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第七章

　　　　　　　　　　　　　　　　　　　　　　　　　　　　　　　　　　　　　　　　　　　　　　　　 （七）

　　艾静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陌生的环境，使艾静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当艾静看见自己赤裸裸躺在席梦思床上的时候，昨天中午的那一幕，又清晰的浮现在艾静的脑海。在艾静心里，李三往日的风流倜傥，仗义疏财，都变得那样虚假，那样的令人厌恶。艾静不禁悲从中来，“嘤嘤”哭泣起来，成双的泪珠，滚过粉脸，跌落在毛毯上。艾静厌恶地掀掉毛毯，全裸在席梦思床上，任由春光倾泻，反正屋里只有艾静一个人。艾静这样安慰自己。
　　记得李三被赶出去的时候，艾静就锁好了屋门，并且用椅子顶住屋门。现在，椅子还在，说明李三没有回来。艾静悬起的心，这才放下。艾静稍微动一下身子，想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就看见身下雪白的床单上，有一滩污渍，艾静知道，那是李三兽行的见证。艾静觉得恶心。赶紧跳起来，赤裸裸站在地板上，双手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艾静希望，所有的不快，所有的憎恨，所有的烦恼，都让泪水冲刷掉，冲刷的干干净净。然而，那屈辱的一幕，刀刻般印在艾静的脑海里，无论是泪水，还是洪峰，都无法从心灵上抹去。昨天已经成为历史了，就连现在的前一秒，也是历史。历史是无法抹杀无法忘记的。
　　艾静忽然间想起了远在天边的张晓晨，自己该如何面对那颗赤诚的心？如何用自己不洁的身躯，迎接那个坦荡的灵魂？艾静不敢想下去，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张晓晨明亮的眸子。就算张晓晨什么都不知道，不闻也不问，艾静就能那样坦然吗？十年里，张晓晨给予艾静的，何止是情爱，何止是性爱，张晓晨把自己能给予艾静的，全都毫无保留的给予了艾静。得夫如斯，妇复何求？
　　艾静想给张晓晨打电话，拿起来又放下了。艾静不知道电话拨通之后，和张晓晨还能说什么。怎么说？是向张晓晨哭诉自己的无奈？还是向张晓晨诉说李三的强暴？想起李三，艾静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李三，你等着，我非把你弄进去，以解我心头之恨。艾静咬牙切齿。
　　艾静慢慢穿好衣服，不知不觉就住了手，人就像傻了一般，不知道自己该干啥。现在的社会，男女之间的事，都是你情我愿，一拍即合。关键是艾静不愿意。在艾静心里，李三是趁人之危。可是，怎么说？张晓晨会相信吗？警察会相信吗？艾静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穿衣服，终于，艾静穿戴整齐，就去洗手间洗一把脸，然后，拿起自己的手包，准备离开，回到自己的南溪村，等待张晓晨的判决。这时，一沓钱洒落地上，艾静知道，那是自己还给李三的三千元钱，另外一沓钱，可能是一万。艾静知道，那是李三留给自己的，是想堵住自己的嘴。在金钱面前，艾静很艰难，欲伸手又缩回去，拿还是不拿？艾静煎熬着，斗争着，思量着......艾静想：如果自己拿了这些钱，李三完全有可能反咬一口，说自己在嫖娼，那么。艾静是啥？艾静就是鸡，就是婊子。最后那两个字，就向一枚重型炸弹，在艾静的心里爆炸，艾静的脸，一会青，一会白，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自己拿了这些钱，就和其他女人一样了，也就没了廉耻。必竟，一万多元钱，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人的诱惑，还是蛮大的。就是张晓晨在外奔波三个月，也不一定能拿回这些钱。同时，艾静也深深地知道，这有可能是一口陷阱。然而，村姑出身的艾静，还是经不起诱惑。
　　艾静飞也似逃开了，逃到街上，还没有出小区的时候，艾静就后悔了，就想把钱送回去，可是，门，在艾静身后，无情的关上了。“一失足成千古恨，”艾静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这七个字。此时，艾静心里有一种负罪感，一个声音一直在耳畔回响：你可悲，你可怜，你无耻……艾静用上手捂住自己的脸，不让奔涌的泪水在人前倾泻。艾静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行走，不知自己该走向哪里。在派出所门前，艾静徘徊很久，终于没敢迈出那一步，最后，扬手招来出租车，一溜烟扬长而去。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李三看在眼里，李三长出一口气，顺着墙角，瘫坐在地上。
　　艾静回到南溪村，回到自己的家，这里的一切是那样熟悉，又是那样陌生。艾静感觉到，张晓晨的眼睛，就在四处张望，能洞悉艾静的灵魂。艾静从兜里拿出钱，使劲摔在炕上，一万多块钱散乱在炕上。艾静将包丢在一边，就势趴在炕上，失声的痛哭，尽情地宣泄......
