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第二十三章（小说）

　　　　　　　　　　　　　　　　　　 （二十三）

许静岚是英雄海量，女中豪杰，一般的男人都甘拜下风。人在两种情况下可以豪饮，一个是老友重逢心情愉悦，故而推杯换盏，一醉方休。另一个就是心情烦闷，借酒浇愁，岂不知，借酒浇愁愁更愁。许静岚现在属于前者。摘掉了身上的枷锁，精神与身心，都得到了解放。自然，流年的岁月，不可能忘记，时不时会涌上心头，总归是一场梦幻。幸福也罢，烦恼也罢，都是过眼云烟，不想也罢。人呐，往往很怪，越不想碰的东西，越是出现在脑际，困扰着你，却阻挠不了前进的步伐。
许静岚很感谢老张，毕竟是一个交友的机会。至于能否把握，全在于你自己。北方人的豪放，不在于嘴上的甜言蜜语，而在于酒桌上的肝胆相照。杯子里，透明的液体，是粮食提炼的精华，透过白色液体，可以体味到人生百味，可以鸟瞰世间百态。酒，是好东西，装在瓶子里，安静于橱柜一隅，平安祥和，若是装在人的肚子里，人生百态，淋淋洒洒，尽显风骚了。
酒，是媒介，许多事情，都在酒杯的交错中解决，这就是中国的国情，谁都无法否认。官场，生意场，还是交际场，都凭借这个载体，运筹和交易。往往，会被出卖很多东西。官场上，出卖的是原则，生意场上出卖的是利益，交际场上出卖的是灵魂。有的，为了一己私欲，连祖宗都可以出卖。当然，这是极少数，这几只臭鱼，影响的何止是一池清水？
酒文化表现的形式多种多样，接风酒，喝的是团圆，喝的是长期别离再见时的惊喜，浓浓的情，都在酒杯里。送行酒，喝的是情深似海，一旦别离，心里的那份牵念，祝愿，淡淡的离愁，都溶解在酒杯里。壮行酒，喝的是豪迈，悲壮，明知前路艰险，吉凶难测，却也是义无返顾的慷慨悲歌，耳畔，依稀有激越昂扬的号角。
酒宴散场的时候，许静岚有些头重脚轻，步履踉跄，李峰刚想搀扶，却被同桌的一个哥们抢先了。这个人李峰也不熟，现在连名字都忘记了，只是坐在一个酒桌上喝酒而已。许静岚斜眼看了一下这个帮忙的人，甩了一下胳膊，用眼睛瞧一下李峰，意思相当明显，李峰上前，却被那个人用眼光制止了。李峰还不知里就，就听“啪”的一声，许静岚的手，重重打在那个人的脸上，嘴里还骂道：“流氓，以为老娘好欺负？”
　　那家伙用手捂住脸，神情相当尴尬，嘴里也不三不四：“臭婊子，以为你是黄花大姑娘啊！”
许静岚也不让份，抬起一脚，正好踢在那人胯下，那家伙一声嚎叫，倒在地上，捂住下身，身体痛苦地扭动着。李峰这才明白，那家伙不怀好意，趁搀扶之际，吃许静岚的豆腐，许静岚岂能让份？李峰上前一脚，踢在那人的屁股上，骂道：“败类！”想上前搀扶许静岚，被许静岚推到一边，还是梁云上前，将许静岚扶到宾馆。这一个小小的插曲，使本来心情很好的许静岚，心情糟透了。到了宾馆，许静岚斜倚在床上，直视着李峰，一脸的不屑：“李峰，这就是你的朋友？什么玩意，你出去，我想休息了。”
许静岚很不客气，一点面子都没给，在她的心里，已经把李峰和那个家伙划上了等号。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李峰的形象，在许静岚心里，大大的打了折扣。往日的谦谦公子，现在也沦落风尘了。李峰刚要说什么，许静岚一摆手，用手指指屋门，意思很明显。李峰站起来，轻轻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很不情愿的离开了房间。听见房门在身后关紧的声音，李峰的心里一阵紧缩，嘴上骂道：“他妈的，倒霉。”
本来，李峰对这次相逢，还抱有很大的希望，现在看来，那希望，就像肥皂泡一样，还没有升起，就破灭了。李峰没有走，他也不能走，就在走廊里，烦躁地来回踱步，他在等老张，或许，老张来啦，事情才会有转机。他点燃一支烟，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看着手里袅袅升起的烟雾出神。说实话，李峰并没有看清到底出了什么事，也怪自己，心事太重，冷落了朋友，以至于闹自己一身不是。凭想象，李峰也知道出了什么事。许静岚不让份，那是应该的，谁都不会说啥，李峰感觉，下手有点重。后来一想，不重，那家伙不会记在心上，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吧。这样的话，自己就受到了牵连，能不能解释清楚，现在还说不定。走廊的尽头，一个人影都没有，这个老张干什么呢？
老张是东道主，送客的事，自然少不了他。送走最后一批客人，老张赶到宾馆，见李峰站在走廊，满脸的沮丧，也是满腹疑问，轻声问：“怎么啦？站在这里，怎么不进去？”
　　“老张，你都请的啥客人，净是三七旮旯虾。”
　　老张笑了，说：“你呀，打击一大片，几个臭鱼烂虾，也值得大惊小怪？没事，进去一说就好。”
　　“我被赶出来了，进个屁。”
