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第三十四章

　　　　　　　　　　　　　　　　（三十四）

　　许静岚也许是归家心切吧，今天的车，比往天开的都快，四十几分钟，就远远的看见绥化的楼群了。平常，许静岚都会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许静岚自己以为，一向不喜欢开快车的人，也会小小的疯狂一番。实际上还差得远了，从旁边超过去的车，就可以知道，许静岚所谓的快车，只是比平常快一些而已。今天，许静岚自我感觉很好，对于张晓晨，许静岚已经放下了，因为许静岚知道，即使自己再努力，也是白搭。有过心灵伤痛的张晓晨，无法面对曾经的过去，细想之下，许静岚自己也知道，过去的就如袅袅炊烟，随风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每个人都不可能回到从前，心灵上的那道伤疤，有的时候，真的是很难面对。现在的许静岚，了解张晓晨的患得患失。在许静岚的印象里，张晓晨是一个肯于负责任的人，如果留在许静岚家过夜，那么，势必会对许静岚负责，过去的一切，都很难绕过去，绕不过去，就只好面对，也就会在心灵上，再次受到伤害。试问，天底下那个人会这样做？
人生就是短短的几十年，谁不希望自己幸福？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每个人都不惜余力，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达到既定的目标。人们的体力能力都是有限的，肩膀上要是承载太多的负担，就有可能被生活压垮。适当的减负，适当的丢掉，从容淡定的面对，就有可能超出自己的预期目标。看菜吃饭，量体裁衣。根据自己自身的条件，有删有减，有省有略，取舍自如，就会领略到许多人生的况味。这样的见地，还是在张晓晨走了之后，还是在和张妈妈细聊之下，才取得的。豁然贯通的醒悟，使许静岚对人生的理解，又达到另一个层次。这些，都是财富，会为未来减少人生的坎坷，铺平一段道路。就像人们挂在嘴边上的话：是你的，自己回来，不是你的，祈求也是枉然。
　　许静岚纠缠不清的，就是有先前的基础，两个人在一起，就会减少磨合的时间。岂不知，一段感情的幻灭，都有这样那样的情况，都会在心灵上打下深深的烙印。尘封在记忆阁楼上的往昔，都会蒙受红尘所带来的灰尘。有些灰尘，经过努力，可以清扫的彻底干净，有些灰尘，是不允许清扫的，越清扫，所蒙受的灰尘会更多。
　　张妈妈没文化，几十年的阅历所积累的知识，也不比别人差，自己经历的，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牢记在胸，再加上时间的锻造，自己的加工，就变成了知识，有了这些，对生活就会有所帮助。所谓的阅历，就是生活的积累，是天长日久的磨练。在许静岚钻进牛角尖的时候，张妈妈就用自己的经验，深入浅出的讲解，化解了许静岚心中的疑问，从而摆脱目前的困境，走上坦途。坚持的痛苦，放下的坦然，使许静岚对张妈妈又怀有一番敬意。这些年来，许静岚一直和张妈妈相依为命，两个人的相互理解，相互信任，在许静岚的心里，张妈妈是不是母亲，却接近母亲的角色。相处到这样的境界，使许静岚明白，无论是血亲的亲人，还是两旁世人，相处的融洽，清淡的水，也会浓于血，相处的不融洽，浓浓的亲情，也会寡淡如水。许静岚和张妈妈之间的相交，贵在真诚。
　　摆正心态，放下坚持，就会海阔天空，别有一番洞天。许静岚现在才三十二岁，以后生活的道路还很长，不可能一个人就这样走下去。过去的时光无法追回，今后的日子还需努力。既然已经放下了张晓晨，许静岚就会追寻另外一个目标，至于目标现在在哪里，许静岚也说不清楚。许静岚不赞成缘分是天定的之说，更倾向于自己的追求和努力。到手的缘分，不去小心的经营，也会丢掉，苦心经营，细心呵护，就会修得一份善缘。这些都是许静岚梦醒之后，总结出来的一份可贵的经验。