　　艾静在家里折腾了一个多月，也在阴阳两界盘桓了一个多月，最后，银牙一咬，抓起电话，就拨通了李三的电话,说：“李三，你敢来吗？我要报复你，不敢来你是孙子。”
　　李三一直担心了一个多月，就怕艾静想不开，现在听见艾静的话，李三在心里笑了，就笑着说“我去，我要是不敢去，我就是你孙子。”
　　艾静恶狠狠的说：“谁要你做孙子，我要你做全世界人的孙子，晚上六点，你不来，你就是婊子养的。”说完，艾静就挂断了电话，并且将手机狠劲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在地上呻吟。艾静呆呆的坐在炕上，呆泄的目光没有景象。因为艾静做出了选择，艾静选择了毁灭。呆坐了一会，艾静起身，梳洗打扮，她不想使自己太难看。
　　不到六点，李三开车来了。听见汽车声，艾静也没有动，看见李三进来，艾静阴沉着脸，毫无表情的说：“别臭显摆，把你那王八壳子开远点，我不想看见。”
　　李三没吱声，悄悄出去，将北京现代开出很远，然后，步行回到艾静家。李三进屋，看见艾静的打扮，李三愣住了。艾静穿一身薄如蝉翼的纱裙，里面，什么也没穿，所有的隐私，都呈现在李三面前。李三不觉一阵寒意袭来，从头上一直凉到脚下，李三打了一个寒战。艾静轻蔑的笑了：“怎么，害怕了？现在还来得及。害怕就滚，老娘不稀罕。”艾静一脸的冷酷，没有表情：“你不是有钱吗？你不是想干吗？今天，我就让你干个够。”话还没有说完，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一阵晕眩，艾静晕过去了。
　　艾静悠悠醒转，看见自己躺在李三的怀里，李三一脸的惶恐，一脸的悔恨，一脸的歉意，一脸的关切……艾静想坐起来，虚弱的身体不争气，竟然没有起来，李三想扶一把，被艾静甩掉了，艾静一翻身，就趴在炕上，将脸埋在枕头上，失声痛哭。李三下地，“噗通”一声，跪在艾静面前，艾静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望着李三，说：“李三，你知道吗。你的仗义，使我很佩服，我把你当做恩人哪，李三，可是……”艾静说不下去了。
　　李三搧自己一嘴巴，说：“艾静，我知道错了，我对不起你，我再也不敢了。”
　　艾静凄惨的一笑：“再也不敢了，说得多轻巧啊，我呢，想过我吗？我该咋办？一句对不起，就行了吗？李三，你记住，我己经回不到从前了，还会有未来吗？”艾静无法再说下去了。
　　李三站起来，坐在炕沿上，轻轻抱起艾静，看着艾静，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艾静，你有，你有长长的未来，虽然回不到从前了，可是，你可以活在今后，你才二十八岁呀。”停顿一下，李三又说：“我李三，活了三十五年，年轻的时候，输耍不成人，败坏了两个家，留下了两个没妈的孩子，我悔呀，我恨哪，现在有钱了，我就胡搞，沾花惹草，寻花问柳，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你下手。”李三悔恨难当：“艾静，只要你不嫌弃，我的一切就是你的。”
　　“说得多轻巧啊，你的一切，就是我的，那么，我的十年啊，我向谁去讨要？你吗？李三，我就是没有未来，也不会嫁给你。”艾静轻蔑的看着李三。李三如芒刺背，就觉得一股寒流自脚下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百骸，李三又打了一个寒战。
　　艾静站起身，下地，坐在桌子边，拿起酒瓶，将两个杯子都倒上白酒，端起其中一杯，说：“为我现在还没死，为你马上叫雷劈死，干杯！”艾静撞一下杯子，将一杯白酒一饮而尽。
　　李三笑了，说：“好，为你不能死，为我嘎嘣一下瘟死，干杯！”也是一饮而尽。
　　艾静站起来，拿起酒瓶，想给两个杯子都倒满酒，刚要倒酒，人就像一滩泥一样，瘫在桌子底下。李三赶忙扶起艾静，让艾静趴在炕上，轻轻拍着艾静的后背，艾静“哇”地一声，污物喷射而出。李三这才知道，艾静真的不能喝酒。李三下地，端来一杯茶水，递给艾静，艾静抢过来，灌进肚里，一翻身，已经睡着了。李三上炕，将艾静放在被窝里，轻轻盖上被，就下地收拾起来，看见破手机，这才知道下午的时候，为啥就不通电话了。