老张问情况，李峰简单叙述一遍，老张也挠头：“我去看看，再说。”老张刚要敲门，就见走廊里来了一帮人，领头的，是一个女人，三十来岁，一脸的怒气，气势汹汹地。来到二零三，就用脚使劲踹门，李峰知道，是那个家伙的家人，是来找许静岚算账的，就上前，问：“干什么？”
　　女人很蛮横，斜了李峰一眼，恶狠狠的说：“滚，没你的事。”老张上前刚要说话，女人用手一指：“你也滚！”
梁云打开门，一帮人蜂拥而进。许静岚没有动，安静的斜靠在床上，都没正眼看一下来人，就好像屋里没进来人一样。女人用手指着许静岚，问：“就是你，踢伤了我男人？”
许静岚抬起头，平静的看着那女人，说：“是我，怎么啦？”许静岚知道，那里是男人最薄弱的地方，也知道那男人一定伤的不轻，这会，恐怕还在捂着裆下受罪。许静岚的平静，使那个女人很恼火，恨不得上前，就给许静岚俩耳刮子，也好解解胸中的怨气。看见自己男人像个大虾米样，翻翻滚滚，疼得死去活来，女人的怨气就气冲霄汉。还是她身边的小青年沉稳，扯住她，没让她再犯浑。
　　“为什么下手那么狠？”
许静岚坐起来，声音也提高了，说：“狠吗？我看他是自找的。换个人，也许更狠。”缓一口气，许静岚声音变得很柔和，问：“他是你男人，你了解他吗？换句话说，一个陌生的男人，在你的前胸乱摸，在你的屁股上乱摸，你会如何？”
那女人瞪大眼睛，一句话都没说，胸脯起伏，似乎气更大了。许静岚从包里掏出一叠钱，丢在床上，说：“拿去看病吧。”
那女人气的一跺脚，转身就走，对床上的钱，连看都没看，一帮人都跟在她身后，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开了。梁云当时吓得都不知道该咋地了，心，就提溜在嗓子眼上，连大气都不敢出。看见许静岚气定神闲，梁云真的是很佩服。其实，许静岚也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表面上的镇静，恰到好处的掩饰了内心的慌乱。许静岚今天没少喝酒，和这些新朋旧友很开心，一连喝了六杯，最后，还用啤酒盖帽，对许静岚来说，还不到最大的限量。如果高兴，再来两个，也不在话下，恐怕就会有人钻到桌子底下了。这帮人一闹腾，许静岚的酒，也醒了一大半，见老张和李峰呆若木鸡一样的站在那里，就笑了，说：“见笑了，让你们看到了泼妇。”
　　老张竖起大拇指：“静岚，了得了得。谁要是娶了你，还不被你欺负死。”
　　许静岚笑了，说：“老家伙，都请的什么驴马烂子，我都替你臊得慌。”
老张一声长叹，双手一摊，说：“我也不认识，是别人带来的，我也不好说啥，一会我打电话，训他一顿，给你出出气。要不，你就打我两下，出出气也行，谁让我看走眼了。”老张连连拱手，一脸的歉意。
许静岚指了指床，让他们俩坐下。又说：“你这老家伙口蜜腹剑，还是那你这些鬼话去骗小妞吧，我才不惜的理你。”
在许静岚面前，老张有些气馁：“这些话，要是让你嫂子听见，我又该吃不了兜着走了。你让我省点心不行吗？”
　　许静岚捂住嘴，差点笑喷了。“老有少心，报应报应，就给上上夹板，也就跳不了槽了。”
别看许静岚和老张相差二十几岁，见面就是掐，每次都是老张落荒而逃，说话，开玩笑，深一句浅一句都不打紧，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多半都是老张关照许静岚。试想，化肥厂销售部，那是眼热的部门，谁都想去，产品也不愁卖，给谁都行，就是老张手里没现货，也会给许静岚掏弄着，交情也不是一两天了，李峰都是老张介绍的，而且，关系相当的融洽。今天，老张是有使命的，李峰求老张，想成全和许静岚的好事。老张了解许静岚，也了解许静岚的社会关系，直到现在已经和冯玉刚离婚，就想牵线，捅破这层窗户纸，至于将来如何，就与他没关系了。“静岚，李峰这个人咋样？”
　　许静岚看着坐在一旁有些拘谨的李峰，笑了，说：“李峰，放松点，又不是上刑场。”许静岚明白老张的意思，只是现在还不想找，也不能当面拒绝。这话该怎么说，许静岚费了思量。“不错，优点很多。”
　　“我是想......”
　　许静岚赶紧打断老张的话，说：“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在想，两个人在一起，这要看有没有缘分，缘分到了，自然就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许静岚的话很诚恳，很实在，听不出来是在推脱。李峰在一旁一直没说话，对许静岚的弦外之音，还是听明白了，只是没有挑明。李峰明白，自己现在还有机会，就见自己怎样把握。李峰也相信，世界上，没有化不开的冰，只是温度还不到。李峰坚信，世界上，没有做不好的事，只有不肯做的事。只要心诚，石头能开花吗？
　　送走老张和李峰，躺在床上，许静岚陷入了沉思。夜，已经很深了，窗外，霓虹闪烁，车声喧嚣，许静岚有些怀念寂静的小镇，可以静得能细数自己的心跳，可以听到，思绪在缓缓的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