这是一条运输大动脉，车流量很多，许静岚就夹杂在车流里，向绥化驶去。放在手边的手机响起来，许静岚就将汽车停在路边，拿起了电话。许静岚有个习惯，一般的情况下，她都会停下车接电话。倒不是许静岚遵守交通规则，而是许静岚遵循一个做事的原则，一心不可二用。在许静岚的生活信条里，这是必须遵循的条目，这些，都是父母的教诲。
　　电话是李峰打来的。“喂，李峰，你好。”
　　“你好，静岚，请问你现在在哪里？我就在你家门口，家里没人呐。”
　　“我在回家的路上，就要到市区了。请问，有事吗？”
　　“就是想看看你，你别走，就在那里等我，我半个小时就到，好不好？”
　　许静岚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那好吧，我就停在路边，你会看到的。”
　　放下电话，许静岚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她想起了前一段时间去大庆参加的酒会，想起了老张，还有那个不知名的家伙，许静岚在心里问自己：要是没有那个家伙，自己会不会答应李峰的求婚？想过之后，许静岚明白，就是没有那个家伙，许静岚也不会答应。原因很简单，那个时候，许静岚的心里，还在惦记张晓晨，有张晓晨在，许静岚不可能答应任何人。许静岚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自己在家的时候，就没有找过野男人，就许静岚现在的年岁，目前的生活状况，就是有性伙伴，也是可以理解的。冯玉刚把许静岚撂荒了好多年，许静岚就是一个人在家里过，闲饥难忍的时候，许静岚宁愿自己解决，也不愿意找性伙伴。多少个夜晚，许静岚都是含泪装欢，其中的苦，有谁知道？有谁能理解？不是许静岚迂腐到为冯玉刚守身如玉，而是许静岚从根本上就不想乱。许静岚怕自己走在街上，背后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父亲在和平镇住过很多年，在和平镇人们的眼里，父亲是儒雅的学者，很受人们的欢迎与爱戴，作为许云轩的女儿，不能为父亲争光道喜，起码不能在父亲的脸上抹黑，这也与家教有关系，小的时候，父亲就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的教育，有些东西，都根深蒂固在脑海里。对于历史上遗留下来的东西，许静岚不是很认可，对于妇道，许静岚还是很遵从的，这些，都有赖于许云轩的教诲。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对封建糟泊，还是要摒弃的，对于那些传承下来的美德，还是必须要遵从的，这也是许静岚的信条。
说心里话，许静岚对李峰的印象很好，要是和他生活在一起，也是很不错的选择，和李峰失之交臂，许静岚心里很懊恼，也很惋惜，但是，许静岚不后悔。在追求人生幸福的道路上，难免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不可能事事都随人愿，有幸福有眼泪，有欢笑有悲伤，这才是人生的烟火生活。在人生的道路上，每个人都会面对很多人很多事，天不遂人愿，也是常有的事，不怨天尤人，不自暴自弃，坦然面对，虔诚地接受，这就是许静岚所受到的教育。
等人，是很寂寞的事情，呆呆的等，痴痴的盼，望眼欲穿。这些，许静岚的感触最深。漫漫长夜，只有孤独的一个人，许静岚就等啊盼啊，结果，还是一个人。这使许静岚想起四个字：“欲哭无泪”。许静岚倒不是单纯的为了等待李峰的到来，而是李峰来了之后，许静岚就可以回家了。拉近自己和孩子之间的关系，是许静岚此刻最想做的事情。这些年，孩子一直在姥姥家，自己疏于照顾，孩子对自己不冷不热，也在情理当中，谁让自己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这些，怨不得孩子。孩子是娘的心头肉，要说许静岚不惦记孩子，很难让人信服。从结婚到离婚这十多年里，许静岚和冯玉刚的感情，一直疙疙瘩瘩，没什么起色，许静岚就不想把孩子放到婆婆家，孩子不到两周岁，许静岚就把孩子送到了母亲这里，直到现在，转眼就是十一年的光景，算起来，姥姥的付出，比她这个当娘的，还要多很多，也难怪孩子对她的感情淡薄。