　　艾静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了，头疼欲裂，睡眼朦胧，见自己躺在被窝里，这才惊醒，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的状态，艾静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想起这些，艾静就羞愧得满脸通红，自己是啥？就是一个不要脸的娼妇，完全没有了尊严的婊子。看见李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艾静的心里顿时凉半截。她在想，李三也不是好人，自己这样投怀送抱，李三为啥没上？不行！艾静既然选择了坠落，就不会放过李三。她躺在被窝里，高喊：“李三，过来。”
　　李三惊醒，揉揉惺忪的睡眼，抬脸看看艾静，看见艾静恶狠狠的目光，李三躲闪了。在艾静的眼睛里，李三看到的是愤怒，看到的是杀机，李三又一次打了寒战。可以说，李三是滚刀肉，天不怕地不怕，却在近乎裸体的艾静面前气馁了，收敛了兽性。李三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会这样。
　　“你，过来！”艾静伸出手指，用食指指着李三，李三只好站起来，慢吞吞向艾静走去。李三也在思考，艾静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李三也没想明白。艾静说想报复自己，他就是这样来报复自己吗？李三在心里，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脱掉。”艾静指着李三身上的衣服，命令道。虽然李三在艾静醉酒的情况下，占有了艾静的身体，可是现在，艾静自己愿意，李三竟有些害怕了，总觉得背后寒意阵阵，阴森恐怖。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一旦害怕，那心情，谁会理解？李三上炕，乞求的眼光看着艾静，艾静一脸的愤怒，用手指着李三，没说话，意思很明白，今晚，我就是你的，想干也得干，不想干，也得干。
　　艾静眼里流着泪，使劲咬住嘴唇，强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默默承受着李三的强大。艾静抓过李三的胳膊，一口咬下去，滴滴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李三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着，身体依旧在猛烈地撞击......艾静不停的索取，整个后半夜，基本上没让李三休息，直到李三精疲力尽瘫在艾静的怀里。一丝报复后的快意，在艾静嘴角蔓延，可是，艾静却在心里滴血。“你满足吗？”
　　“你太狠了，是想杀死我吗？”
　　“杀人需要偿命，我想累死你！”艾静恶狠狠地说。
　　“啊，上帝啊，怎么让我遇上你这么狠心的女人。”
　　“我狠心吗？我是在成全你。在我最无助的情况下你侮辱了我，现在，我情愿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你还说我狠心，李三，你看，世界上有这么狠心的吗？我把自尊当做抹布，我把贞洁看得一文不值，还说我狠心吗？我把屈辱和泪咽下，我把委屈当做烈酒，还说我狠心吗？李三，你践踏了我的人格，侮辱了我的尊严，还说我狠心吗？......”艾静说不下去了，许多话就哽在喉咙里，无法吐出来。“李三，我不是贞洁烈女，也不是随便的娼妇，我要是贞洁烈妇，就会死在你的家里，让你永远也说不清楚，让你后半生都内疚，让你天天做噩梦，让你的灵魂一刻都不得安宁。”艾静畅快淋漓，数落着李三，李三低下头，不敢回言，堂堂七尺之躯，竟被一个小女子教训的无言以对。
　　李三也没想到，艾静竟以这种方式，开始了她的报复。李三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人，不受任何女人的制约，也没把任何女人放在眼里。可是，在柔弱的艾静面前，李三输得一败涂地，灵魂被艾静鞭挞得体无完肤，在艾静面前，孔武有力的李三，竟然是一只绵羊，温顺而可爱。李三用乞求的目光看着艾静，艾静却还以鄙视。在艾静鄙视的目光下，李三感觉自己是那样的渺小，甚至有些可怜。