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第十七章

　　　　　　　　　　　　　　　　（十七）

　　工作性质决定一切，张晓晨每天都是八点起床，依旧感到睡眠不足，总想找个时间补一觉，只是太忙，愿望也只能是愿望而已。张晓晨有些恨铁不成钢，李想不是很聪明，每道工序，都必须反复教，才能掌握要领。这倒不会出现太大的差错，也就是味道不一样而已，这就和张晓晨的要求相距甚远。不是张晓晨要求苛刻，而是这些基本的操作程序必须熟记，丝毫也马虎不得。张晓晨明白，但凡想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都必须有严谨的工作态度，和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张晓晨之所以不走捷径，费劲巴力的搞自己的配方，就是想闯出自己脚下的路。对于这一点，李春香自然明白，也是极力支持。李春香觉得，一个男人就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当然，不是每个想法，都会实现。
　　当初张晓晨和李春香谈条件的时候，李春香以为，张晓晨也只是说说而已，也许是希望自己知难而退，他也就乐得逍遥，在家消停待一段时间之后，再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李春香答应了张晓晨，谁知道，张晓晨第二天就去了哈尔滨，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都买了回来，这使李春香感到，张晓晨是一个干大事的人，在心里就暗暗地赞许。目睹张晓晨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严谨的工作作风，更是喜欢，他知道，张晓晨教给李想的，都是一些皮毛而已，真正的玩意，都在张晓晨的小本子上，密密麻麻一本子，都是张晓晨的心血，只是现在还不能向李春香敞开，或许，永远都不会向李春香敞开吧。说实话，李春香想要得到那个小本子，哪管是一部分，李春香都会获益匪浅。李春香心里并不急，二十几年的生活经验告诉她，但凡是好事，都会有一番波折。李春香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无条件帮助张晓晨，使张晓晨有一个比较舒心的工作环境，尽量帮助张晓晨拓展空间，让张晓晨有一个能充分发挥的空间，才有可能完成他的人生目标。当然，李春香也有自己的想法，她希望张晓晨的实验能在自己的小店完成，这样，李想就有可能全部掌握张晓晨的所有技术。就是有一天张晓晨真的离开了，李春香也不至于抓瞎。李春香不知道，自己这样想是不是自私。
　　这些天，李春香哪儿都没去，一直在店里帮忙，每天都是有意识的倾听张晓晨教给李想的话，虽然李春香自己没有亲自动手，也把要领熟记个八九不离十。李春香没有想到的是，张晓晨教给李想的，绝非是皮毛而已。很大程度上，腌制的手法，就取决于味道的好坏，就是配方再好，腌制方法不得当，也会失之千里。如果配方一般，腌制的手法得体，也会事半功倍。
　　李春香也算是老江湖了，熟知经营之道。搞饮食服务行业，不是一棒子就把人打死，而是，快快的刀，薄薄的片，你还不感觉疼，就把你宰了，下次你还会来。钝刀子割肉，似乎是到手的肉很多，下次人家不来了，也就相对的少了。这种经营方式，在车站码头，客流量大的地方，也许实用，在小地方经营，就看回头客的多寡，其营业额也就可见一斑了。
　　李春香一直惦记，前几天去小村的结果，越是着急惦记，越是没动静，她的心里就越急。七点半刚过一会，张晓晨就来电话，要她把车开过来，说是家里有事，让她送到家里。李春香一听就乐了，知道是自己那天去小村，有了反馈，虽然现在还不知道结果，但是，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还赖在被窝里，就赶紧起床，头没梳，脸没洗，就将车开到了烧烤店。听见车响，张晓晨赶紧出来，二话没说，就钻进车里，李春香却说：“晓晨，你自己开车回去吧。”