许静岚惶惶惑惑想起许多事，都是一些生活碎片，许静岚想把它穿起来，却是怎么也做不到。那些生活碎片，有的令许静岚欢心，有的使许静岚难过，有些又使许静岚欲罢不能。无论是哪种，都已经是历史，就是抓住不放，又有啥意思？一个人，要懂得知足，要学会感恩。欲念无穷。沃野千倾，留给你的，不过是一杯黄土，广厦万间，能容纳你的，不过是一席之地。争来争去，争到手的，不过是一片虚无。
　　李峰还算是很快，不到半个小时，捷达就停在许静岚的小车后面，李峰下车，打开许静岚的小车门，就坐在许静岚身边。许静岚笑了，说：“你没病吧，大过年的，跑这么远，啥事，快说。”
　　李峰本来是很能说的，在许静岚面前，就显得很木纳，半天才说：“没啥事，就是想看看你。”
　　许静岚摸一下李峰的额头，说：“病的真不轻，为了看我，跑好几百公里。”
　　李峰大起胆子，说：“是啊，为了看你，就是再远，我也得来，谁让我想你了呢。”
　　“想我？你可拉倒吧，我可受用不起，你呀，说不定想谁呢。”李峰刚要说啥，许静岚一摆手，又说：“听说你前妻回来了，要和你复婚？”
　　李峰一撇嘴，不屑一顾的说：“她呀，是想钱想疯了，要回来，我没搭理她，就在我家门口转悠，我不回家，看她还能如何，在家没找到我，就去我公司，扬言要告我，和我分家产，这不是笑话吗。当初她离开的时候，就卷走了家里全部的财产，我是两袖清风，一文不名。我现在所有的财产，都是我们离婚之后，我自己赚的，与她无关，想从我的碗里分一勺羹，没门。”李峰说的义愤填膺。“那娘们无赖劲就上来了，就到办公室找我，我还是那句话，她就不理智了，把我的办公室，砸个稀巴烂。我就把她告上了法庭，要求索赔，结果，她接到传票的第二天，就消失了，案子还在那里挂着，我就是不撤诉，她就不敢回来。”
　　“心里恨得要命吧？”
　　“无爱无恨，我和她已是路人，彼此之间漠不关心的旁观者。”
　　许静岚无限的感叹，生活里，啥样的人都有。李峰的前妻和张晓晨竟然是两个极端，一个为了钱不顾了廉耻，一个视钱如粪土保全了尊严。钱哪，真的是人类灵魂的试金石。
　　“那她就没打孩子的主意？”
　　“上我父母家去过，孩子不认她，老爸老妈也没办法。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怨不得别人。”
许静岚深有同感，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难道不是嘛？想当初，自己再坚持一下，就不可能有这十几年的酸甜苦辣，也不会低至尘埃的去求张晓晨，弄得两个人都很尴尬。要不是张妈妈排解，自己说不定啥时候才能走出去。或许，所有的一切，都是前生注定的。许静岚把这一切都归结为命运，是否有些偏激，她自己都不知道。人的生命，可以说很长，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也可以说很短，短到只有三天。昨天，已经成为历史，历史不可能重演，今天就在你的脚下，是向左还是向右，全凭自己的意愿，明天，对所有的人，都是未知数，许多不可预知的人或事，都有可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都是最有可能改变你命运的人。没有老爸老妈的干预，许静岚的命运，有可能是另外一个结局。亲人们打着关心的旗号，其实，是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的头上，他们看的，不是长远利益，而是眼前的状况。
　　“你也看到我了，我就多谢了，李峰，你就请回吧。”
　　“就那么狠心撵我走？”
　　李峰可伶巴巴的，许静岚反而笑了。问“那你还想干啥？”
　　“过年了，我就买点东西，去看望伯父伯母，如何？”
　　许静岚没有说啥，而是拿起电话：“晚上几点开饭？”
　　“三点。”
　　“好，三点之前，我就回去。”撂下电话，许静岚一伸舌头“给你一个机会。”
　　李峰高兴的下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向市区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