夫，见到艾静就底气不足了。艾静可以想到，这一晚上，李三一定被折腾得精疲力尽，声嘶力竭。那就让这两个小崽先打磨一番。这两个孩子，小的还好说，毕竟是智力健全，老大就不一样了，就是一个几岁孩子的智力，劲头和李三不相上下，讨好她，是最明智的，最头疼的就是李三不会做，没耐性哄孩子。艾静在脑海里有一幅图画：暴跳如雷的李三，急于逃开，责任这根绳索，困住了李三的手脚，李三只好受尽煎熬，在煎熬里忍耐，最后臣服在艾静的石榴裙下。这是艾静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这一晚上，不但李三没睡好，就是艾静也是毫无困意，直到凌晨两点才沉沉睡去，睡梦里，两个孩子，就围绕在艾静身边，嘴里一个劲的叫妈妈。艾静是在甜美的梦境里醒来的，一看表，已经是六点多了。艾静赶紧起来，洗一把脸，就去小卖店，买好几样新鲜蔬菜，都是两个孩子愿意吃的。艾静算准了，李三一大早就会带两个孩子来南溪村，就连早饭都不会吃。甚至在回家的路上，艾静都会张望，希望立刻见到那两个孩子。艾静已经无法忍受自己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