　　“咋地，你不送我？”
　　李春香手一摊，说：“咋送？”
　　看见李春香睡眼惺忪，云鬓蓬乱，张晓晨笑了，说：“大姑娘也懒床。”
　　“大姑娘就不是人哪，也睡不醒，你呀，就自己回去吧，我还想睡一会。”
　　“那我送你回家吧，回笼觉很香。”
　　“你走吧，我就在你屋里眯一会，你回来，我就起来了。”
　　李春香下车，张晓晨就急急忙忙开车跑了。李春香扬手喊：“慢点！”
　　张晓晨的卧室没锁，连被子都没叠。李春香进得屋来，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让李春香心里暖暖的，一股莫名骚动袭来，使李春香心里有一丝甜甜的味道。被子上，还残留着张晓晨的味道，都钻进李春香的鼻孔，李春香不自觉的吸一口，就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之后，又独自笑了。李春香叠好被子，放在炕里，自己和衣躺在炕上，眼睛望着天花板出神。李春香可以肯定，这次张晓晨回去，老太太肯定会替自己说话，也一定会说动张晓晨留下来。退一步说，就是人不留下来，也会留下她想要的东西。李春香最大的愿望，就是张晓晨留下来，那就什么都留下来了。这是李春香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张晓晨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人都在，妹妹张晓玉也回来了。一看老爸老妈都很好，张晓晨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和哥嫂妹妹打过招呼，张晓晨就埋怨母亲道：“妈呀，听侄子的电话，还以为家里出啥事了呢，着急把火往家赶。”
　　“不这么说，你能回来吗？去和平镇半个月了吧，一次都没回来，就这么远的路，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妈。”老太太数落道。
　　“哎呀，我的老妈呀，忙活到下半夜，睡没一会，天就亮了，还得起来干活，哪有时间哪。有时间，还想多睡一会。真是困的慌。”
　　张晓晨抱怨。这也是实际情况，白天谁会有时间去烧烤店闲扯，只有到了晚上，那些夜猫子就都冒出来了，还有就是打完牌的那些人，也去凑热闹。就好象烧烤店天生就是晚上才营业。选择了这个行业，就得遵循这个行业的法则，就注定要当夜猫子。何况，许多喂料的东西，需要十几二十小时，才能入味。晚上，客人走了以后，还得忙活明天的原料，一两个小时也就过去了，再睡觉相对就更晚一些。感觉觉不够睡，也是很正常的。谁都一样。
　　张晓晨进屋，妹妹张晓玉只和小哥打过一下招呼，就在一旁一个劲地笑。“不年不节的，现在回来干啥？家里不忙了？”
　　“小哥，好没良心呐，还不是为了你回来的。”
　　“为我？”张晓晨纳闷，自己啥事？
　　“家里要开批判会，我能不参加？”
　　张晓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批判？啥意思？
　　“别逗你小哥了，晓晨，都是我叫过来的，也的确是为你。”老太太用手指一下张晓成，说：“你哥哥才四十一岁，孩子都二十二了，你呢，赶年就三十四啦，啥时候让我抱孙子？和艾静在一起，你妈啥也没说的，现在情况变了，我们就得管了。”
　　“妈，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考虑。”
　　“啥时候心情好？”老太太不让份，追问一句。其实，张晓晨这是托词，也没考虑好下句该说啥，母亲一问，还真的就结巴了。这些天在烧烤店忙乎的，忘记了许多事，母亲不提起来，张晓晨还真的没想到，已经好几天没有想起艾静了。人呐，就是怕闲，一闲下来，什么事情都会想起来，七百年故事八百年康，都会一股脑涌现在你的脑际，本来好好的心情，也被破坏掉了。人的一生，会经历很多事件，酸甜苦辣，人生百味，不可言表。沦陷在过去的生活里，在往事的阴影里生活，其实，很不明智。每个人都会这么想，又往往都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也许，就是残留在大脑里的情结，无法消除，又不想抑制思维，就会在大脑空间，弥留很长时间，就像阴魂，隐隐约约，不肯散去。
　　张晓晨现在的情况，家里人不关心才怪。何况，老太太也把自己的新想法，都和孩子们仔细商量过，都觉得不错。老太太也托人打听过，人家还没对象，赶年二十七，比张晓晨小七岁，也算是般配。这才把儿子找回来，看看能不能行。张晓晨这才明白，是老人家着急了，想给儿子介绍对象。张晓晨苦笑了一下，说：“妈呀，这都哪跟哪呀。”
　　“把你叫回来，就是给你一个知会，怕啥，离婚的多了，哪个没找对象？这几天，我就找人提亲。”
　　“妈，这可不行，我在人家那里干活，你让我咋呆？”
　　“咋就没法呆？一家人不是更好吗？”
　　“妈，你要是这样逼我，我就没法在家呆了。”
　　老太太很生气，真想用烟袋锅子敲儿子一顿，还是没舍得，就使劲敲炕沿，吐沫星子直蹦。看着娘两个要闹僵，张晓成在一旁打圆场，说：“都别生气，好话好说，晓晨你也是，动不动就想走，你这一出去就是十四年，不知道家里父母多惦记吗？”张晓成拍一下弟弟的肩膀，笑着说：“咱妈性子急，那是恨铁不成钢，你应该理解老人的心情。”
　　张晓晨低下头，在心里盘算，怎样说服母亲，才能打消这个念头，一时还真没有好办法。脸上就出现了很尴尬的表情。张晓玉对张晓晨也很不满意，就数落道：“小哥，你好没道理，在咱家，我和大哥算啥？大哥大，要说应该也罢，我呢，比你小吧，家里啥好事，不是紧着你，才是我们。你在外面晃荡十几年，尽过几天孝？还不都是大哥大嫂在跟前。家里忙的时候，你在哪？老爹老妈有个小病小灾，你又在哪？给你介绍对象，是想让你安定下来，别总在外面漂，老人家受不了。给你介绍对象，就是想留住你，就想让你在父母身边，避免老人家相思之苦。过完年，你要是不走，我就好好劝劝妈，让她打消这个念头，行不行？”
　　张晓玉连珠炮一样的话，轰得张晓晨张口结舌，哑口无言，只好说：“行，我不走了，行了吧？”
　　家里人等的就是张晓晨这句话。真的是煞费苦心。一个人在外漂，终究不是事。关于对象的事，家里人也确实议论过，都认为老妈的想法不太现实，也就作罢。不想让张晓晨离开，这是最主要的。家里人都知道，张晓晨说一不二，既然答应留下，就不会走。
　　“晓晨，你在那里干活，一个月多少钱。”大哥很现实，问的问题，也很实际。
　　“没说，年前就这几天，给多少算多少，要是年后再干的话，再说吧，合适就干，不合适就走人。”张晓晨说的也很实际，许多时候，都是双向选择，老板挑员工，员工也在挑老板。不可能只有老板炒员工鱿鱼的道理。
　　“小哥，去年你在电话里说，你在和一个叫张扬的人，在研究什么，现在咋样。”
　　张晓晨笑了:“又不是吃饭，撂下饭碗就吃饱了，那得一步一步来，能不能成也不一定，这几天我正在试验，效果还不错，至于以后咋样，现在还说不好。反正我是信心满满的。肯德基，麦当劳，风靡全世界，中国这么大，饮食文化这么丰富，就没有自己的拳头产品？就不应该有自己的肯德基，麦当劳？”
　　张燕和弟弟立刻拍手叫好：“老叔，雄心勃勃，勇气可嘉。”
　　张晓晨哈哈大笑，说：“就剩勇气可嘉啦！”张晓晨站起来，说：“我去洗脸，赶紧开饭，我一会还得去呢。”
　　大嫂一直在灶头忙乎，听见张晓晨这样说，就放桌子，捡碗，盛饭，一家人其乐融融，享受一顿美餐。张晓晨三下五除二，赶紧吃完，撂下碗筷，一抹嘴巴，开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